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沫一口气喝了几口，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嗯？”
司玖心里疑惑，怎么回事？难道改良了？
她不信邪的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新的，抿了一口，然后沉默了。
哪里有什么改良，分明还是那股味儿！她偏过头问程沫，“你曾经训练过表情管理吗？”
“没有，只是觉得不难喝。”程沫看她皱巴的表情，笑着把手里的物资又推回给了司玖，“不要客气，你都拿着。”
“……那你呢？”
“我有。”
司玖其实很想问问程沫，为什么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好，但经过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她还是决定闭口不言。
她跟程沫充其量只能算作认识，这么暧昧的问题她根本问不出口。
再说，她从来不是自作多情的人。
大概是吊桥效应吧，人在极度恐惧或者危险的情境下，容易将某些想法当作是好感，但它并不是真实的。
这就对了，这完全能解释她心里说不清的心绪。
司玖想清楚后，不再把视线落在程沫身上，她打量起眼前唯一一条路，两旁丛生的荆棘只空出一条小径来，尽管她们在副本内的身躯十分瘦弱，进入这条路也不可避免的会被割破皮肤。
“要进去吗？”程沫挨着她坐下来。
司玖看了眼天色道：“再等等吧。”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就算最终要进去，也至少等到日落后。
“好。”程沫将头靠在司玖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
司玖转过头，程沫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个距离，她甚至能清晰看见程沫的眼圈下一抹淡淡的青色。
难得的，从程沫脸上看到了一丝疲惫。
尽管意识到挨得太近了，但司玖没有动，就这么任由程沫靠着。
日落将至，林子深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强度，至少有五人以上在奔跑。
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司玖叫醒了程沫，她打算伪装成刚完成任务不久，这毕竟还是单人副本，与众不同或者出风头都只会招惹没必要的麻烦。
她回头，方才还睡眼惺忪的程沫已经在地上躺好了，一只手轻搭在额头上，此时睁着眼看她，还不慌不忙的向她wink了一下。
司玖嘴角一抽，心里暗叹程沫是休息好了。她肩膀还麻着了，早说刚才就不该心软，直接把她推下去。
“又在心里说我什么呢？”
“……他们来了。”
司玖转移话题，再顺势背对程沫躺下来，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程沫到底怎么猜到的？她刚才是不是没控制好嘴角抽搐的弧度？
＊
“快！快点儿跑！马上就要日落了！”
喊叫声和混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没一会儿，便有七八个人从林中冲出来，大约是听见了任务完成的播报，终于切后余生般的躺倒一片。
体力的巨大消耗让她们无法再思考，更无暇顾及不远处已经躺着的两人，她们大口大口呼吸着，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液的腥甜。
其中，有一个女生注意到了司玖和程沫，她捡起一节树根，支撑着发软的身体，慢慢挪动到离她们近的地方。
司玖感受到有人靠近，第一时间扯了扯程沫的袖子。
此时她们也没有再装下去的想法。司玖坐起来，一眼认出眼前的人是之前最早离开广场的女生。
“我之后能跟着你们吗？”女生正小口喝着水，见两人都坐起来，开口问道。
程沫没有说话，学着司玖刚才的动作，用手扯了扯她的袖口，意思是，让司玖决定。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我想活下去。”女生眼神带着渴望，“我从村长选圣女时就注意到你们了，我相信和你们一起，一定能活着走出去。”
一定能活着走出去？
司玖并不懂这种信任由何而来，她其实并不确定能够走出这个副本，更别说在自身难保的前提下，不自量力的答应带别人走出去。
“如果你把你的信念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保证。”司玖委婉道，“鬼头岭后一切都是未知数，请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做你们身后的尾巴草，我是说……如果这个副本不阻止玩家组队完成任务的话，可以让我帮助你们吗？我只是想活着离开。”女生语气虽然急迫，但言辞十分恳切。
司玖其实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更别说女生就这么用含着眼泪，湿漉漉的望着她。
程沫突然遮挡了司玖的视线，开口道：“如果还能见面，当然可以。”
司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也没有跟程沫组队啊？怎么几个人言语之中她们就完全绑在一起了？
