太阳早已完全陷落,天边徒留一点微光。
他们隐匿在黑暗中,那点暗淡的光线,无法照亮彼此眉眼。
纪景州满腹委屈。
江言月满腔怒火。
为什么这些男人,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追女人?
一到黄昏就鬼鬼祟祟出没,不干人事。
他到底是想坐牢?还是觉得这时候做狗事也不会被发现?!
纪景州不喜欢被别人这样居高临下的审视着。
手刚撑地想站起来,领子就落在江言月手里。
刹那间的震惊,自己已经被拽起来,这女人力道怎么那么大?
“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怎么专干狗事!”
江言月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了纪景州眉眼,加大了手上力度。
纪景州脖颈被衬衣勒住,窒息感油然而生。他用力挣脱,两人踉跄站定,他一句话不想说,有点想骂人,对着她这张脸,又骂不出来,只好紧紧抿住唇。
“狗男人,问你呢!”江言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回荡。
回应的只有周围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江言月气到发抖,步步紧逼,“是不是只有把你送到警察局才会老实?”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站着就是为你?”纪景州拳头紧握,指节作响,强忍打人的冲动。
“哦……”江言月站定,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看向他,“那你为了谁?另外一个骑车的女人?”
纪景州没忍住解释:“我来这里看一下地形,对你们这些女人没兴趣。”
“你骗鬼呢!”江言月没工夫陪他演戏,“你哪个村的?要么你告诉我,我明天过来找你算账,要么我现在就陪你耗在这里,让警察过来处理。”
“随你便!”纪景州已经懒得解释太多,完全鸡同鸭讲。
江言月早就想报警,可是手机没电,这男人态度嚣张,没有一点认错的态度。
她再次逼近,想记住他的脸,奈何他退了两步,两人反而离得更远,“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哪里人,否则我现在马上送你去警察局。”
纪景州扫了一眼树旁的踏板摩托车,冷笑。
但凡这女人带点脑子,都会明白,用这小破车送他去警察局,要是他真是个坏人,恐怕还没上车就会被灭口。
要是他真是个歹徒,恐怕谋色没谋成,已经气到杀人泄愤。
遇到这事,正常人在发现歹徒的时候,早就跑了,毕竟一个女人力气再大,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她也不是对手。
还在这里花力气说那么多废话,简直脑子有问题。
纪景州也懒得瞎折腾,指着几百米处的房子说,“我家在哪里,你要去的话,现在我就可以带你过去。”
江言月看过去,那不是纪景东家吗,讥笑出声,“你撒谎能不能……”
不远处狗叫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江言月凝神细听。
大喜!
是二百!
声音从家方向传来,二百回家了?
应该是。
江言月扶起摩托车,骑上车,才意识到眼下事情没处理掉,可她已经顾不上,扭头无力警告:“我今天放过你,下次让我再遇见你,不会让你那么幸运。”
纪景州盯着那消失在斜坡的背影,可笑又可气。
她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呆着不安全?
还是哪根神经搭错,真不计较?
他多年不回东营村,真是一路“惊喜”不断。
先有开车不看路,诡辩车技高超,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姜;后有草木皆兵,不分青红皂白脑子有泡的女人。
刚才在大哥家吃完饭,一堆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查他户口,太烦,才趁着黄昏出来图个清净。
哪曾想,还能被当流氓骂了。
他倒是希望这女人真回来找他,那他一定要好好反击回去,也给她普及一下安全知识,一个女人光是骁勇,是行不通的。
这次光线太暗,她逆光站着,他没看清她的脸,完全是凭借早上她说话声音认出的人。
好个东营村村霸——江言月。
纪景州爬上小坡,站定。
2公里处,是一栋一层高的水泥房,屋里亮着灯。
屋子不远处,一个白色光圈不断向屋子靠近。
他下意识盯着,没过几秒,光圈消失。
狗叫声传来。
他心一紧,下意识走了两步,定住。
莫非这女人遭报应被狗咬死了?
就算如此,关他什么事。
狗叫声再次入耳。
他心不由自主提起来,好歹也是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倒不是为了积德,只是刚才那事气人,但罪不至死,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还没开始找联系人,
“啊……”
尖叫声传来,带着几分兴奋,一点不像被狗咬后的痛呼,像饿了几天的豺狼吃到肉一样兴奋。
眼下狗被人咬都可能,狗咬人绝无可能!
“真是你,二百,你这狗东西让我找的好苦!”
声音跨越山川,直逼纪景州耳膜,震得发疼。
纪景州无声冷笑,到底是怎样的水土,能养出这么个奇葩。
江言月抱着狗,激动得不能自已。
惊喜过后就是数落,念叨几分钟后,她回归现实。
车没油了,还有一公里路才到家,半段平路,半段上坡路。
今天农历初一,见不到半点月色。
万幸是有二百,不幸是有也没用,狗不能跟她一起推车。
一人一狗抹黑到家,已经8点30。
门一打开,外婆赶着从厨房出来,“小月,怎么回来那么晚?”
“菜有点多!”
江言月不敢说实话,随口一答,把大门全部推开,二百头探进来。
外婆看到狗愣了一下,“耶……我正想跟你说,今天下午跑来一条狗,赖在我们家门口不走,我还怕它乱咬人,一直关门等它走,它也不走。”
江言月冲外婆一笑,“不走就养着吧,也算是跟我们家有缘。”
“嗯。”外婆点头,瞧了瞧狗,“这狗看起来是条好狗。”
江言月低头瞥狗一眼。
八月同江言月对视一瞬,低下头,怕这女人又把它送走,它今天还不容易才跑回来。
还算这狗东西有自知之明,知道它配不上“好狗”这个称呼。
想到今天下午转一大圈找它就来气。
“小月你吃饭没有?”
