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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静女其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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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徐自明可能被他爹给教傻了。

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子的傻话来呢。

那日在大房姐妹的房中,春荣听珠娘说自己得的委屈,也是听得人心里怪恼火的。

就是她这么一个头一回见面的堂妹听说珠娘平日里受了欺负,也要想要替她打抱不平呢。

谁能想,徐自明这个做亲姐姐却不以为然。

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气人呢。

“都是自家兄弟,让让他们也没什么。而且他们也不是总欺负你呀,珠娘不要那么小性。再说了,他们怎么就不欺负别人呢,珠娘你娴静些,乖巧些,他们自然不敢再逗你了。”

你听听,她管宗哥儿他们打人叫“逗”,哪有这种逗法?

这样的人,春荣简直是头一回见。偏珠娘还真听进去了,坐在那里红了眼睛。

珠娘委屈巴巴的说:“可他们总要来惹我,我一看到那几个就生气……”

“正好治治你这性子,省得总是一惊一乍的呢。”

春荣可不这么觉得,“那也不能任他们欺负呀。”

徐自明不觉得那是欺负,“他们逗逗珠娘而已,珠娘少出门,不去招惹是非不就没事了吗?”

珠娘更委屈呢,“我才没招惹他们呢,是他们自己跑来招惹我的。见我是悬壶堂的姐儿,就要欺负我呢。”

“那他们不怎么不来招惹我呢?可见是你的不对了。他们骂,你就任他们骂。别的也别去管,时日久了,他们自觉没趣,就不来逗你了。”徐自明觉得这有什么难的,都是珠娘太容易生气的缘故,别人才总去逗她呢,“等你学会做个贞静的小娘子,他们见了便会自觉羞愧难当,不敢再来了。”

春荣心想娘,你教她做个肉包子,狗就不敢来咬了?却没这样的道理,自己要是敢说这样的傻话,爹爹听到准保得笑掉大牙呢。

若是那什么宗哥敢来寻自己的麻烦,那她非得揍他不可。自己初来乍到,可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春荣在这里思来想去的,珠娘却已被姐姐数落得头也抬不起了,也不敢再犟嘴,生怕惹了阿姐生气,拿戒尺罚她。

春荣看在眼里,忍住了反驳大姐的念头。

她想,怎好随意去揭别人的短处,这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也劝不动明姐儿。何必去讨人家的嫌,只是要叫阿满注意些,可别把别人的傻话给学进去了,到时候犯傻吃亏。

春荣低头看阿满正盯着桌上的果儿犯馋呢,方才那些话,看来是半句也没听着了。

自己倒是不必担心了,只是她这贪吃的毛病非得改过来不可。

几人说了会儿子话后,眼瞧着快到巳时了,徐自明便叫春荣她们姐妹跟着自己去厨房里帮桂姨娘做杂活。

“厨房里平日里就那么几个人在忙活。虽也雇得有那么一两个烧火劈柴的粗使丫头,但那够什么使的,咱家还要供着铺子里伙计们的饭食。所以得闲的时候爹都吩咐咱们要去打下手的。”

虽然老太太叮嘱了徐自明这几日领着两个妹妹好好玩玩,可徐自明哪有这种自觉呢。

在她看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做些事没什么不好啊。

徐自明甚至庆幸二叔带回来的这两个妹妹瞧着年纪都不小了,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她娘光是要照顾阿舍就已经很累了。若能教着她们做些事情替娘分担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眼下正是吃豆子的时节,徐家后方那两间矮矮的屋子便是厨房了,这样的天里做饭正是一件受罪的事儿。厨房里桂嫂子已经忙活好一会儿了,下人们都唤她桂嫂子,徐家的哥儿姐儿都叫她桂姨娘。她既不是徐家雇来的,也不是徐家买来的。桂嫂子勤劳肯干,话却不多。她从早上就在忙活了,厨房里的活计从来就没个完,做完早食洗洗涮涮,又该做午食了,等洗过锅碗瓢盆后还没等人休息会儿喘口气,日头又落下来,快到了用晚食的时候。晚上也不得休息,偶尔还要替徐家的老老少少做顿宵夜填肚子。

不仅如此,在徐家做饭也是件顶麻烦的事情。徐家人和铺子里的饭食要分开做,铺子里人多,徐家人少,做不成一个味儿。老太太的饭要软和些,大爷爱吃有嚼头的饭,大娘子呢,她爱喝粥……