“谢……谢谢！”女生听见程沫答应，紧绷的面庞总算松动了，她抹去泪水，冲两人笑了笑，又递出两瓶超难喝矿泉水，“你们喝点水吧，虽然这水的味道不太好，但能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司玖没接水。
她包里暂时不缺矿泉水，而且它真的很难喝。
程沫也没接，她又将头虚靠在司玖肩头，想到司玖喝矿泉水后的表情，垂眸偷笑。
司玖咳了一声，躲开程沫的靠近，礼貌向女生拒绝道：“物资很重要，更别说这个副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留着吧。”
其实她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她都死了还要靠吃饭维持生命体征？？？
等等……所以程沫一直给她食物也是想要她有足够在副本活下去的物资吗？
啊……为什么又想到程沫？
司玖试图把有关程沫的信息甩出去，脑海里却出现越来越多的程沫，她相信，如果思维可视化，此刻一定有一圈程沫的小人绕着她的头转。
女生看她们亲密的距离，有些羡慕的问道：“你们是情侣吗？”
“不是。”司玖果断回道，才意识程沫不知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她竟然没有一点不舒服。
她补了一句，“只是碰巧遇见。”
“啊~这样吗？”程沫捂住心口，语气低落。
“程沫！”司玖咬牙切齿，把她的头重新从肩膀上推开。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们别介意……别介意！”女生眼见两人的互动，对司玖的话显然不相信，但没再多说什么，她收好矿泉水，自我介绍道：“我叫许潇雨，你们呢？”
两人报了名字，也不再同许潇雨闲聊，日落时间短，几句话的功夫，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好冷啊……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人群中有个年纪偏小的女孩儿，抱着身子缩成一团，不停地在发抖。
“是啊！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待一晚上吗？总要想想办法吧。”立马有人出声附和。
“兴许进了那条荆棘小路，温度就不会再下降了！”
众人面面相觑，尽管有人提出这个想法，也不敢做第一个尝试的人。
“日落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的温度在持续的降低。”程沫的注意力在司玖有些发紫的嘴唇上，语气正经了许多，“司玖，再过五分钟，没有任务提示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等了。”
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副本给的，单薄一件，如果温度持续下降，没有人能熬过今晚。
“不用等五分钟。”司玖站起来，“我先进去。”
到达此处就算作完成任务，大家自然不会再想进去未知的地方，但温度的降低明显是一种警告，她们除了有作为旅客要完成的任务，也不能忘了自己在副本的角色。
当下，被选做圣女的她们，要完成的任务不仅仅是到达鬼头岭，而是为富贵村带回财富。
村长嘴里的“财富”到底是什么？
主线任务寻找鬼头岭失落的宝藏，是否与之相关？
不论如何，一定要进去。
听到有人主动要进去，冻懵的众人纷纷将希冀的目光转到司玖身上。有人愿意尝试，总归是多了一份希望。
许潇雨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哆嗦着嘴皮道：“我跟你一起！”
司玖正迈步，一双手便拦在了她前面。
“我先。”
程沫不由分说的，走到司玖前面，弯腰进了荆棘里，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背影。
司玖愣了半秒，抬脚跟了进去。
＊
起初，司玖还能听到许潇雨的脚步声，慢慢的，越来越安静，连她自己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被黑暗淹没的荆棘道里，她尽量瑟缩着身子，防止被割伤。
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条直线，程沫快速的消失，紧跟在她身后的许潇雨的消失，一切都说明，这里面有无数的分岔口，也许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能迷失方向。
好吧，她本来想给手电筒省点儿电。为了确保走出荆棘道，不得不使用了。
打开物品栏正要取出手电筒时，她背后一僵。
“嘿嘿……”
一阵阴风送着一道渗人的笑声传来，那股冷气儿仿佛就在她耳边，不厌其烦的勾勒她的耳后、脖颈，又穿入她的衣领，融进她后背的冷汗。
不知被什么力量控制，司玖脚又定住了，跟当初登上列车前一样。
身后的脚步声像是踩着柔软的泥土而来，似有若无，轻飘飘的。
那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被钉死在原地的司玖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相信，她竟然真的这么倒霉。
终于，在那东西的脚尖贴在她的脚后跟时，她的手脚都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