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玉蝶开业第一天客人不少，可过了第一天，客人就越来越少了。云玉蝶听下人们说起城西新开了家食肆，香味诱人，吃法新奇，引得不少人前去一试，不免有些好奇。

云玉蝶打算亲自前去一探，她扮作男装，避免旁人知晓她来对手这里打探消息。

云玉蝶还没到天欲晚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奇香，是从来没闻到过的。

云玉蝶到天欲晚的时候，果然如下人们口中所言，宾客盈门，好不热闹。甫一进门，她就看见了云晚，原来这是云晚的店，云晚见了她也不声张，亲自引她到二楼雅间入座。

云玉蝶一边跟着云晚往楼上走，一边观察着楼下，墙上贴着些歪歪斜斜的东西，有的甚至还有画像，着实清奇。堂内人声鼎沸，香气馥郁，每一桌都升腾着烟火气，锅里面沸腾着火红火红的汤汁，人们的筷子夹着菜在锅里涮洗，好特别的吃法。

“姐姐此行不会是怪我没有前去香满楼贺喜吧？”云晚一边看茶一边问道。

“自然不是，我此番是来给你贺喜来的，前些日子忙着没空过来，今日得闲，怎么也得过来给妹妹捧个场啊。”

“既如此，那便要谢谢姐姐了。”云晚接过小六手中的菜单递给云玉蝶，“姐姐看看，吃些什么？”

云玉蝶看着手中菜单，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看那歪歪扭扭的字就知道是云晚亲自写的。菜单上的菜名，好些都是没听过的，既然是来打探，必定要尝试一下不同的东西到底特别在哪。云玉蝶把陌生的那几个菜名报了出来，“就这些吧，妹妹这菜名我都没听过，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姐姐请稍等。”

不多时，小六便带着人又上来了，一人往桌里洞中添上火红的炭火，一人端上锅放进桌洞里，小六开始上菜。云玉蝶看了一下，这些菜长得也是没有见过的样子，那锅里装了一大坨火红的东西，还有葱姜，还有一些……看起来馊了的米饭粒？

一人提着茶壶正欲往里倒汤，云玉蝶挥手阻止：“等等，妹妹，”云玉蝶手指着那剩米饭问道：“这是何物？”

云玉蝶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即使是如今盘了店做上了食肆生意，也不太懂饮食里面的门道，对这东西陌生得很。

“姐姐，是不是看起来像坏掉的米饭？”云晚笑道，“莫慌，这是发酵好的甜酒，也叫醪糟。这大块的是不是也没见过，这是火锅底料，因为有些辣，这醪糟便是降噪解辣的。”

云玉蝶不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早在开业第一天，便有不少人质疑她拿了馊米饭给客人吃，她也不是第一次解释。

部分客人出身市井，对醪糟并不陌生，反而是其他对饮食并不了解的食客，对此意见颇大。他们固执认为这就是馊米饭，有不少提出要换掉锅底，重上一锅没有醪糟的。

按照发酵过程来讲，这确实是馊米饭，毕竟放了些时日发酵，但是是个好东西啊。云晚每次都要费许多心力，耗费许多口舌来让食客接受这个东西。

“确定不是馊米饭？”

云晚失笑，“不是的，放心吧，我们自己也吃呢。”语毕示意小厮接着倒汤。

云玉蝶眼看着锅里底料化了一锅红油，不免觉得有些腻，这么油腻，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多的客人。

“姐姐是第一次吃火锅吧，这次妹妹全程陪着你，给你讲解怎么吃。”

楼下大厅自助式油碟，雅间都是将各种调料分装了一些。

云晚便舀了一勺蒜泥放碗里，又盛了几勺芝麻油，然后问云玉蝶：“姐姐，葱和香菜要吗？”

“不用。”其实看见云晚舀蒜泥她都想制止，她不太喜欢味道重的。

不一会儿，锅开了，云晚便开始烫菜，一边烫还一边给云玉蝶讲解。

顷刻，云晚将一块毛肚放进云玉蝶碗中，“蘸一下碗中调料，尝尝。”

云玉蝶依言在碗中蘸了下，心道这么快就熟了？她疑惑地放进了嘴里，并没有想象中油腻辛辣，而且口感脆爽，味道极佳，“这是何物？”

“这叫毛肚。”

“何物的肚子？”

“牛的，再尝尝这个。”

“这又是何物？”

“鸭肠。”

“啊？”

“放心吧，洗得很干净的，很好吃的。”

云玉蝶依言皱着眉头吃了。

一顿饭下来，云玉蝶总算见识到了，这火锅为何如此受欢迎。香味浓郁，吃法新奇，味道极佳，主要菜品也都是现在食肆里不曾见过的。

回去的路上，云玉蝶在思考，她的香满楼里请的都是有绝活的大厨，但是菜品却都是各大食肆皆有的菜式，并不鲜有，因此，对于食客来说，并没有什么新鲜感。难不成她也要像云晚那样，想一些新花样吗。如果一直流失客人，那她的生意就会难以继续下去。

