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想起那双眼睛,温许时强忍困意,纡尊降贵的问了句:“鱼伤哪了?”
梁格一愣。
随后斟酌着开口:“听负责人说,伤在右臂,但伤的不太重,您走后,他还把周围长得磕碜的鱼都赶走了,龟也是。”
不仅赶了,还用尾巴甩鱼头!
“我不是让人挑好看的丢他边上吗?”温许时说着,又想起这条鱼只喜欢亮晶晶的宝石。
继续问:“其他鱼叼他宝石了?”
“都是些漂亮鱼,宝石的话这些鱼应该是叼不起来的,但龟可以。”梁格说。
一条只会哭的鱼还会打架?
温许时不信。
困倦的眼无意识的合上,这一觉他睡的极其不安稳,梦里他身中数枪,拖着沉重的躯体在空无一人的泥路上挣扎,凉到刺骨的雨水落在他颤抖的脊背上。
不停歇的架势几乎压垮了他最后一丝意志。
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可薄薄的眼皮似有千斤重,窒息的感觉接踵而至,凉到刺骨的雨水恍惚间变成了漆黑的海面。
重伤的身体一点一点又一点的沉入海底。
冷。
这是温许时唯一能在窒息感官□□会到的,类似于生命流逝的强烈感受。
求生的欲望让他急于逃离,耳畔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调。
是谁?
他企图留住那抹不甚清晰的呼喊,可惜不过徒劳。
“阿旭!”
温许时猛地一抖,梦里乍然天光大亮。
窒息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急速退却,他按着胀痛的眼睛,只觉得浑身泛软。
“怎么不叫我?俞任白呢?”身体的不适让温许时的嗓音染上了浓重的鼻音。
梁格脸上带着防护口罩,这会听见温许时的声音,连忙放下签字笔,快步停在他身侧,说:“小公爵睡的沉怕是没听见,所以属下自作主张让人把您送回房,俞教授刚刚才出去。”
“小公爵要是难受,我再把俞教授叫回来。”他说的隐晦,可温许时却能在第一时间读懂他的意思。
卧室里的AO信息素相互依存,隐隐还有些缠绵的意味。
温许时没应声。
冷白的指尖揉着泛红的眼眶,身体的不适无时无刻都弥漫在四肢百骸里。
如同永无止境的折磨。
“出去吧。”
梁格点头应好,临出去前,他垂眼说道:“盛小少爷今天下午已经搬进景园了,公爵大人听见风声,特地命属下在这边又收拾了一间房,就在您隔壁,眼下盛小少爷已经被公爵大人的护卫队送进来了。”
“说是让盛小少爷在这住满一个月。”
温许时闷闷的咳了两声,冷声道:“随便。”
这话一出,梁格瞬间倒抽了一口气,心下对那位还没打过交道的omega又多了一层敬意。
“把俞任白叫进来。”温许时掀开被子,顺手戴上抑制颈环,这个时期戴抑制颈环其实并不好受。
和抑制剂不同的是,温许时的抑制颈环会强行压制体内翻涌的信息素,从而导致凸起的腺体变得肿胀刺痛。
严重的甚至会当场晕厥。
显而易见的,温许时脸上已然布满了汗珠,滚烫的汗水顺着泛红的脖颈划过抑制颈环,再从颈环滑落在蓝色的家居服里。
氤湿了一大片衣料。
梁格不敢耽搁,关上门,忙不迭的把俞任白叫了进去,气还没喘匀,又在对讲机里下达指令。
“小公爵有令,盛小少爷的衣食住行一律按照公爵夫人的规格伺候。”
这则指令下来,几乎是整个别墅区的人都知道,小公爵带了个男人回来,还破例给了名分。
俞任白放下药剂,浑身上下一张脸最臭,以至于说出的话也不见得有多好:“温许时你摆这幅鬼样子给谁啊,我不吃你这类型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你这腺体,嫌命长也不带你这么玩的。”
温许时置若罔闻,没什么力气的拿过桌上透明的药剂,“死了赖不上你。”
短短六个字被浓重的鼻音重重包裹。
俞任白嗤笑,“以前也不见得你这么排斥我的信息素,你嫌弃也没用,信得过的人里就我们的契合度最高,除非你用温爷爷给你找的alpha。”
“否则一旦我这边的信息素不管用,那个alpha当天就会被秘密送过来。”
温许时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腰腹上,梦里的冷意似乎延伸到了现实,“送来了又怎样。”
“我不跟你吵!”俞任白嘴上说着不吵,转头看见温许时的动作又开始了,“祖宗,拿错了,你手里的是我用的。”
温许时动作迟缓,闻言,缓慢的眨了下眼,紧接着手一扬,把淡黄色的药剂扔回恒温箱。
‘啪-’
碎的不止药剂,还有俞任白。
“温许时!!”
俞任眼前一黑,飞扑向前,企图挽回损失。
碎裂的药剂瓶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赔钱!不赔不给信息素,温许时你自己看着办!”
俞任白的咬牙切齿终止在了温许时点头的动作里。
“多少?”
