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着电线杆上的小旗子。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昨天正巧路过一家杂货铺,橱窗里摆着一排小动物陶瓷摆件。
不知怎么的动物群里的小羊就到他手上了。
冲动消费…冲动消费…
桑提捧着小羊虚着眼站在店门口。
乳白色圆圆的脑袋,四肢笨笨的。
它眼睛竟也是绿色的。
陶瓷小羊的新家被安置在绿植中间,叶子刚好遮住它半边身体。
……
草原,多么心旷神怡。
曾经有一次他们的驻扎点就在草原上。
那是为数不多的平和日子。
仿佛腰间手枪里弹匣的子弹都变成泡泡水一样,虚幻的泡泡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亮的像水晶球。
建筑离人远去、耳边只剩下风与草的窃窃私语声。
来人了、然后他们撤出。
走的时候,是……
不,没什么。
没什么。
———
窗台上的绿植随风轻轻的擦过陶瓷小羊的耳朵。
它在半明半暗里站着,似是在打盹。
下午的时候,桑提出门了。
导购小姐总是有各种新鲜的话语来使桑提帮助她完成业绩。
虽然说他们家的衣服算是很合理的定价啦。
桑提先生是个还没太学会说NO的人。
他穿着灰色的外套,把购物袋塞进口袋里。
晚餐打算炖点番茄。
他想吃点酸的。
小超市旁有辆送货卡车,司机站在车头抽烟,烟雾被风撕得粉碎。
超市里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附近街区的居民。
看着都很眼熟。
排队结账的时候他瞥到一个站在柜台后的青年。
有点奇怪。
不是认识的人。
但是他的脸莫名其妙的让桑提觉得似曾相识。
不是具体认知上的熟悉,是一种本能上、刺痛神经的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
他匆匆结了账,把东西放进购物袋里,店门口的门铃叮叮当当地在响。
桑提走出两条街后被红灯拦住了脚步。
他瞥到人行道旁的街灯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
——面部走向和小超市里的青年很像。
像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地步。
唯一不同的是这张纸上印的人更……更正常?
只是没有小超市柜台后那个青年给人带来的那种说不清的诡异感觉。
桑提刚想再仔细看那张寻人启事的时候,风卷着本就脆掉的纸飞走了。
胶带和残留的纸在街灯上七零八落的晃动着。
绿灯亮了。
———
他踩着黄昏的尾巴进了家。
桑提把买回来的食材摊在厨房的小桌上,刀刃慢慢地剥着番茄皮,汁水沾湿了指尖。
他在想刚刚看到的那张脸。
那两张脸。
很显而易见的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即便他们再像也不是一个人。
双胞胎……?
他努力的把不安的思路按回去。
哥谭本来就乱,什么人都有。
双胞胎长得像不奇怪,就算不是亲兄弟,也有可能是巧合。
……
软烂的番茄在锅里冒泡。
他低头把切好的洋葱丢进去,木勺搅动锅底的时候发出圆润的咕噜声。
也许他只是太久没和人有正常交流了而已。
太久没有真正注视谁的脸,也太久没让人真正注视着自己。
所以他才会这样反应过度。
只是个路人,况且,
那张纸已经被风吹跑了。
……
凉水顺着盘子的边缘飞溅到他的衣服上。
算了。
湿都湿了,回头顺便把衣服也洗了吧。
泡沫的气味温温热热的,锅底的汤味还聚在厨房里没散干净。
清洁这项家务在某种程度也算是回归正常的一部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水声太大了。
大到盖过了外面的风声,也盖过了他自己的呼吸。
陶瓷碗底被洗碗布擦得嘎吱嘎吱响。
楼下传来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咚咚的几下。
不重,但在晚上的楼道里传播的很清楚。
只是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敲门开门的声音。
——路过?
桑提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碗放进沥水架,手悬空着没动。
——没有动静了。
他重新打开水龙头,准备继续冲干净沾着泡沫的锅。
他把水流关的更小了一些。
他不太喜欢听不见外界声音的感觉。
那让他会觉得自己好像被关在什么密闭的空间里。
比如说铁皮箱子、装运罐、或者说那种密闭的舱内……
他不喜欢那些东西。
水顺着锅壁流下来,落进水池的时候不再响亮,只剩下一点点脉搏似的回音。
他回房间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看到阳台上的绿植叶子垂下来,正正好好把陶瓷小羊耳朵上的一小块阴影切走了一个孤零零的角。
……
洗衣机哗啦哗啦的转着。
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也很吵,但这种声音不会让他觉得烦躁。
因为这种声音里带有“任务进行中”的秩序感。
——我在工作!在一定时间内会给您答复!
的样子。
在看到倒计时的时候只有两种反应:安心和不安心。
区别在于是工具的倒计时还是炸弹的倒计时了。
小帮手和小手帮。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突的想起浴室里的换洗毛巾也该晾了,于是起身去打开门。
洗衣机咔哒一声停止了工作。
……
他还是听见了刚才那阵脚步声的回音。
……不是真的又出现了,只是突兀的在他脑子里播放了而已。
他捏住门把手,没动。
洗衣机的指示灯闷闷地闪着。
他慢慢的松开手,蹲下去把衣服拿起来后抖了抖。
残存的水滴砸在洗衣盆的边缘,发出短促的“啪”的一声。
毛巾和衣服刚被晾在阳台的小晾衣架上,风就立刻从缝隙里钻进来,把衣服的一角吹的飘起来。
夜色被窗框框成一块块的。
不一样的画布、不一样的景象、不一样的人生。
总有灯在夜间亮起。
桑提打开墙上的小夜灯,橘色的灯闪了一下,顺从的照在地板上。
陶瓷小羊缩在叶片后面,现在完全被遮住了。
“你真会躲。”
桑提说。
屋子重新安静下来。
他躺在床上,突兀的脚步声和相似的脸像留声机一样在他脑子里回转着。
———
“谁能来解释一下?今天怎么这么多双胞胎?”搅局者踩在水管上吐槽道。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即将举办什么双胞胎默契大比拼。”
红罗宾从后面荡过来,在搅局者头顶停顿了半秒后翻身落在她身边。
两人俯瞰着街区。
从上面看下去,街道还是熟悉的街道。
这座城市的灯光总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今天走的大概是Ins朦胧风。
人群也没有很拥挤——谁家好人这个点还在外面闲逛?
这就导致本来人就不多的街道显得重复的面孔更突兀了。
“我今天在两家不同的便利店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红罗宾伸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不只是撞脸,骨架、动作幅度、甚至是耳垂的轮廓线都像的离谱。”
“怎么,你靠耳垂记人脸?”搅局者翻了个白眼,“你比蝙蝠老爹还神经。”
“不是记人脸,感觉。感觉不对。他们的五官排列就让人很不舒服。”红罗宾犹豫了一下。
他们正说着话,远处某栋楼突然有玻璃反光闪了一下。
两人立刻收声,几乎同时掏出钩抓枪,紧接着翻身落到了对面。
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破了口的保温瓶滚到墙角,瓶身上贴着已经掉色的贴纸。
红罗宾蹲下来检查那只保温瓶
——一片指纹、和一点还残存的粉末。
“又是稻草人?”搅局者站在窗边问。“他哪来这么劲的活力?”
“不确定。”红罗宾把样本封起来,“总之我的预感告诉我今晚不适合回家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看到第四对双胞胎了。”搅局者正拿着望远镜看向远处。
“那他们的双胞胎默契大比拼奖金一定很丰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