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野处事的态度取决于他力量留存的强弱,在海上他心里有数,力量再弱都能有闲心插科打诨搞破坏。
上了岸的现在,他的态度就取决于聂执跟不跟他玩真的,一旦聂执玩真的,他立刻就老实了。
甚至一路被拽着跑,都没有吵过一句地上有血,脏了他的鞋。
安安静静的跟着跑。
聂执的速度太快,他跟的困难也硬是没吱声,眼看着要跳楼也只是闭上眼睛,全然要赴死的模样。
好在聂执还是顾忌着他状况的,临跳楼前聂执松开他的胳膊,一把掐住了他的腰,单手抄着他的腰背,带着他往下跳。
他才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你不早这样。”
聂执没有看他:“你跑这两步我才能确定你到底能不能跑。”
“……”
甘野张了张嘴,实在是无话可说,他真没想到聂执看到那半个那么惨的时候,居然还能有闲心观察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没力量。
耳边都是呼啸风声,四周景色晃得厉害,他看了会眼晕,闭上眼睛半天憋出一句:“你还是背我吧,我腰疼。”
聂执的回答非常冷酷无情,好像之前带他出来逛街见世面的温柔体贴样只是他的幻觉。
“疼着。”
“我……”
甘野很想骂人,又知道这时候聂执是真惹不起,抿了抿嘴巴,才咬着牙小声念他:“是你上的我,你自己下手没数,不背就换个地方掐!”
聂执又是一个飞跃,下落时才反问他:“我往下抱你就不疼了?”
疼。
还是疼的。
从腰到腿就没有不疼的。
甘野舔着尖牙不吭气,想咬他。
“行了,回去给你治。”
聂执显然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随口哄了他两句:“不是不背你,背着你有人偷袭我现在顾不上。”
聂执对外的警惕戒备是天生的,他警惕一切突然出现的巧合,哪怕这个巧合是甘野,他依旧有所保留,会下意识多想一步——那一半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从神地的严密看管下横跨海域精准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甘野守着神地试图偷了三百年都没有成功,那半个肯定也尝试过无数方法想跑,他们都没成功,现在却能能堂而皇之站在他面前。
甘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最近实在被弄的够呛,下意识多问了一句:“是治疗还是治我?”
聂执没有直接回答:“看追出去的结果。”
甘野绷着嘴角:“我就知道,前两天你也是先答应了我第二天不做,结果知道龙蛋时间不对你还是动手了,你说的话根本就不能信。”
聂执分神看了他一眼:“知道为什么不抱着你么?”
甘野不太会想很多,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聂执呛了他一句:“因为我觉得你会为了让我追不上偷袭我。”
“……”
真的这样想过,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的甘野哑口无言,半晌才小声又小声的辩了一句:“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我倒是想,”聂执冷嘲道:“可我看了你一千二百零六年也没看出点好。”
男朋友说话太难听,难听到想把他毒哑。
甘野不跟他争辩好不好这个问题,哼了声:“你要的我。”
别管好不好,要了就不能退。
甘野刚破壳的时候是有感应让他去什么地方的,但他天性懒散,不愿意去,卷着破碎的蛋壳在海上等到了已经能自主化成人形,并且逃学十三年的聂执。
聂执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人模人样,身上戾气很重,他厌恶感应到的指派,磨蹭了很久,最后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控制身上的灾祸,才启程去学院。
聂执出世的地方离学院很远,他多年行走人世,走的更远了,不似甘野有海的偏宠,临破壳时暖流将他送到了学院附近的海域。
他是亲眼看着盘缩起来不足巴掌大的幼龙化成一个三两岁大的稚童,化形化的不完全,额头的角和尾巴收不住,腿骨都是软的,走不了路。
有什么东西抱起了他,将他抱上了岸,小孩上岸后看起来更蠢了,不仅不会走,连爬都爬不明白,抬头时深蓝的溜圆蛇瞳看了眼当时冷漠排斥里带着厌恶的聂执,低下头去玩手里的碎蛋片。
他对聂执不感兴趣,周边的海,岸上的花草,都好像不如他手里的蛋壳碎片更有意思。
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抓住了小孩的手,拂开了他手里的蛋壳,耐心的抓着他手牵着他,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学院,走在聂执前面。
这小孩很受宠。
这个错误的认知,让聂执在二十年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这个错误决定的后果,就是一千多年后,挂在他手臂上仅剩半个灵魂的甘野。
他不会再把甘野丢在任何地方。
聂执带着他一路跟随血迹追到了一座教堂,普通人看不到血迹,聂执出来前扫过一眼,发现侯文也能看见,已经肯定这是给有特殊能力者看的。
不仅仅是他和甘野。
白金色教堂从外面看不出是拜的什么神,聂执肯定了远处槐微反馈给他的声音,才准备往里走。
进门前,聂执多问了一句:“他受伤了?”