“吃了。”实际没吃,不过这一路已经被气饱。
“你还能吃得下吗?我给你留了一点,有两个荤菜,喂猪的话,太浪费。”
一人一狗一起吃,碗都舔到发光。
江言月在院落里原来狗窝的位置,给二百搭了个简易的狗窝。
狗乖巧懂事睡进去。
她摸着狗头再三叮嘱,“跟外婆好好在家呆着,别吓老人,否则给你卖去狗肉馆。”
八月低声呜咽,这女人怎么变得那么凶残,希望老天让它,早点找到主人。
江言月觉得二百又在用——“苦肉计。”
在她这里,早已失效。
站起身懒得理它,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警告:“不准再乱跑,再乱跑你别想进江家大门。”
二百歪头听着,像条认真思考的脑残狗,她眼神犀利瞅它一眼,回了房间。
要打电话通知秦叔叔,狗找到了。
手机掏出来,忘充电不说,多了一条裂缝,从右上角裂到左下角。
刚买一个星期的手机,又报废。
肯定是刚才那流氓造成的,骑车撞树时,有个坚硬的东西,硌着腰肢,应该就是衣兜里的手机。
生气已经不抵用,江言月只求屏幕还能显示得出来。
充电器插上,指示灯一亮,屏幕也亮起来,显示正在充电。
电量——“0%”。
没坏,她松一口气,拿好睡衣往卫生间跑。
外婆屋里灯还亮着,她敲了几下窗子,小声喊:“外婆赶紧睡觉,我洗个澡也要睡了。”
“好!你也别熬夜!”
“嗯。”
江言月快速冲完澡,睡觉前手机开机,给秦叔叔打电话报平安。
秦叔叔激动不已,说寻狗启示都打印好,本来要带人连夜去张贴,狗在她家的话,明天过来接狗。
她连忙拒绝,说狗就放心交给她养。
秦叔叔又说外婆怕狗,不方便。
她解释半天,说是没事自家养的熟了就好。
秦叔叔又问,怎么狗会跑她家,那么远的路,之前是不是来过她家……
这辈子没来过,上辈子来过,得亏二百还记得路,从县城到村里骑车将近一个小时。
江言月也是服气,没法只能说秦悦之前经常带狗过来玩。
漏洞百出的话,解释半天才说完。
挂断电话已经10点15。
江言月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累到不想呼吸,这辈子撒的谎都没今天多。
真是上辈子欠秦悦的。
秦叔叔叫她明天卖菜结束,去家里吃饭,顺便拿一下狗用的东西,还有狗粮。
手机闪了闪,微信消息跳出来。
【言月,明天我在村口等你?还是你自己骑车进城?】好搭档纪年的消息。
“不用等我,我家没菜,你开车拉东西去摊位就行。”
【好!】
她没再回复,手机翻扣在床头柜上,看到屏幕上那条裂痕就来火。
3000多的手机,用一个星期,成这鬼样,不过好像销售给她送了碎屏险,明天去手机店修一下就好。
有纪年在摊位,她打一下酱油也没事。
纪年平时负责给人拉货,当初有卖菜想法时,偶然遇到纪年。
她刚回村那会儿,只是卖自家菜,不天天出去。
纪年看她村里搭顺风车麻烦,就提出帮她送到摊位。
后面纪年提议可以收村里的菜,也算是帮村里老人的忙,纪年就变成她的独家合作伙伴,她瞧菜选品,纪年负责去村里爷爷奶奶家里拉,给她省了不少力。菜少的时候还可以睡个懒觉。
隔天江言月准时到摊位。
纪年比她早,已经摆好菜。
将近一个星期没出摊,买菜的人都以为他们不卖菜了。
一大早生意爆火,都来不及去修手机。
临近中午,菜卖得差不多,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要吃什么?”江言月丢了一瓶矿泉水给纪年。
“我下午2点要送一趟货。”纪年接过水,没有喝,凝视着江言月,有些发愣。
江言月打开瓶盖,忙着灌水,她额头碎发被汗打湿,贴在白里透红的脸上。长相甜美可人,做派豪迈无拘,带着一种违和的美。
要是把身上休闲服换得有女人味一点,不知得留住多少男人的目光。
可是纪年知道,她不相信男人,更不稀罕男人的目光。
他们一起共事两年多,她都不曾邀他去家里吃过一顿饭。
纪年不明白,这是因为不信任他,还是不想。
眼前这两米的距离,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鸿沟,永远迈不过去,他有些不甘心。
“发什么呆,问你呢?”江言月水喝完,空瓶递给旁边扫地的阿姨。
纪年心虚低头:“我怕来不及,要送货。”
“大哥现在才11点45,”江言月指着裂缝的手机说,“我等下点打包两个菜过来跟你一起吃,我顺便去修一下手机。”
江言月说着已经绕出摊位,没给纪年拒绝的机会。
用微信付完款,江言月转战手机店修手机。
没剩几斤菜,早点收摊也不为过。
只是要等手机修好,就只好守在摊位卖菜。
新手机有保险没要钱,之前用了几年的老手机换屏要600,店员还说是友情价。
她含泪交钱,提菜饭回摊位,3个小时以后再回去取手机。
手机里有她和秦悦老照片,她没备份,不然她也懒得花600冤枉钱。
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