“……”
“制作工序很麻烦,材料也少见,我团队熬了三个月才想出来的配方…”
“报数。”
俞任白气顺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单子,递给金主,“咱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恒温箱不算你钱,一支约合一百二十万,对了,还有你那条鱼的费用,走公账还是私账?”
“你怎么不去抢呢?”温许时接过单子,有些费力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又说:“私账。”
“行,承蒙小公爵惠顾。”俞任白接回单子,说:“颈环别带了,我来之前用过药剂,出不了事。”
温许时定定的注视着他,脑子转悠了很久,终于理清俞任白的意思。
‘啪嗒-’
是锁扣解开的声音。
酸甜的梅子酒信息素刹那间便从温许时腺体喷薄而出,与稍微契合的alpha信息素相互交缠…
‘叩叩’
远处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温许时起身的动作一顿,缓缓的坐回去,任由俞任白给他消毒、注射特制药剂。
“说话。”
女佣半开门,躬身道:“小公爵,您的宠物鱼伤口崩开了。”
“找人给他包扎。”温许时抬手遮住颤动的眼睫,声音又轻又闷。
如果不是仔细听,这样的声调还真不一定能听清楚,女佣往后退了一步,说:“他希望见到您。”
“不见。”
“好的。”
俞任白收好东西,又给自己补多一支抑制剂,浓度这样高的omega信息素确实难以阻挡,“去休息吧,最多半个小时我就得撤了。”
温许时脚步虚浮,从沙发到里间的路程像是用尽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在半梦半醒间,鼻尖嗅到一股很浅淡的木质香,那是一种和俞任白截然相反的味道。
冷冽却又绵长。
好似能抚慰滚烫的身体。
他半睁着眼,仰头循着那股浅淡的味道望去,床头的小夜灯感应到主人的动作,无声亮起。
可惜除了些忘记处理的小珍珠外,什么都没有。
困倦再一次袭来,这一睡,便睡到了隔天傍晚。
……
温许时披上外套,这一次的发情似乎格外的怕冷。好在夏季的日照时间长,温许时还能在落地窗前晒晒。
他半倚在柔软舒适的吊椅上,垂眸将落地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小公爵,您的宠物鱼想见您。”女佣把切好的水果放置在吊椅旁的小桌上,轻声道。
温许时身子乏力,根本不想管什么鱼,刚想开口驳回,又记起半梦半醒时嗅到的味道。
他记得阿池的信息素好像就是这个味道。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温许时同意了这个请求,“把鱼捞起来,放进我卧室的泳池里。”
“好的。”
佣人的动作极快,前后不过二十分钟,郁迟已经被人放进了泳池里,温许时赤脚踩在地毯上,顺手接过佣人递来的抑制颈环。
其实温许时不戴也没什么,一条鱼总不会泄密,况且俞任白给他注射的药剂,其中最大的功效就是强行改变体内的omega信息素,让这股香甜的味道闻起来像alpha。
郁迟从水里探出头来,银发滴水,或许是手臂的伤口还没好全,他的上衣穿的歪歪扭扭的,露出了一大片锁骨,偏生右手还攥着那支掉毛的画笔。
温许时摩挲着颈环,最终还是扣上了卡扣。
他赤脚走到郁迟面前,缓缓蹲下,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他,或许是疲倦,温许时声音很轻,“找我做什么?”
“哥哥难受?”郁迟盯着他脖颈上的抑制颈环,深蓝色的眼眸在水光的映射下,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是很奇怪的眼神。
温许时面色比郁迟此前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红润,甚至可以说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像发烧,又像是易感期。
“嗯。”
温许时应着他,身子微微往后仰,干脆坐在池边。
鱼尾在水下轻微的摆动着,从温许时这个角度看去,所有的鳞片都泛着淡淡的蓝光。
柔和却又无端透着些危险的气息。
“哥哥的omega呢?他昨天是在这里休息吗?这个房间有他的味道,哥哥身上也有。”
“哥哥昨晚不见我是和他在一起吗?”
明明是质问的话,可在郁迟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就变了种味道。
温许时不怀疑俞任白的技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顺着郁迟的话应下,“你打扰到我们休息了。”
这条鱼心里承受能力极差,一句话的功夫,眼里已经绪满了水光。
“所以哥哥昨晚易感期是和他过的?”
温许时不懂郁迟在委屈什么,赶在他哭出来之前,抚上他的锁骨,拇指轻蹭着郁迟脖颈上的抑制颈环。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些凉意的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敏感的后颈。
郁迟一愣,眼里的雾气乍然消散,鱼尾摆动间,已经不动声色的开始往后退。
“取下来,我告诉你。”温许时恍若不觉,另只手缓慢而坚定的抬起郁迟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
颈环微震,温许时好整以暇的等着他松口。
郁迟半阖着眼,目光却一直紧锁着温许时,兴许是察觉到腺体上方的卡扣岌岌可危,呼吸竟有些急促。
“不能摘?”温许时眉尾挑起。
“咔哒-”
束缚的卡扣应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