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节目下了通知,下周四第一期录制正式开始,许从严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实在忐忑。
开录前一周,舞美灯光进场安装,台里正好开了个动员大会,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齐聚演播厅,许从严和一众负责人坐在前排听领导画饼。
节目正式命名《山河回响》,聚焦民族音乐传承与创新,邀请不同风格领域的音乐创作人一起碰撞发声,共10期节目,以录播+直播两种方式结合,制作难度较高,需要各方同步协作。
坐许从严身边的是导演王瑞,曾出过多部爆款综艺,制作人陈姐与某家流媒体平台深度绑定,更有国内一线妆造工作室和知名编曲Judy WANG的艺术顾问团队加入,人员全是顶配,看来桐州台这次带着必胜的决心,节目还未开播便已将话题度拉满。
但钟一的出场费只有十万。
许从严估摸着他是节目所有叫得出名字的人里最便宜一位。
开完会接着安装,许从严站在台上盯点位,演播厅舞台挑高七米五,桁架正中间需要安装一个半径四米多的圆形双轨灯光矩阵,光这一项就铺设了300组灯光,后期能应对各项复杂的舞台灯光要求,在国内也算少见。
“许总,这个LED灯接口坏了,还有备用吗?”
许从严闻声过来查看,灯光面板上的插口瘪了,应该是运输过程损耗,“你先去串旁边的线,把它的组空着,明天我带新接口过来。”
这边刚解决,那边又喊:“许总,音响线不够长,怎么办?”
“你三根一起串还不够吗?”
“那我试试!”
许从严跳下台纵观搭建进程,左侧工人爬在脚手架上贴出场通道的光条,后方的工人在装升降台顶光,阿岳正和设计师排滑轨动线……
时间紧任务重,他们要在五天内全部搭建完毕,赶在周四录制前完成一次试音彩排,许从严恨不得24小时连轴转。
正忙着,演播厅后门传来人声,许从严回头张望,见是韩阅礼和一穿着西装的高个男人。
“严哥!”韩阅礼看到他了,冲他挥手道:“带个朋友先来看场地。”
许从严朝他颔首,推了推眼镜,总觉得另一个男人很是眼熟。
“随便看,就是还没成型。”
韩阅礼带着人往前,边走边和他介绍节目的场地和各项规划,到了许从严身边,正好说到舞美灯光这块,于是趁热道:“这是光逆舞美的负责人,许从严,国内顶尖舞美设计团队。”
“严哥,这是我同学,银河以太影视娱乐公司的隋遇,莫兰老师就是他公司的,这次要来参加节目,他提前过来打点一下。”
隋遇微笑着伸出手:“久仰大名,许总。”
许从严听到对方名号,立马拍了拍手上的灰握了上去:“你好,原来是隋先生,怪不得觉得眼熟。您居然亲自来看场地,真是没想到。”
“莫兰签来公司的第一个综艺节目,我们比较重视……”隋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从严,没再说下去。
莫兰,知名女歌手,十六岁参加选秀出道至今已有二十年,演唱风格多样化,唱跳俱佳,有多首传唱度极高的曲目,群众基础很广。
公司有实力如此强劲的艺人,隋遇重视她的首档节目,可以理解,但她来参加音综,实在是大材小用。
他惊讶道:“没想到莫兰也会来。”
“增加知名度,商业价值才更高不是?”隋遇坦言道:“我们公司擅长商业运作,老牌艺人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和我们合作。”
“隋先生重视,莫兰老师也更信任。”许从严笑说:“我们一定配合,给莫兰老师出彩的舞台效果。”
“那实在太感谢!”隋遇闻言掏出手机,主动说道:“加个微信吧,之后还需许总多多关照!”
许从严谦虚道:“叫我从严就好。”
隋遇赶时间,和韩阅礼转了一会便先行告辞,许从严见人走后问韩阅礼:“怎么没听你说过有开娱乐公司的同学?”
“害,人家一直在北京,难得一见。”韩阅礼不甚在意:“做我们这行,好多同学在圈内混,我这都算混得差的。”
“但你有编制。”许从严拧了瓶水给他,打趣道:“忘了问你,那日苏上周来找你了?”
韩阅礼一口水差点呛到,回头尴尬地与许从严对视,对方挑了挑眉等他开口。
“嗯,让我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和好了?”
韩阅礼瞬间红温,避重就轻地回:“什么时候好过,严哥我还要找李老师,先走一步。”
许从严见他反应,心下了然,笑了笑适可而止,“嗯,我也去忙,最近一段时间又要常见面了。”
“有事你发我消息,我帮忙去协调。”
“一定。”
团队加班加点,赶在开录前完成搭建,周二钟一收到节目组消息,第二天下午到电视台录制先导片。
许从严忙归忙,钟一的事却无比上心,得知节目开拍在即,他比考试还紧张。
晚上,许从严特地赶早回家,钟一正在电脑上捣鼓新编曲,第一期节目每个人要自我展示,钟一没有自己的歌曲版权,遂准备改编蒙古民歌《乌兰巴托的夜》。
“唱这个歌吗?”
