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御道:“寺庙来了个十分厉害的大师,一会儿倒是可以去看看。”
白颂竹没说话,赵珩御已经习惯她的冷漠,也不强求她非要回应什么。
两人在寺庙中,看着宝相庄严的佛像,白颂竹并没有跪拜祈愿。现下的处境,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难道神佛真的能帮她吗?
赵珩御倒是求了一签,带着这一签去寻那位传闻中很厉害的大师。
白颂竹一直兴致缺缺,却在看见那位大师时,眼眸中多了几分神采。这位大师是个熟人,正是那日她同芷兰和白戈去求平安符那日遇见那一位,她还记得这个大师唤静悟。
静悟大师一眼看见白颂竹,笑眯眯道:“哎呀,是白姑娘,真没想到又见到你了。”
白颂竹难得露出一丝笑,“大师,好久不见。”
赵珩御跟在身旁,问道:“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静悟大师看向赵珩御,“施主是来解签的?”
赵珩御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他,静悟道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签,“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捋须道:“施主所求的,老和尚帮不了你。施主还是回去吧。”说罢将签塞回赵珩御的手中,全然不理会他阴沉的脸色。
赵珩御捏着签子,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静悟大师看看白颂竹,又看看他。
“牵扯太深,恩怨太重化解不了。施主,还是敬听天意,莫要强求了。”
“我偏不听呢?”他的声音冷下去,似是心有不甘。
静悟大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施主,有些事情不由得你不相信的。”
这句话说得十分含蓄,但是白颂竹却立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抬头同静悟大师相视一眼,很多事情尽在不言中。
赵珩御冷哼一声:“我从来只相信自己,相信人定胜天。”手中脆弱的签子几乎要被他折断,发出阵阵脆响。
静悟大师意味深长地一笑,“即若如此,不如老和尚同施主打个赌。”他从怀里掏出竹简,嘴里念叨着:“今日老和尚一出门,便觉得头脑清明,预感会遇见有缘人,糊里糊涂地便带上这个,现在看来,施主便是这位有缘人了。”他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他:“施主,将你所求之事在竹简上刻满,再来找老和尚,这件事要你自己做,不能假手于人。”
赵珩御半信半疑地接过竹简,“只需刻满这个?”
那卷竹简又厚又大,团起来一只手都拿不过来。
静悟大师哈哈大笑起来,“自然不是!刻满竹简只是第一步。施主随我来……”他带着二人走到门前,伸手指向了院中铜鼎,“最关键的一步在这儿,需将刻完的竹简扔进这鼎中,若是鼎中的火焰能燃尽竹简,便说明此事可解。”
竹子易燃,扔到火中自然很快便被烧之殆尽,这最关键的一步竟是如此简单?竹简遇火即焚,这又哪里称得上关键?
赵珩御反问,“仅仅如此吗?”
“施主倒是很笃定自己能做到。”静悟大师,转过头看向白颂竹,道:“白姑娘,你觉得这鼎中火是否能燃尽这竹简?”
小孩子都知道的答案,白颂竹虽不知他想做什么,却还是答道:“可以。”
静悟大师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竹子易燃,却并非那么容易烧得干净。就好像有些人有些事,时间虽久远,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老和尚问你,你心中存的事情,能轻易放下吗。”
白颂竹摇头。
静悟大师又道:“倘若这竹简被火燃尽,你可愿意一解心中怨恨?”
白颂竹冷笑一声:“静悟大师你是知道这怨恨是什么的。只是烧一烧竹简,便要原谅他,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静悟大师摇了摇头,“若是上天肯原谅他,即使扔里的是石头也会燃尽。所以扔进鼎中东西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她坚定地道:“绝不可能!”
这话刺痛了赵珩御,他苦涩地道:“你说我前世辜负于你,心存怨恨。如今,我是真心想同你一解心结,你却连一丝机会都不给我吗?”
静悟大师挥手打断,便带着白颂竹到一旁,“你难道不信老和尚?”
白颂竹苦笑中带着一丝嘲讽:“我原来是极信大师的,只是连大师却向着他说话,又怎么能让我再相信?”
“我何时向他说话了!你可是老和尚我救回来的,自然是要向着你了!”