桂嫂子见徐自明她们几个来了,指着墙角丢着的几只筐子叫她们拿到外头去把豆子剥出来。里边是城外的菜农清早送来的新鲜瓜果,水灵灵的瞧着正鲜活呢。早晨已使了些了,桂嫂子正在舂米,她倒了二两梗米和糖一块丢到石臼里,老太太爱吃甜,今儿专程说了想用松糕。桂嫂子忙活着蒸上米,又赶紧做松糕,然后还不忘叫烧火的丫头把洗净的菜切好裹着面装在盘里也一起丢到蒸笼里盖好。

说是帮忙,徐自明他们几个却是不进厨房的,那里头蒸笼似的热呢。

她们搬了矮凳坐在厨房门前那颗桂花树下,一会儿剥豆子,一会儿说话,除了徐自明没一个是认真的。

桂嫂子也不指望这几个人能做什么活,不过是主人家看到后夸自己姐儿几句贤惠罢了。

剥好的豆子被拿去用井水洗干净,桂嫂子从井里取出早上放进去的肝儿切成碎末用油烹了,和着豆子一块儿倒水煮成羹一样的东西,然后又用香油拌了些小咸菜和生切的瓜泡了醋,一起搁在一旁叫人一会送去铺子里。

然后才肯好好的来做徐家人的饭食。

徐家人不怎么吃豆子,桂嫂子就把它泡好预备着发豆芽子,老太太也爱吃醋拌豆芽菜呢。

春荣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桂姨娘做事这么利落,眼瞧着就做好了十几人的饭菜,还真是厉害呢。

其实,她心里还惦记着爹之前骂她的话呢,所以春荣一直想着要做些什么才能自己赚米粮呢。

自己若是书读得好,像珠娘口中的颜夫子一样做个女先生也是很好的。又或是像明姐儿一样织布刺绣贴补家用,那也不错,但明姐儿说自己织的布通常只能自家使,他们织得不如织坊里的织娘,布匹通常卖不上好价。现在,春荣看着桂姨娘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觉得做厨娘卖些吃食做小生意似乎也不错,爹常说民以食为天,总归是能赚钱的。还有祖父的医术,若祖父肯教自己的话,自己能做个大夫也很好呀。

春荣现在想得兴致勃勃,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感觉不论做什么什么都很可以,做什么都很好,现在只差去把它们都学会了。

她这个年纪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还不懂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做。

不过,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过几天去学堂里好生念书,先学会颜夫子的一身本事才对。

若是徐二晓得女儿心中所想,她预计着一会儿学织,一会儿学厨,一会儿又要学医,那非得揍她个五颜六色不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三心二意的怎么能做得成事呢。

春荣姐妹几个也算是其乐融融,如果阿满没有边剥边偷吃生豆子,结果肚子疼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几人说话不避人,徐自明的话自然也被崔氏知晓了。

崔氏的反应自然是头疼,她的女儿怎的这般傻气,自己和丈夫在女儿自小也是用心教导过的,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从哪儿学来的?谁教她的?

自己从来不知她还有这样的念头,好好的孩子怎么养傻了。

崔氏只一味的怪女儿犯傻,却忘了她这些年忙于家事,又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孩子,又把他们都交给了乳母领着。所有的孩子里真正叫她亲子扶养的其实只有珠娘。

“您不喜欢的话,要不要叫大姐儿过来教教她?”乳母奶大了崔氏的几个孩子,她疼明姐儿,也盼着她好。桂哥、松哥他们没来的时候,她流的泪不比崔氏少。她自己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去岁又死了丈夫。现在乳母把明姐儿、珠娘、阿舍也都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见明姐儿说这样的傻话却不觉得有什么。

“大娘子也别发愁,大姐儿这是心善呢,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心善的小娘子了,她是多好的孩子啊。”

崔氏可不这么觉得,“这样的傻孩子等出嫁后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我怎么能不发愁。”她看着榻上睡得迷糊的阿舍,心中忧愁不已。

乳母却宽慰她,“大姐儿已经落定了终身大事,她的婆家又是自己的亲姑姑。这做姑姑的哪有不疼侄女的呢。等大姑奶奶见到她这样心善的小娘子,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您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崔氏叹气,“她这样的性子,不该远嫁的。要是珠娘年纪再大些,恐怕才更合适呢。早知道这门婚事就定给珠娘了。”

“娘子这就说得没道理了,郑家哥儿比咱们大姐儿还要长上几岁呢,和珠娘怎么合适呢?您莫不是在说笑?”

