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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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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怡然第一次见到先帝时,才十六岁。

那日春光正好,她在御花园里扑蝶,不小心撞进了皇帝的怀里。杏花纷扬中,年轻的帝王望着她惊慌失措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你是哪家的姑娘?"先帝的声音很温和。

"臣、臣女张怡然,家父是礼部侍郎张谦。"她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先帝伸手扶起她:"起来吧,朕记得你父亲。"

三个月后,一纸诏书将她抬进了宫,封为张贵人。

入宫那日,父亲在府门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怡然,宫中不比家里,处处都要小心。记住,不要争宠,平安活着就好。"

那时的张怡然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满心想着要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妃子,她给皇后晨昏定省,与其他妃嫔和睦相处,闲暇时就在自己宫里绣花读书,先帝偶尔会来看她,夸她性子安静,不似其他妃嫔那般争风吃醋。

入宫第二年,张怡然有了身孕。

消息传出的那天,整个后宫都震动了。先帝大喜,晋她为嫔,赐号"怡"。她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幻想着将来抱着孩子的幸福日子。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她喝下一碗安胎药后,腹中突然剧痛难忍。太医匆匆赶来时,她已经流产了,鲜血染红了半张床榻。

"娘娘...这胎怕是保不住了..."老太医跪在地上,声音发抖。

张怡然躺在血泊中,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

更可怕的消息还在后面,太医诊脉后告诉她,毒素已经侵入胞宫,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是谁?!"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谁害我?!"

没人能回答她。

先帝震怒,下令彻查,却最终只揪出一个小宫女顶罪,张怡然知道,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很可能是那些表面与她姐妹相称的妃嫔之一。

病愈后的张怡然像是变了个人,她不再天真,不再相信任何人,除了从小伺候她的丫鬟黄馨。

黄馨比她大五岁,心思缜密,做事干净利落,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主子,这宫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黄馨一边为她梳头,一边低声道,"您得学会保护自己。"

张怡然看着铜镜中苍白的脸,缓缓点头:"不仅要保护自己...我还要让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她开始用心经营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先帝怜惜她失去孩子,对她多有照拂,她便利用这份怜惜,一步步往上爬。

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曲意逢迎,更学会了如何在谈笑间置人于死地。

第一个倒霉的是李婕妤,这个曾经与她姐妹相称的女人,在某次宫宴后突然暴毙。

太医说是心悸猝死,只有张怡然和黄馨知道,那杯茶里加了什么。

"主子,这是西域来的'忘忧散',无色无味,服下后三个时辰才会发作。"黄馨将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查不出来的。"

张怡然接过瓷瓶,手指微微发抖,但很快又稳住了,她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想起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眼神逐渐冰冷。

李婕妤死后,张怡然的晋升之路顺畅了许多。

先帝对她的宠爱与日俱增,不久便晋她为妃,然而没有子嗣始终是她的心病,直到有一天,她注意到了谢聿的母亲——林贵人。

林贵人是先帝酒后临幸的一个宫女所生,出身低微,性格懦弱,在宫中毫无存在感。

但她有个儿子,五岁的谢聿,聪明伶俐,很得先帝喜欢。

"主子,若是能把那孩子过继到您名下..."黄馨意味深长地说。

张怡然眯起眼睛:"那得先解决他母亲。"

一个月后,林贵人"病逝"了,太医说是染了风寒,病情急转直下,没人注意到,林贵人死前喝的那碗药,是黄馨亲自送去的。

谢聿成了张怡然的养子。

起初,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并无感情,只想借他巩固自己的地位。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谢聿越来越像先帝,不仅容貌相似,连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主子,这孩子太聪明了,怕是养不熟。"黄馨忧心忡忡地说,"您看他的眼神,根本不像个孩子..."

张怡然也有同感。谢聿看她的眼神总是冷冷的,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伪装。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谢聿在暗中调查林贵人的死因。

"得想个办法..."张怡然摩挲着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不能让他威胁到我们。"

黄馨心领神会:"奴婢听说西域有种药,长期服用会让人头痛欲裂,渐渐丧失理智..."

就这样,十岁的谢聿开始"生病"。

太医们查不出病因,只能开些安神的方子。张怡然假装慈母,日夜守在病榻前,赢得了一片赞誉,没人知道,每天夜里,都是她亲自在谢聿的药里加料。

先帝驾崩那夜,张怡然站在龙榻前,看着奄奄一息的皇帝,心中毫无波澜。

这个曾经宠爱她的男人,如今不过是个将死的老人。

"爱妃..."先帝艰难地伸出手,"朕...朕对不住你...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张怡然握住那只枯瘦的手,眼中适时地泛起泪光:"陛下别这么说...臣妾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恩宠。"

"谢聿...那孩子..."先帝喘息着,"你要好好待他...他是...是个好孩子..."