钟一戴着耳麦,没听清,许从严拍了拍他肩膀,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啊,你说什么?”
“有压力吗?”许从严撑着钟一肩膀俯下身,两人脑袋凑在一块,“需要我做什么?”
钟一反手握住许从严,舒了口气:“有啊,很久没上台了,这曲子已经改了三天,感觉还是差点。”
许从严看了眼电脑界面,拿起耳机敲下空格,舒缓沉重的旋律响起,他听得认真。
一曲到头,钟一问:“怎么样?给点专业意见。”
许从严退回三分之一处,反复试听高潮那一段落,为凸显民歌特色,主旋律用马头琴,伴奏旋律加了手鼓和钢伴。
“这儿有点多,音色是丰富了,但没有草原原生态的味道。”许从严说着拉掉手鼓和钢伴的音量,只留下马头琴音,“就留一个,配合人声,你试试看。”
钟一认真起来,重新调了音阶拉宽音域,跟着节奏敲击桌面,几经微调后开口和声。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歌声轻盈,但感情充沛颇有技巧,钟一轻晃着脑袋找调子,确如许从严所说,单留马头琴音后歌曲更显空灵。
“严哥,我想后半段加高音。”钟一继续征求许从严意见:“第一场公演,大家肯定卯足劲炫技,我纠结好久,这个歌很缓,我怕现场情绪难以调动。”
“你唱,我听听看。”
钟一换成公放,节奏响起气沉丹田,他跟着哼声最后放开了唱,三段高音,一节节攀升到顶点,极具艺术美感。
许从严点头,非常认可:“加高音,不唱真亏了这副好嗓子。”
“好,我今晚要编完,严哥你先去忙吧。”钟一重新戴上耳麦继续创作。
许从严略显失落,故意在他耳边喊:“难得早回来,你都不关心我一下吗?”
钟一按下暂停,朝许从严眨巴眼睛,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于是主动在人脸上啄了一口。
“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许从严揉了揉钟一的脸,回吻一下,“我去做饭,等会喊你。”
清心寡欲的许从严单身多年,不谈恋爱不养宠物,做饭不算拿手但能糊口,钟一住进来后,他主动承担起煮夫功能,不为别的,实在是钟一比他还能糊弄。
换了件清爽家居服,许从严系上围裙开始忙碌,四十分钟后,完成一菜一汤,卖相不错,色香俱全。
钟一闻着味过来大快朵颐,从前送外卖送得毫无食欲,好不容易被许从严养回来一点。
“明天我送你去录制,到时候我也在现场,你别紧张。”
钟一端着碗喝番茄蛋汤,嗯嗯点头。
“你知道参加综艺的艺人名单吗?”
钟一放下碗,摇头:“小黄说为了综艺效果,开录前保密,我只知道有鼎上娱乐的新人和李远帆。”
“严哥,你知道吗?”
“我比你知道的多一点。”许从严知无不言:“李远帆、莫兰,鼎上娱乐的小孩,藏族歌手白玛央金,还有英国歌手Alice·White。”
钟一听到人名啧啧称奇:“桐州台下血本了,莫兰和外国人都能请来。”
“嗯,好几个重量级歌手,剩下的明天录制就知道了。”许从严顿了顿,故作轻松道:“就当试水,反正节目组就给你三期预算,多录一期都当是赚了。”
“我有心理准备。”钟一既已下定决心,不想再做缩头乌龟,“黑通告、黑粉、水军冲数据……娱乐圈惯用的营销手段,人渣想拿我当垫脚石,怕了才是让人如愿。严哥,我不仅要录三期,我还要拿年度金曲。”
恍惚间,许从严似乎又看到当年意气风发的钟一,舞台上自信又骄傲的少年,才华横溢卓然不群。
“为什么突然这么有信心?”
“因为你啊。”钟一眉眼一弯,开玩笑道:“你不是土大款吗,快动用金钱的力量!”
“是吗,那我要努力了。”许从严被成功逗笑,“怕不是要把我掏空了?”
“上个节目就能把你掏空的话……那我要认真考虑一下和许总的以后了。”钟一假模假式地说:“到时候我勉为其难打三份工养你吧。”
“哈哈哈哈,再穷也不会养不起你,放一万个心吧。”
开录前一晚,本来严重焦虑的许从严,在钟一乐观的态度下,轻松不少。
眼前的男人,许从严——钟一最大的底气。
双赢的感情是成为相互的倚仗,钟一从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渴望过舞台,他想变回曾经的自己,或者成为更好的人。
然后携手走进彼此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