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月颤手擦泪,眼下的纪景州没有半点动静,她想说话,嗓子处一股气堵着。
一张口,只想抽泣飙泪。
她深吸几口气,压住胸口那股心酸劲。轻拍纪景州的脸,脸上温度比刚才更低了,她手抑制不住发抖:“纪景州,你坚持一下…行不行?”
嗓子哑到自己都听不清说什么,昏迷的人更不可能有回应。
江言月蹲着,崭新的蓝色衬衣下摆,不知什么时候被血染红一大半,贴在腰间,凉嗖嗖的,让人心里越发胆寒。
不止住血,叫醒人也回天乏术。
江言月把手机电筒,照往旁边,枯叶边上有一颗艾草。
她站起来,胡乱扯下一大把叶子,拼命揉碎,敷在伤口上,按压住。
血没再流出来,江言月判断不出是艾草发挥药性,还是艾草吸收了鲜血,给她造成止血的错觉。
她拿起手机,纪景州痛苦抿着嘴,眉眼抽动,有种快要醒来的迹象。
江言月手伸过去,还没抚上脸,那双漆黑的杏眼猛然睁开。
她手僵在半空。
纪景州片刻怔愣,眼底被恐惧填满:“你怎么在这里,快走……这里危险!”
他抬手,没抬起来,痛得闷哼。
江言月按住他的手,故作平静问:“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纪景州疼得倒抽一口气,眼睛慌乱扫视一圈,眼帘垂下来,又竭力撑起,无力望着她:“你快走……别管我……他手里有刀,你斗不过他。”
纪景州一句话大喘了几口气。
江言月不打算再问。
拿起手机,打通报警电话,用最快的速度回答所有问题。
手机照过去的时候,纪景州已经再次晕厥过去。
什么人能对陌生人痛下杀手。
或者不是陌生人!
江言月不敢多做停留,又无从下手,生怕稍微移动纪景州,他血流不止。
纪景州衣服上两个交叉的破口,无法确定是不是被捅了两刀,而且说不定还有一些隐形的伤。
她颤手去探他的鼻息,还算平稳。
这里离公路直线50米左右,可直线根本过不去,10米处是一个高几米的土丘。
只能原路返回,江言月没本事带着一个一百多斤重的受伤男人过去。
等救护车过来的话,她怕凶手原路返回。
情急之下,她拨通纪年电话。
手机还有15%的电。
电话接通,江言月先开口:“你在哪里?”
“在家。”纪年那边听起来很热闹。
“我在东湖,纪景州受伤了,你快点过来。”
“受伤?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我哥叫他去找纪依,怎么会受伤。”
江言月没功夫跟纪年讨论前因后果,她心都快跳出来了:“等下我把位置发给你,多带两个人过来。”
不等纪年回复,江言月连忙挂断电话。
纪景州伤处确实没有流血了,江言月暗自松一口气,心情还没来得及放松片刻……
二百惨叫声从远方传来,还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你别过来!”
纪依的声音。
江言月头皮一紧。
手机铃声响起,纪年打来的。
江言月迟疑一秒接通电话。
“我刚才没听清,我这边太吵了,你说带什么。”
“带人过来,纪景州被人拿刀捅了,受伤很严重。”江言月扯着嗓子回,说完很后悔,她现在大吼,无疑的主动暴露行踪,惹人注意。
纪年颤声说:“你……你们……”
江言月打断:“别打电话给我了,我手机快没电了,我把位置发给你。”
…
位置发过去。
“扑通——”
不远处传来落水声。
仿佛死亡警钟敲响。
周围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东湖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尽头。
江言月深深地看了纪景州一眼,心一横,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只要稳住那施暴的男人,纪景州就不可能会有危险。
纪年他们差不多10分钟可以赶来。
这10分钟很重要,稍不注意会死,她担心狗。
刚才不知道什么东西落水。
江言月加快脚步,顺手捡起旁边一根小臂粗的枯枝,拖着。枝杈有些碍手,迅速掰掉多余枝杈,调整到合适的长度。
不远处传来唰唰唰的声响,百米开外,一个黑影往她这边逼近,江言月不想硬碰硬。
调转方向往湖边跑,出树林的时候差点被灌木绊倒,踉跄站定,她跑到湖边扒着栏杆,看向湖面。
狗在水里扑腾,拽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往那边走几米,江言月才看清那是个人。
没看到脸,不过人只可能是纪依。
狗压根就拽不动人,只能拽着人,在水中原地打转。
她不会游泳,哪怕跳下东湖也是找死。
那黑影往纪景州方向去了,没有追着她来。
江言月不知道该管哪里,甚至自身难保。
短暂迟疑,她看了一眼狗,原路返回,能救一个算一个。
有可能刚才那人,没看到她,江言月自我宽慰。
走了几米,江言月大胆抬眸望去,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江言月握紧木棍,愣在原地。
人逃了?
她原本计划小心翼翼回去,趁人去看纪景州,偷袭对方呢!