“既然如此,大师也该知道难道他曾经对我、对我白家做了什么事!原不原谅他难道不是该我决定,为何要上天替我决定?我不服,也不甘!”
“你说得很是。上天没有权利替你决定要不要原谅他,而是给他一个答案?”他狠狠咬在那个“他”字上。静悟大师续道,“他对姑娘心存执念,若就此放下执念,同姑娘桥归桥、路归路,两不打扰,便也罢了。若是执念不消……”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白颂竹倒是觉得十分好笑:“上天倒是眷顾赵珩御,上一世他那样对我,竟然还留给他一条生路。”
静悟大师目视着她:“上天不是也给了你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白颂竹不说话了。
静悟大师又道:“所以你不如相信老和尚一次,看看天意是如何说的。”
“好吧。”白颂竹最终还是妥协了。
“只不过,老和尚还有一句话也要跟白姑娘你说,你心中的执念也很深,你将所有的事情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也不好受,有时候也该学会放过自己。”
白颂竹默声,静悟大师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赵珩御而去。
“施主,白姑娘答应了。”
赵珩御眼眸倏然一亮,快步走上去前,似不敢相信一般,凝视着她,切声道:“你当真同意了?”
白颂竹被他灼热看着,偏过了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珩御握紧了手中竹简,恳切地道:“只要你同意,我定会向你证明的,这一世定不会辜负你。”
见状,静悟大师眯着眼,“既然如此,那一个月后我们在这里相见,看看您所求之事,到底真的能否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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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赵珩御每天晚上都会在书房中雕刻,身影在烛火掩映下投在门窗上,直至深夜那一抹烛光才被吹熄。心细如发的玲珑看着王爷的手上,每日都是新伤添旧伤。同白颂竹说的时候,都带着些于心不忍,只觉得王爷是真的将姑娘放在心里的。
每次同赵珩御吃饭,白颂竹又岂会看不见他手上的伤口,只不过她的内心已是一摊平静地水,丝毫没有波澜,看过那么一眼也就过去了。
执念就是如此,赵珩御为了自己执念可以做到如此程度。而白颂竹也有她自己的执念,前世的仇恨,就是她的执念。静悟大师劝她放下执念,但是真的能放下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再见棠梓瑶,她比之前看起来憔悴很多,初见时那个夺目鲜亮的姑娘,此刻脸上尽是疲惫,面容虽没有变化,但是身上那一股的骄蛮的劲儿却没有了,同往日的那个她简直千差万别。
“棠姑娘,你找我?”
身旁的玲珑紧张地往白颂竹跟前贴近了些,上一回棠梓瑶将白颂竹带出王府,王爷虽然没有责罚她,然而看向她的眼神仍让她心底发寒。如今,棠梓瑶又来了,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把姑娘带走!
棠梓瑶越过白颂竹看向玲珑,“小丫头,我有事同她说,你在这里不方便,不如先出去。放心,我今日不带她出去。”
白颂竹也跟着道:“玲珑,去准备些茶点吧。”
玲珑犹豫着应了一声是。
见她走远,白颂竹才看向棠梓瑶,犹豫着开口,“你看着最近过得不是很好?”
棠梓瑶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道:“我这次来是给你递消息来的。”
白颂竹呼吸微微一滞,抖着嗓子问:“是有陆巡的消息吗?”
棠梓瑶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动用了百岳军的力量,总算是查到了他的位置。”
白颂竹听到这个消息,嘴角也不由得扯起一个微笑,这么多天了,她也总算是真正开心地笑了一次。
“他在哪儿?”
“诏狱。”
白颂竹一愣,她想过很多地方,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诏狱。这个地方是永远关押重犯的地方,其中的罪犯不是通敌叛国,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因此看管得格外的严密。赵珩御竟然将陆巡关到了那样的地方!
白颂竹向前一步,立在棠梓瑶跟前,向她郑重行了一礼:“棠姑娘,求你帮我救出陆巡!”
棠梓瑶脸色微沉,“白颂竹,你可知道从诏狱中救一人出来,有多难吗?”
白颂竹咬着牙,重重地点头:“我知道”
棠梓瑶直视着她,唇角扬起来一抹讥笑:“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记得。只要找到陆巡,我便同他一起离开王城,绝不出现在赵珩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