“怎么可能,”甘野撇嘴:“真重伤肯定不让你看,那么多血,离我这么近,我一点都不疼,肯定是别人的血。”
临进门,甘野拽住聂执,终于是说了句实话:“你看见他别急着认,他能出来应该是被炼化了。”
聂执缓缓回头,黑色眼眸里印出焦躁不安的青年,沉声重复:“炼化?”
甘野扫了眼静悄悄的教堂,低头含糊道:“嗯,九十多年前杀你应该不是他自愿的,是他熬不住了,我只抢回你的尸骨,七十多年前我又见了他……”
他皱了皱眉,声音变的很低:“他把我困在海船抽了我的神位,我杀了他冻住龙蛋,我看的出来他是真要让我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复活的,但你也看到了,龙蛋被我用了,他靠神地复活,肯定已经被彻底炼化,现在你看到的就是个傀儡。”
甘野被神地放弃不是因为有第七个海神出世,是神地夺走了他半个魂魄后,发现那半个完全可以炼制成傀儡,这样海上的神,就彻底在他们掌控中了。
再也不会有不听话的海神。
其他海神,可以消失了。
甘野抓着聂执的手腕,指甲扣紧他的腕内,表情非常的纠结:“他们怕你,你的躯壳只能镇住他们,镇不住那半个。”
确认关系后,聂执给过甘野很多特权,给他的烙印可以自由进出聂执所设立过结界的临时领地,那一半自然也有特权可以离开用聂执躯壳所设的法阵。
“不许生气,”甘野看他表情不对,连忙松手:“你自己答应的,我要用什么你有的都能给我,你让我拿的,我用你躯壳自保而已,你不许怪我!”
如果只是自保,以甘野的性格早就在刚见面那会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了,他不是会因此觉得理亏担心他生气的性子。
真相只是用躯壳自保,他只会得意洋洋对他炫耀:“你看我多聪明,一个不对就知道找你。”
甘野很清楚,只要他安全无事,聂执不会在意区区一个躯壳,疼个百来年也就能长出来的东西,聂执不至于为这生气揍他。
他不过是仗着现在聂执不确定里面安不安全,不会真当场拆穿逼问他罢了。
现在确实不是追究的时候,聂执没有多言,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跟自己并肩进去。
教堂外的草坪修剪齐整,白色方砖铺就的道路宽敞干净,整座教堂沐浴在阳光下。
看起来十分圣洁,光明,散发温和柔软的神明气息。
门口两个曾经的神内心毫无波澜。
甘野抬手捂住口鼻,十分嫌弃散出来的气息,皱眉念了句:“装。”
远处有几个身穿白金色服饰的女孩走过,她们似乎在交谈,以聂执的耳力依旧听不到私语声。
“有结界。”
聂执提醒了他一句。
甘野不太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学院那会在聂执逼迫下死记硬背了些,这么多年毫无长进,他巴巴看了眼聂执。
意思很明显:他知道了,但他看不见,不知道怎么处理结界。
甘野这么多年我行我素,不遵守陆地海域的规则,靠的绝对不是他博学多才,油滑变通左右逢源。
是他能打,非常能打,能武力镇压质疑他不遵守规则的家伙们。
并且还有个博学多才十项全能同样能打还愿意惯着他的男友。
现在多年懒散怠学的报应来了。
他变得不能打了,连聂执也被他一系列操作弄的力量大损。
好在聂执证明了只要肯学,知识永远不会像他跳脱的男友一样,在不合时宜的时机给他背叛的一手刀。
知识永远是自己最忠诚的小伙伴。
他不仅解了自己这边的结界,还顺手多给现在脆弱的甘野罩了层保护他的,让他不要离开自己右手边。
聂执能左右手通用,不过右手始终是天生比左手快一点,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来自右手边的袭击,以及格挡住来自于甘野的偷袭。
越是有关于另一半的危险事宜,他这个男友越是不可靠,他必须优先防备甘野为了他隐瞒至今的真相,突发奇想再算计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