那人跑了正好,他应该是听到她报警的声音,逃了。
看似一切理得很通顺,江言月心里依旧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扬起棍子往旁边灌木里猛挥几下,激起几只飞蛾,别的什么都没有。
江言月不敢掉以轻心,四处张望,小心挪过去。
转眼到了空地,纪景州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光打过去,那惨白的脸庞没有半点动静。
江言月蹲下,用袖口去擦他嘴角的血,擦不掉,血已经凝固,胸口一堵钝痛。
“唰……”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响。
江言月抬起的袖口僵在半空,扭头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
昏暗的灯光照着周围灌木,他们呆在被光遗忘的空地,江言月心里只剩绝望。
瞟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离刚才打电话给纪年才过了5分钟,她有种过了5年的错觉。
“滴——”
手机电量过低提示弹窗跳出来——“不足10%,要不要开启省电模式。”
江言月按下“返回键”,退出提醒模式。
手电筒已经自动关闭,打开瞧着人也无能为力。
要是知道那人会跑,她还不如留在湖边,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她现在担心狗,它根本不可能把人救上来。
好在纪依没挣扎,身体没有下沉,浮在湖面。
上次她掉下去,挣扎特别厉害,没过多久便失去意识。果然在水里,不会水的话,越挣扎死越快。
江言月苦笑,俯身对着昏迷的纪景州小声念叨:“纪景州,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语气近乎央求,算是在恳求老天,发发善心。
身下的纪景州微微动了一下,江言月大喜,俯身凑近纪景州耳畔:“你听得到我说话是不是?”
人又动了一下,江言月借着手机屏幕上的光,能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她手放在纪景州脸上轻抚,柔声安慰:“你别动,他们马上过来了,我会救你的……”
脖颈处一凉,一股大力锁住江言月喉咙。
“你有没有想过,你救他,谁救你?”
那陌生的嗓音,带着笑意,犹如厉鬼来索命。
江言月奋力挣扎,男人手越收越紧,刹那间仿佛脖颈在跟身体分家,身体完全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有疼和窒息感。
她疼到不想挣扎,行动却跟想法背道而驰,双手抓着他粗粝的手,试图挣脱那双铁钳一般的恶魔之手。
白费工夫。
“你看,你们都不听话,乖一点,也不至于死,大家都爽一下,不就行了吗!”背后笑声传来。
江言月心尖一颤,忘了挣扎。直觉告诉她这条路上有变态,今天才算真正遇见,纪依该有多绝望,大概跟她现在一样吧。
“想通了?”男人问,言语间全是惋惜,“晚了!”
脖颈处松了瞬间,白光从脖颈一晃而过,冰凉后锐痛,温热的血液喷薄而出,头跟身体分了家。
江言月下意识按住脖颈,试图缓解脖颈撕裂的疼,身体不受控倒向纪景州。
江言月想看清身后那张脸,却无法回头,只能任由疼痛与绝望,占据所有神经系统。
这场死局,到底是怪她多管闲事,还是命中注定?
江言月闭上眼睛,意识消失殆尽时,也没有答案。
这一生她好事做尽,没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老天这是提醒她别多管闲事?
——
“是不是只有把你送警察局才会老实——”
江言月被自己声音吓愣,纪景州的面庞落入眼眸,她手还拽着他的衣领,下意识一笑,眼泪掉出来,“你没事?!我也没事!”
纪景州一怔。
江言月加大扯住衣领的力度,把人拉下来,摸上那一脸错愕:“纪景州,你真没事了!”
纪景州皱起眉头,别开脸一让,试图摆脱江言月没规矩的手。
江言月的手追着纪景州的脸走,她只想确定此刻的真实性。
纪景州避无可避,想推人又怕不小心碰不到不该碰的地方,这女人再借机倒打一耙。
她是不是疯了?
还是有精神分裂症?
上一刻还在诬赖他,说他躲在田埂冲出来想轻薄她。
现在到底是谁轻薄谁?
纪景州拉着脸,不耐烦问:“你摸够没有?”
江言月恍若未闻,变本加厉,一把圈住脖子抱住他,“真好,你没事!”
她的胸口正抵着他,纪景州僵住,心如捣鼓。
“吓死我了,跟做梦一样。”
江言月自顾自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放开搂他脖子的手,改成扶着肩膀,低头从他胸口看下去,“还好,那里也没事。”
那里是那里?
纪景州下意识低头顺着她视线看下去,脸瞬间红透,推开人。
这女人是不是被色.鬼附体了?
上一秒还拒人千里草木皆兵,要报警,下一秒变成这样,纪景州觉得他才该报警。
对上江言月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庞,又有些说不明白的感觉。
她脸上的笑容很干净,是那种打从心底的欣喜,没有掺杂别的东西。
仿佛他才是那个思想龌龊的人。
明明刚才又摸又抱的人是她。
纪景州眉头深锁,眼神复杂盯着对方,一句话说不出来。
江言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过头,冲纪景州尴尬一笑,眼下这光景,应该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刚把纪景州当流氓骂了。
前后行为反差太大,她现在在纪景州眼里,多半脑子有毛病。
没办法,比起上一刻两人赴死的绝望,活着更让人激动,看到生龙活虎的他,没忍住。
江言月理了理衣服,缓解尴尬,淡淡地对纪景州说:“你别检测土质了,我刚叫梁靖检测不久,不合格,你回去告诉纪景东,想要合作项目,就正大光明过来跟我商量,别偷偷摸摸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纪景州傻眼,没回话。
江言月冲他礼貌一笑,不远处狗叫声传来,她骑上摩托走了。
纪景州盯着她背影发愣,她认识梁靖?
白天老姜说过来抢项目到底什么意思?
大哥叫他过来帮忙检测,别的什么都没说过。
土质肯定不会合格,普通田地,要做土质改善至少要三年,他只是过来检测一下,给大哥制定改善方案。
江言月话里的意思是,她早就开始做这项目?而且她还认识梁靖?
难怪她会知道自己名字。
这事只能问梁靖才能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