“先不回香满楼了，回云府吧。”

“是。”

她打算先回去找章氏商量一下，该怎么继续。

章氏一听云玉蝶说完，便想起了那日她被香味引到揽月居的事儿。

“我想起来了，这丫头那日熬的应该便是你口中所说的火锅底料，奇香无比。冷却下来便是一块一块的，我还当是什么新鲜点心，尝了一点，给我辣得不行。那丫头还阴阳怪气的，赶我出来呢。”

“竟还有这事？话说回来，我这店里的生意越发地不好，会不会与她有关呢？听手下人说，很多人慕名前去那丫头店里。我今日过去，她店那么偏僻，还破破烂烂的，客人确实多。”

章氏沉思了一会，“这样，你先回店里，让厨子研制一些新菜，看看客人反馈，云晚那边我让人去探探。”

云玉蝶听罢，回了句，“如此也好，若有些新奇菜式，想必也能留住一些客人。那女儿便先回去了。”

云玉蝶起身行了福身礼，章氏点头致意，云玉蝶便出了门。

章氏坐了会，便叫了人来吩咐。

*

天欲晚里，人声鼎沸，客似云来，所有人都忙得马不停蹄，云晚在柜台里拿着账本，拨着算盘，心里想着这会要是有个空间可以取个计算器该多好。开业第七日了，最后一个晚上，折扣活动即将结束，明日开始便是正价，她想着盘算一下这七日有没有亏本。

按着云晚的想法，这七日六折，她应该还有得赚才是。

云晚正拨着算盘，突然有两人从后厨提了东西冲出来。

“大家都来看看呀，原来这就是大家吃的毛肚、鸭肠，都是装粪便的东西，这也太臭太恶心了。这放在平时，都是不要的东西，这店家却卖给我们食客吃，店家居心何在啊？”那人一边说还一边嫌弃地转过脸，手里的毛肚鸭肠还没处理干净，还附着些青绿色的东西。

后厨的小厮跟着还没来得及抢，这二人已经吸引了整个大堂内食客的注意力，眼见已无力回天，便只好作罢。

众食客哗然，纷纷食不下咽，有的甚至吐了出来，食客们纷纷闹着要一个说法。

“我说为什么没听过这些东西，原来这都是不要的下水，竟然卖给我们吃？这是什么道理？”

“难怪这火锅这么香，就是为了掩盖住这下水的味道吧？”

“怪道前些日子，卖鸭货的和卖牛肉的都在说最近下水都有人要了，还能挣上一笔。原来是被你们采买了，来卖给我们这些冤大头啊？”

钱掌柜一看，这事情有要闹大的趋势，不免有些着急，当即便要出面，云晚不慌不忙地拦下，微微摇了摇头。

云玉蝶中午才来过，晚上就有人闹事，这未免也太蹊跷了一些。

云晚早就知道这事迟早会爆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却没想到七日还未过，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云晚不慌不忙地上前，安抚道：“诸位诸位，大家听我说，这东西本就是可以吃的，我们店里每天都进的新鲜货，处理得十分干净，大家可以放心。这原本嘛，所有内脏，基本都是可以食用的……”

拿着毛肚鸭肠那人将东西递给小厮，小厮如蒙大赦，脚步飞快回了后厨。那人生气道：“自我出生以来，整个景朝就没有人吃过下水，即使是平民百姓穷苦人家，也没听说过吃这个的。这狗都不吃的东西，你还卖给我们吃，你是何居心？”

“就是就是。”众食客也纷纷附和。

“这位公子，你没吃过没听说过不代表没人吃过啊。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有一个名叫赤川城的地方，当地的人们就有将各种下水研制出各种吃法，比如什么猪小肠灌香肠啊，大肠做成红烧呀，还有溜肚条啊，爆炒鸡胗啊，爆炒牛肚啊，这些都记载在册。如此说来，还是公子你读的书少了些。”

“你……你一定是胡说的，哪会有人吃这个？！”那人涨红了脸。

“你这是乱编的吧，这东西狗都不吃。”一位食客反驳。

“巧了，我还真养了一条狗。小六，去把我的来福牵出来，还有它的饭碗也一并拿了出来。”

“是。”

小六听完便去了后院，不一会便牵着一条浑身毛发黑得发亮的狗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盆。小六将食盆放在地上，云晚便就近选了一桌，新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一块毛肚烫了下，便放进了狗的食盆里，“来福，等会，有些烫。”

来福好像真能听懂一样，它坐了下来，并没着急吃，眼睛盯着食盆，过了一会才吃掉。

云晚又烫了鸭肠放它碗里，此次没有提醒它，它依然等了一会才吃掉。

“看，谁说狗都不吃的。”云晚把后一句憋回肚子里：明明是你们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