崔氏却说:“郑家还有个小郎君,年纪却和咱们珠娘相仿,正是合适的年纪呢……”

乳母急了,担心崔氏变卦,把亲事换给珠娘,忙劝:“娘子三思啊。大姐儿一直念着郑家的亲事,您可不要……”

“你急什么?”崔氏笑她,“我说说而已。只是我发愁啊,明姐儿这样嫁去了郑家,只怕是会吃亏呢。”

“大姐儿听话又乖巧,她又是个极知礼数的,您又有什么可发愁的呢?她这样的小娘子,试问哪个婆母会不喜欢呢?”乳母恨不能把徐自明夸出朵花儿来,可知女莫若母。

崔氏看得出来,若明姐儿一味信着那些歪理,只怕日子不会好过,男人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小娘子的。

你别看他们喜欢这样软弱的小娘子,可若要娶回家去,只恨不得自己的妻子是个伶俐能干而又伶牙俐齿的,谁肯吃亏的呢。

“唉,是我不好,这些年没顾得上她。”

乳母安慰她,“和娘子您又什么相干呢,您已经做得够好的了。您看谁家小娘子这般大了还能去学堂念书的。哪个不是被拘在家里头绣嫁妆,她的嫁衣您也是请了顾家绣庄的织娘来做。您和大爷是够慈爱的了。”

崔氏忧愁,她觉得明姐儿不能再去学堂了,等翻了春,郑家那边就要来人下定,自己必须把明姐儿的性子扭过来才行。

……

用罢午食,崔氏把徐自明留了下来,把她留在房里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春荣看到,明姐儿是红着眼睛出来的。

大概是不好意思叫人看到吧,徐自明用帕子掩着脸躲回来自己的屋里,将门窗关得紧紧的,外头的人只能听到里头传来咯吱咯吱的织布声。

春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胡乱猜,只好也学着人家的样子乖乖在房里待着。

老太太是不晓得这些的,她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屋里的事,她的耳朵也只听得到她屋子的话。

几个孙儿虽疼爱,但要常在她眼前晃悠,那也是讨厌的。

老爷子回来后,和老妻并不在一个屋子里住着。他不喜欢待在一楼,便搬到了药铺二楼去住。开了窗就能看到临街的那些扎着油蓬的铺子,和伸出来的迎风招展的旗子。不必仔细听还能听到街上传来的吆喝声,若要仔细嗅嗅你的鼻子,还能闻到不远处卖蜜饯果子的甜香。

老爷子自回来后,整个人就失了精气神,之前强撑着一口气是为了能叶落归根,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腹中的那口气几乎不剩下什么来了。

他现在很想见见小儿子,可又舍不下脸面唤他过来。

他想将衣钵传承下去,可儿孙中又没有争气的。

谁能来传承徐家医术,是那个呆笨的冬哥,还是那个病歪歪吊着口气的阿舍?

老爷子总觉得,自己这样去了,就有些死不瞑目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眼都睁不开了,他自言自语道:“还是得叫大郎二郎多生几个儿子才行……对,得叫二郎赶紧再娶个妻子回来开枝散叶才行,家中只有冬哥可怎么行……”

“阿爷你在说什么?”徐春荣和珠娘她们已经把家里能顽的东西都顽了一回了,现在只觉得百无聊赖。她想起自己要学医的念头,就拉着珠娘和阿满跑到老爷子跟前来了。

他身边服侍的小童正在打瞌睡,春荣她们一来就听到老爷子自言自语说什么只有冬哥。

春荣不高兴了,说:“阿爷说什么呢,什么只有冬哥,家里不还有我们吗?”

她掰着手指数:“家里不是还有大姐、珠娘、我和阿满么?”

珠娘接道:“对呀对呀,还有阿舍呢。”

她没怎么见过老爷子,见他病歪歪躺在靠窗的软榻上,怯生生的躲在春荣背后跟着一起接话。

阿满则没功夫说话,她蹲在那个打瞌睡的小童跟前,眼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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