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老爸生日当天,江言月按时出摊。
跟前两次不一样的是,今天没有在县城逗留太晚,菜卖得很快。
回家也早。
她坐立不安,跑去地里干活。
忙完已经是黄昏,依旧心慌意乱。
她到家门口,外婆喊吃饭。
狗在门口来回踱步,在地里就这样。
江言月依旧心慌意乱,其实这次如果她别去东湖,除非天灾,否则她不可能会有危险。
她不想多管闲事,可那是两条人命,如果纪景州听她的话,也不可能会有危险,她都做到这个份上……
抱起背箩里的杂菜,丢在羊圈里,江言月扭不过良心,给纪年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听起来无比热闹。
“你们都在吗?”
“都在,怎么有事吗?”纪年问。
听到想要的答案,那股不安感,稍微缓和一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纪年,她也想有个准确的答案,只好追问:“你侄子在吗?”
“啊!你说谁?”
“景州……”她心虚,名字都没说全,“纪景州我找他有事……想拜托他带点东西去给我同学。”
纪年没立刻回答,半晌嘈杂声里听到纪年声音,“景州呢?你们看到没有,刚才不是还在这的吗?”
“去找他妹妹了!”
江言月挂断电话,心提到嗓子眼,跑到大门口,外婆在门口叫她,问她怎么了。
江言月返回,搂着门口的外婆,“外婆我出去……出去找纪年拿点东西,等下回来,饭我不吃了,去那边吃,你别跟我留。”
可能这一别就是永别。
江言月鼻头泛酸,飞快在外婆脸上亲了一口,用力一抱,放开外婆,往门口跑去。
江言月不想带狗的,哪怕可以重生,可她不愿意带着狗一次又一次经历那种绝望,她骑车跑了一段,狗在后面追着,只好停下车让它上来。
狗跳上脚踏板,衣兜一震,纪年电话打来了。
纪年说:“我没看到景州,他们说去找纪依了,你要送什么给你同学?我开车过来找你拿。”
江言月扶在车上的手忍不住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说:“你带两个人去东湖,我们在东湖碰面。”
“什么?什么意思?”
江言月一时无从解答,灵光一闪,只能胡说:“我怕纪依出事,我昨天看到有人跟着她。”
电话那头短暂无声。
这错漏百出的谎言,仿佛把自己说成一个见死不救的旁观者,昨天她压根没看到纪依。
“那你过来找我碰面,别去东湖。”纪年急迫的声音传来,显然没听出这是谎言。
“我……说不定我还在你们后面呢,我比你们远,你们先赶过去!”
…
江言月撒谎,从家里下坡以后,有条小路直通东湖,路程省一半,时间省一半,平时她不敢走,怕什么变态从田埂间冒出来吓人。
现在别无选择,踩下油门,调转方向往小路碾压过去。
她大意了,只顾着提醒纪景州,却忘记,引纪景州去东湖的,不是东湖的美景,而是纪依。
一路疾驰去东湖,摩托车的油门声回荡在东营村,她第一次讨厌摩托,转念一想声音是不是能让行凶者有所收敛。
江言月这次车没停在往次停的位置,找了一个灌木茂密的地方停下车。
狗这次没乱跑。
江言月带狗,往湖边护栏绕过去,小声叮嘱:“等下你别瞎跑,别救不了人,还死了!”
八月垂下头,鼻子抽动几下,细闻空气里的气味,没有闻到有关主人的任何气息,它感觉不是这里。
江言月小心翼翼走着,脚有点发软,心一路提着,偏头看了看漆黑的湖水,神经又绷紧几分,往护栏里面走了几步。
轻手轻脚走了几百米,什么都没看到,她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到底是今天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是不在这里?
时间紧迫,江言月跑回去,狗也追着她。
她几乎确定,纪景州他们还没过东湖来,刚踏上公路。
纪年皮卡车从对面驶来,大灯打在她身上,逼得她睁不开眼,她抬手捂住遮住光线。
纪年车停在她身旁,降下车窗,副驾座坐着一个皮肤比纪年还黑的男人,是那天找狗,叫她回家有空过去吃饭的男人。
老姜冲她一笑打招呼:“江老板!”
纪年眉头紧皱,一脸紧张问她:“怎么没看到人吗?”
江言月摇头。
“我打电话他也没有接。”纪年拍了拍方向盘,又偏头问她:“怎么你会知道他来东湖?他给你打电话了。”
江言月愣了一下,支吾回:“东湖……东湖风景好,谁不喜欢东湖,他要是告诉我,我还用找人。”
说完江言月不忘瞪纪年一眼,走了几步,回头提醒纪年:“你们开车去附近转一圈,我也到附近找一下。”
没走几步,纪年在后面喊她:“江小月,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言月没回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她骑车带着狗往去隔壁东兴村的岔路绕过去。
没有人,只好折回来,回到去东营村的主路上。
江言月有些挫败,心没有安分半分,破罐子破摔,车在上次出事停的地方停下,那片空地上什么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狗也安分的坐在踏板上一动不动,她俯身,叹了一口气,手抬起在狗头上摸了又摸,小声嘀咕:“二百你说这人到底去哪里了?”
八月紧闭狗嘴,垂下头。
人到底去哪里?会去哪里?
