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了？”刘帆紧紧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良心发现？前边稀里哗啦说了一堆污蔑人的话后边忽然良心发现就不造谣了，但只说了一句‘你别管了’算什么解释啊？”

刘萱的眼神有点沉：“或许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也说不定呢。”

站在边上听完全程，好不容易理出了一点思绪的潘凯听到他刘姐这句话又晕乎了，抽了抽嘴角整个人都快飘了：“啊？是这样？但是……啊？”

尹任看着徐知骁，突兀地扯了扯刘帆的袖子，低声说：“你看他。”

言外之意人家没急你急什么？

刘帆瞪了他一眼，也小小声：“……那能一样吗？！”

“呃等下，”魏翔虽然还是懵的多，但这会儿看见背后一片乱相，蓦地想起了什么，“不是说那个什么……”

潘凯满脸憨感：“我以为这个赌约也可以起到同样作用啊！”就比如说顾胜忽然贡献出一大堆证据，然后配合他们知道的东西一举找出真相，最后大家一块和和美美之类的。

虽然他心里已经知道无论是早早转走的张喆明还是现在的顾胜，都不可能再和好了。

他早已经变了。

潘凯咳嗽两声，原本是想清清嗓子的，但真站出来面对着顾胜时，却多了几分没来由的惆怅：“……欸，我之前还是叫你顾哥的吧？”

顾胜抬起头，瞥了眼他，没吭声。

“我……这些事儿堆了那么久，应该有个结尾了吧？”他紧张地揪着手边的布料，“明天，打一场，大家也别搞的这么苦大仇深的，你藏一点我藏一点，把这些事儿全都一次性做个了结吧。”

顾胜毫无疑问，还在高一没走出来。

但……潘凯眨了眨眼，他觉得其实他骁哥已经走出来了。

倒不是说走出来的人就应该原谅应该放过之类的，潘凯心里没这个道理，但很多事情不是一直梗着僵着就能解决的。

“你也累了，”夏深寥的声音不咸不淡，透着股无端令人多几分信服的冷静，“你知道你可能做错了，但你还是要做……我不在乎里面有什么内情，我只希望你能在事情结束之后好好的道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解释清楚。”

什么半夜带人围殴，后来又倒打一耙徐知骁揍人……那次是夏深寥刚好遇见了，要是他没有撞见呢？

夏深寥很清楚，那天他能走进那条小巷完全是偶然，但如果不是那次偶然……他闭了闭眼，发现自己根本不想想没有那一次偶然会怎样。

或许徐知骁也会在自我放逐到一半的时候回过神来，然后再把他们揍得落花流水，但正如夏深寥恰好走进小巷是运气和偶然叠加造成的结果，谁又知道如果当时只有徐知骁一个人会怎么样——

要是那群下手没轻没重的傻逼真把徐知骁揍得起不来了呢？要是徐知骁稍微清醒了点想站起来赶跑他们，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用不上力了呢？

再如果，是他们打了又打烦了，等到后半夜自己走了呢？

那徐知骁只能一个人撑着墙站起来，然后拖着满身的伤回家了。

但回家他的伤口就能得到妥善处理吗？

和顾胜算了？怎么可能会算了呢，顾胜和他领着的那一批小弟，还欠徐知骁不知道多少个道歉呢，夏深寥不直接把话讲明让他现场磕几个头再商量精神损失费就算善良了。

徐知骁能走到现在是他厉害，他牛逼，不是顾胜放水。

夏深寥揉了揉太阳穴，冷淡地看着顾胜：“将近一年的孤立，论坛上没日没夜的辱骂，还要莫名其妙背着某些人的迁怒……”

“这些，都是你应该思考的——你应该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向他道歉。”他说着，忽然感觉心头的气久久散不开，那种闷闷的感觉悄无声息地把他拢了进去。

潘凯呆呆地张大嘴，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合上嘴：“我……我也不想叫你顾哥了，但反正——你好好想想吧，我们走了。”

刘萱和他交情最少，转身就走的时候也没带着什么情感，更没有潘凯这么多内心戏。

刘帆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但完全不做评价，甚至生怕顾胜忽然反应过来冲上去咬他，带着尹任飞速逃离现场。

魏翔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站在操场边上，看着静静立在角落里的顾胜时，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这又是何必呢？”

等到他追上前面一行人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气氛沉默了许多，魏翔本能察觉出些不对劲，凑到潘凯耳朵边上问：“这是咋了？”