张怡然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冷意:"臣妾会的。"

先帝驾崩后,谢聿继位,张怡然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后,搬进了慈宁宫。

表面上看,她是仁慈宽厚的太后,实际上,她和黄馨掌控着后宫的生杀大权。任何威胁到她们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病逝"或"自尽"。

"主子,明嫔那边有动静了。"一天夜里,黄馨匆匆进来禀报,"春桃这边可要……"

张怡然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手上一顿:"姜若彤?那个丞相之女?"

"正是。她最近和谢彬馨走得很近,谢彬馨精通医术,怕是..."

咔嚓一声,张怡然剪断了一根花枝:"那就给她们找点事做,春桃已经仰仗我们,要怎么做,不需要哀家告诉你吧?"

黄馨会意:"奴婢明白怎么做了。"

不久后,春桃被抓,张怡然怒不可遏,查到春桃的尸体,却发现她写下对自己咒骂的字条。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姜若彤竟然锲而不舍地想要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甚至引起了谢聿的注意。

"母后,"谢聿突然来慈宁宫请安,眼神锐利如刀,"近日宫中不太平,您要多加小心。"

张怡然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儿有心了。哀家听说春桃那丫头死了?真是可惜..."

谢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可惜。朕已经命人彻查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谢聿走后,张怡然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养子。

"主子别慌,"黄馨安慰道,"春桃死了就死了,她平日里小心谨慎,就算有罪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张怡然深吸一口气:"不行,得想办法除掉姜若彤。她太危险了..."

她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借赵婷之手给姜若彤下毒,又故意留下线索指向贤妃。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姜若彤不仅没死,还揪出了翠儿这个棋子。

"废物!"张怡然气得摔碎了最心爱的茶盏,"一群废物!"

黄馨跪在地上:"主子息怒,咱们还有后手...

"来不及了。"张怡然颓然坐下,"皇上已经起疑了..."

果然,不久后谢聿开始清洗朝堂,许多与她交好的大臣纷纷落马。

慈宁宫外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明显是锦衣卫的探子。

张怡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她想起先帝临终前给长孙离的那道密旨,或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主子,谢长安求见。"黄馨进来通报,脸色有些古怪。

张怡然挑眉:"他来做什么?"

谢长安进来时,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温顺笑容,但眼神却冰冷得可怕。他行了一礼,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太后娘娘,皇上已经知道了一切。"

张怡然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你...你说什么?"

"林贵人的死,皇上的头痛病,春桃的投靠..."谢长安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还有,您给明嫔下的毒。"

张怡然强自镇定:"荒唐!哀家怎么会..."

"娘娘不必否认。"谢长安打断她,"皇上让我来告诉您,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他不会公开处决您。但从今日起,慈宁宫就是您的冷宫。"

张怡然浑身发抖:"不可能...我是太后...他不能..."

“对了,"谢长安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道,"黄嬷嬷恐怕不能继续伺候您了。皇上说,她得为春桃的死负责。"

黄馨脸色惨白,跪倒在地:"主子救我!"

张怡然想去拉她,却被侍卫拦住。

她眼睁睁看着黄馨被拖走,听着那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整个人如坠冰窟。

黄馨被处决的那晚,张怡然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慈宁宫里,看着铜镜中那个苍老的女人。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会为一只蝴蝶的死去而伤心落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这样一个满手血腥的恶魔?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送饭的宫女,头也不抬地说:"放在那儿吧。"

"母后。"谢聿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

多日未听见的称呼让张怡然一时恍惚,谢聿站在门口,一身黑衣,面容冷峻。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不怒自威。

"皇儿..."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你怎么来了?"

谢聿走进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宫殿:"来看看您。"

张怡然苦笑:"来看哀家的笑话吗?"

"不。"谢聿在她对面坐下,"朕来告诉您一些事。"

他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谈论天气:"朕十岁那年就知道,是您害死了朕的生母。那碗药,朕亲眼看见黄馨端进去的。"

张怡然瞪大眼睛:"那你..."

"朕也知道您一直在朕的药里下毒。"谢聿继续道,"所以朕从来都没喝过那些药,每次都是假装喝下,然后吐掉。"

张怡然如遭雷击,浑身发抖:"不可能...你明明头痛..."

"装的。"谢聿冷笑,"为了让您放松警惕。朕要查清生母的死因,需要时间。"

张怡然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如鬼:"好...好一个谢聿!哀家小看你了!"

谢聿不为所动:"朕今日来,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谢聿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朕已经过继给您,您为什么还要害朕?"

张怡然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因为你太像你父皇了...那种眼神,那种气势...哀家害怕..."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哀家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哪怕是你...尤其是你!"

谢聿点点头,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今往后,您就在慈宁宫安度晚年吧。朕会派人照顾您的起居,但您永远别想再踏出这里一步。"

张怡然突然扑上去抓住他的衣摆:"皇儿!哀家知错了...给哀家一个机会..."

谢聿掰开她的手指,声音冰冷:"就像您给朕的生母机会一样吗?"

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张怡然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曾经被她掌控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她无法撼动的帝王。

慈宁宫的大门缓缓关闭,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在外。张怡然蜷缩在黑暗中,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御花园里扑蝶的少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是否还会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

无人回答。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像是无数冤魂的呜咽,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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