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回房后,为了避免烦恼,便决定连院子里也不去了。
墙外,张生却误解了崔莺莺的意思,以为她也对自己有意,不说话就是默认,心里十分开心。哪里还等得到去考取什么功名,巴不得此刻就洞房花烛。
等到了第二天,红娘又拿了一封信进来,说道:“那位张公子说,他已经和小姐说定了,送此信来特地表明心迹,叫小姐放心。”
崔莺莺疑惑道:“说定什么了?”
“小姐看信不就知道了。”
崔莺莺听了,实在是好奇那位张公子的脑回路,便接过信来看。看罢,她冷笑道:“这位张公子还实在是,”崔莺莺顿了顿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想了想,折中选了一个词道:“又蠢又坏。”
“那小姐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挟恩图报,我能什么态度?”崔莺莺冷下脸来。
“可是小姐,有恩是真实不假的,您也不好就这样回绝了他,显得我们实在薄情无义。”
崔莺莺听了,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写一封信,你帮我送给他。他看了就明白了。”说罢,就写了一封信递给红娘。
红娘立刻照办,不多时她就回来了,高兴道:“张公子看了信很高兴呢,还说他一定按小姐说的办。”
崔莺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了晚上,眼看三更已到。崔莺莺借口睡不着就出了房门散步。她来到院墙边,悄悄的藏身在树阴里。
不多时,就听到有人攀爬院墙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一个身影顺着院墙旁的柳树滑落到地面上。
接着,那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来到她的西厢房门口,连门也不曾敲一下,直接推门而入。
崔莺莺看到这一幕,心内冷笑。她紧随其后进了房间,站在屋门口说道:“您的恩德确实很大,可这也不是您叫丫鬟送来淫词艳曲的理由。您保护我们免受灾祸我们很感激,但是你这样挟恩图报,要求我以身相许,与那些强盗也没什么不同。若你真的在乎自己的名声,还请离开且不要在骚扰我们。”
屋内,靠近内室的屏风前黑乎乎的站着一个人影,崔莺莺此刻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人低垂了头,片刻后,那人就经过她的身边,快速的跑出屋子,然后爬上柳树离开了院子。
崔莺莺叹口气:“此后,他应该不会再如何了吧?”
这件事情后,果然消停了一段时候。有一天晚上,红娘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脸的急切:“小姐,张公子要上吊自杀?”
“自杀?”
“对啊。都是小姐之前把张公子骗来,他自觉无颜见人,此刻闹着要自杀。小姐快去看看吧。”
崔莺莺皱眉,此人如此脆弱吗?但是她也不能放任救命恩人因为自己而死,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看一眼,解劝一二。
红娘带着崔莺莺来到外院,来到张生的房门前。红娘敲门,叫了声:“公子,我们小姐来看你了。”
随后,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张生出现在门后。
“崔小姐,请。”张生声音低沉,看着形容消瘦。他让开一条路,请崔莺莺入内。
崔莺莺犹豫了一下,红娘道:“小姐进去吧,天已经黑了,让别人看到您出现在男子房门前不好。”
崔莺莺听了这话,方才迈步进入屋内。
张生请崔莺莺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崔莺莺开门见山道:“听红儿说,你要自杀?”
“小生实在心慕小姐。现在遭到小姐的拒绝,自然是生无可恋。”
崔莺莺嘴角略微下撇,“张公子此话言重了,张公子还是当以学业为主。男子汉大丈夫,当有理想有抱负,应去外界驰骋,不可囿于闺阁,只作小儿女情态。”
“可我就是喜欢你。”张生情绪突然激动,一把攥住了崔莺莺的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若是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甘愿。”
崔莺莺甩开张生的手,愤怒起身:“你对我了解多少呢?你不过是看中了我的皮囊,你想当玄宗,我可不是以色侍人的贵妃。”
张生也跟着起身,“你就答应我吧,若能与我成就好事,我就是把命给你又何妨?”
“我要你的命何用?”崔莺莺见张生态度不对,心脏吓到的砰砰直跳,面上还是勉强保持镇定。
张生眼里冒出邪火,朝着崔莺莺逼近:“我真的喜欢你,真的。”
崔莺莺吓的不住后退,却不知房门何时被人关上。她退无可退,眼看着张生渐渐逼近,崔莺莺欲躲开,张生已经欺至近前。
崔莺莺大喊着阻止着靠近的张生:“你不要过来!”