江言月漫无目的四处乱扫一通,最终落在来时绕过的路上,经常走的那条路,总会遇到纪景州。
“二百坐好!”油门一打,江言月骑车直奔纪景东家旁边那个山坡。
速度飞快,风呜呜,在耳边叫,江言月觉得她有点多管闲事,明明只要呆家里,今天就可以平安度过,可是她忍不住。
没走多选,脚踏板上的狗开始躁动起来。
江言月正欲拐弯,放慢车速,一束冷光闯入视野,她眯眼,皮卡车行驶的声音传来,莫非纪年绕一圈折回来了?
刹那间,车声越来越近,抬眼的功夫,皮卡车疾驰而过。
她刚好转弯,来不及看清车牌,车型跟纪年一样,她断定不是纪年。开车风格不一样,纪年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从来不会失控,这车超速了。
狗已经试图跳下车,她曲腿拦住呵斥:“你别乱动,我骑车带你过去。”
这是东湖最后一段路,说着江言月已经急速拐弯,她逼自己镇定,不想像第一次那样,失控坠湖。
没有十分把握车里有纪依跟纪景州,狗的反应,让她有八分。
她拐回去,卡车早已消失在视野,唯独可以听到皮卡车油门声。
江言月眉头紧蹙,车速提到最高,追了过去。
“砰……”巨响的落水声。
那声音很大,像是从桥上传来的。
江言月一怔,没控制好摩托车方向,车歪着蛇形前近,扭了几下,狗差点甩出去。
她极力控制住车身,逐渐恢复平稳。身体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四肢使不上力。
“嗡嗡嗡……”衣兜里手机震动。
肯定是纪年电话。
“旺旺旺……”八月狂吠,它等不及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和主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从前方飘过来。
江言月心思也不在电话上,没停车接电话,只想追上那辆车。
她想不通,哪怕每次注定遇险,可为什么每次过程都不一样。
哪怕这次也注定是死,她想看清那罪犯的脸。
赴死的决心,压住心底的恐惧,江言月给车提速。
由着兜里手机一震再震。
摩托车从弯道转过,离东湖那座桥越来越近。
那辆黑色皮卡停在桥上。
隐约能听到尖叫声。
距离不断靠近,尖叫声也越来越大。
是纪依的声音。
江言月手死死捏住刹车柄,没有刹那犹豫,以最快速度冲上桥,停在皮卡车旁边。
摩托车在惯性驱使下没停稳,狗跳下车,她跟着跳,车一直往下坡冲,越来越快。
江言月擦破了手。
纪依声音从车里传出来,“救命,救命,救我!”
“哗哗哗……”桥下是水拨动的声音。
江言月撑地站起来,掌心刺痛,她顾不上,目光落在2米开外的副驾座上,纪依一个人在副驾座,双手抱胸,衣衫不整……
不对!
刚才明明她余光瞟见一个黑影,在车里!
难道……
一股压迫感袭来,江言月转身,脖颈凑在对方手里。
一张黑色面罩遮住的脸近在眼前,她试图抬手双手已经落入对方掌控,手被他折往身后,钻心的疼。
手机又震起来。
江言月忍痛大喊:“我朋友马上来了!”
“呵……想吓我……”他声音低哑冰冷,手上力度又大了一分,“来了你也得死——不过死之前,我会让你爽一下……”
他头一低,江言月头往后一仰,用力撞上去。
脖颈上手微松,江言月抬腿踢上要害,他奋力一推,她倒在桥上水泥栏杆上。
起身时,那黑色的人影已经压过来。
水中是艰难移动突然停下来的纪景州,还有不断靠近纪景州的狗。
一瞬间迟疑,江言月手搭上桥头栏杆,刚要用力被身后人拉下来,抵在栏杆上压住。
“贱人!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她只是想死得简单一点,有尊严一点,没想逃。
他擒住她的双手,捏住,把她困在桥头栏杆上,半个人高的栏杆,像永远无法越过的天梯。
江言月疼得全身直冒冷汗,双手其实早已脱臼。
高估自己的代价,可能刚才接纪年的电话,不可能会那么惨。
余光瞟了一眼车里纪依,又一阵唏嘘,慢一步说不一定纪依会遭对方毒手。
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她在这男人手里,后腰的位置一直有个温热东西抵着她。
江言月直犯恶心,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艹……你这贱人害老子……”男人一动,肩膀处一凉。
尖锐的东西刺入血肉,血液喷涌而出,浸透她的白色衬衫,她能感觉到皮肉分离,痛感翻了几倍。
“你别动她,江小月!”纪景州嘶声大喊。
江言月下意识望向东湖。
冷笑声从身后传来:“妈的,还没死……你那么担心她,我让她来陪你……”
腿弯一紧,江言月腾空一瞬,不受控坠入东湖,这对她来说是种解脱。
即将靠岸的纪景州,拼命游过来。
熟悉油门声从岸上传来,不远处有光照过来。
江言月不合时宜的松了一口气。
纪年来了,纪依至少不会出事。
男女之事,讲求你情我愿,如果被变态伤害,会是一辈子阴影。
江言月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到真正的冷眼旁观呢!
老天一定是在惩罚她太过瞻前顾后。
如果一大早就守在这两人旁边,一定不会这样。
她真的好痛!
湖水不受控灌入身体,江言月闻到血腥味,黑暗一点点往压过来,眼眸合上的瞬间,听到有人叫她。
“江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