张生堵在门口,威胁道:“喊?难道怕招不来其他人吗?可是要让其他人发现名门闺秀与男子私相授受。”
崔莺莺听了,惊心道:“我就是死,就是这辈子不嫁,也不你能让你这样的人得逞。”说着,就使劲拍门,拉门,大喊救命。
张生见状,也不敢继续强迫,他更害怕被人发现。这里是外院禅房,也有其他赶考的举子在住。若是让别人发现,对他的名声有害。遂央求崔莺莺道:“别喊了,别喊了,我放你出去。你出去后,也别告诉别人。你应该也知道,这事说出去,对你也没有好处。”
崔莺莺眼睛盯着张生,点了点头,张生才打开了门,自己先探头出去,左看右看发现没人,这才让崔莺莺出去。
崔莺莺踉跄走出外院的那一刻,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大口的呼着气,消除窒息感。外面,红娘迎了上来,笑道:“小姐劝好张公子了?”
崔莺莺猛然抬头看着红娘,心中狐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别废话了,快回。”
“哦。”红娘不解崔莺莺的神态怎么这么差,见崔莺莺脚步不稳,便上前扶着崔莺莺往回走。崔莺莺下意识想推开,但经历方才的惊恐,她实在是害怕腿软,只能任由红娘扶着。
回去以后,崔莺莺定了定心神,便吩咐红娘:“今后不准和那个张生有任何往来,你要是再给给他传递东西,休怪我不念旧情。”
红娘见崔莺莺神情严厉,也不敢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此后几天,有了崔莺莺的命令,红娘果然安分了许多。
一日,崔莺莺过去正房去给崔母打络子,还是崔母说起张生,“救命之恩,只请一顿酒席是有些单薄,我们要不要送他一些银钱。”
崔莺莺听到张生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又是惊恐又是鄙夷。
就听红娘答道:“迟了,老妇人。张公子已经走了,会试在即,他已经离了寺庙,上京赶考去了。前几天他来道别,我拦着他没让进。”
“为何不让进呐?”崔母疑惑道。
红娘看了崔莺莺一眼,正要说话,崔莺莺打断道:“我们孤儿寡母,就算他是救命恩人,也不好放他进院。”
“你说的是。那就算了,以后有机会遇到,再行感谢吧。”
崔莺莺没有说话,轻轻瞥了红娘一眼。
等回到房中,崔莺莺才叫了红娘过来,冷冷的问道:“方才在母亲面前,你要说什么?”
红娘笑道:“自然是好事。张公子对小姐真是痴情,他特意让我告诉小姐,等他金榜题名,一定回来迎娶小姐。”
“好事?你认为这是好事?”
“对啊。”
“好好。”崔莺莺点点头,又看了红娘几眼:“这些话以后我不想听到,也不要去母亲那里说。你出去吧。”
这件事以后,崔莺莺就有了惊惧的毛病,经常有点小动静都会让她不安,非得确认没事后,才能平和下来。
一个月后,小沙弥给她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张公子从长安寄来的。
崔莺莺听了,让小沙弥能扔多远扔多远。小沙弥正要离开,崔母恰好进来。听到张生来信,便要打开看,还数落崔莺莺不识礼数,连恩人的信也扔。
崔莺莺怕张生在信里写什么过分的话,暴露那件事,便赶紧从小沙弥手中拿过信,自己先看了一遍。
看罢,崔莺莺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冷笑一声道:“您的救命恩人如今已经中举,还被户部尚书看中要招赘为婿。”后面的话崔莺莺没说,大体是,他身负振兴家族的使命,必须抓住这次机会。还说希望崔莺莺日后能好好过,大家彼此忘了那件事未发生的事,那么他也就心安了。最后信中说道,来信全为告别,此生不复相见。此生负她,来生偿还。
崔母不知道后面的内容,她听到前面的话,高兴道:“真是好人有好报。”
崔莺莺冷笑着:“对啊,老天不长眼,才会让坏人没有恶报。”
崔母不解其意,但是崔莺莺话却对,便点了点头。
后来,前进路上的战乱平息,消息传来。崔母便带着家人起身前往博陵将崔父安葬。
路上数月的奔波,加上惊惧的那个毛病,回家后,崔莺莺身体一天差过一天,后来甚至是整天整夜的睡不着觉,只觉得有人要害她。就这样,不过半年就香消玉殒了。
崔莺莺睁开眼,擦掉脸上的泪,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感叹:“幸亏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