潘凯怒视他：“难道你没发现夏哥生气了吗？”

“啊？”魏翔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不是，怎么生气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刘帆一拍他后脑勺：“呆子！”

“别cos孙悟空！”魏翔捂着脑袋。

“但是，你们不是说他生气了吗？”魏翔缓过劲了，悄悄指了指前边正和夏深寥并肩走的徐知骁，“那骁哥怎么敢跟着一块儿走的？”

刘萱幽幽飘过：“人家都常驻哥字辈了，只有哥字辈能降住哥字辈。”

……经过这次运动会，徐知骁和夏深寥两人荣升哥字辈，被五班人称为“唯二指定哥”。

魏翔有些怀疑人生。

*

苏谌翊回宿舍时还沉浸在运动会的热闹氛围里出不来，兴冲冲地跑进教室想也不想直接开了灯，声音暴露出了他内心的雀跃：“你！们！好！”

然后迎接他的是静默的寝室。

苏谌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难道不是运动会期间吗？304寝室里不是爱看书的学霸就是爱做题的学霸，第一天项目结束了还能去哪儿？

良久，某个床位上传来点动静——苏谌翊用饱含着激动期待的眼神望去，床帘里窜出来颗脑袋，发出的是钟霖舟的声音：“回来了？”

……听着这声音，估计刚刚还在睡呢。

苏谌翊强忍双手颤抖，问：“骁哥和夏哥呢？他们两位去哪儿了？”

钟霖舟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应该出去了吧。”

“没说吗？”

小舟用神奇的眼光看着小苏，脑袋上多出来了个问号：“为什么要说？不过他们应该出去玩了吧，他们同学今天好像挺兴奋的。”

——准确来说，是特别兴奋。

一群男男女女面色激动地站在矮围墙前边，翻上去的动作有的利落，有的还需要帮一把，但总归气氛和谐。

徐知骁没忍住，问出了灵魂问题：“运动会期间不是允许学生在非上下学时间出入校门吗？”

而宿舍只要在十点前都是开着门的，十一点半才停水停电。

所以他们翻个墙还这么有仪式感是为了什么？

提出这个想法的王登叶搓了搓手，笑容朴实无华：“没有翻过墙的校园生涯是不完整的——”

“那请问王同学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这句话呢？”刘帆好声好气地问。

王登叶明显一哽，声音也小了：“……电视剧。”

刘帆瞬间无语：“传达这种莫名其妙价值观的电视剧能不能封一封，我感觉我能跟着你们一块儿搞翻墙这种活动就是喝了假酒！”

陈煦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不是你不会翻墙才这么说的，要是你会肯定第一个宣传啊。”

这会儿刘帆小心翼翼地蹭上墙，又骑在墙头左右为难，脸色黑得发暗。

最后还是五班的同学一边笑得快直不起腰，一边把他扶下来的，魏翔还不忘尖着嗓子喊一声：“帆娘娘驾到——”

“滚！”刘帆落到实地的第一步就是先打魏翔这个嘴欠的。

留在墙内的徐知骁冲着夏深寥挑了挑眉：“你先我先？”

“我先。”夏深寥把外套拉链拉开，松松垮垮的版型在他身上倒是多了几分潇洒自在，颇有校园男神的感觉。

徐知骁看着他完全没有思考的样子，明知故问：“你们好学生也会翻墙？”

夏深寥动作顿了顿，无奈地牵了牵嘴角：“我还以为在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不太像个好学生。”

哪个好学生打架、翻墙样样精通啊？起码夏深寥这身本事有大半都是从班里经常被叫家长的那群同学身上学来的。

小时候不太成熟，总爱跟夏倾鸿这个一年四季不着家的父亲对着干，过年的饭桌上他随口祝福了一句好好学习，夏深寥转头就跟着那群“差学生”混得风生水起。

虽然学习成绩没半点下降趋势，但那段时间夏深寥确实过得混乱。

“C市只是条件比这好，但该有的都有，一个都不少。”夏深寥想到什么，对着徐知骁解释，“爱翻墙逃课的、上网吧通宵打游戏的、一时热血上头约架的……没少到哪儿去。”

就是大多数都被老师、家长逮了个正着，最后全看事情性质有多恶劣来判断何去何从，惨点的休学处理，还可以接受的停学一周也差不多回去上课了。

当时夏深寥接触的比较多的就是这种被称为“坏学生”“混子”的同学，他们比临城的要更无所畏惧点，毕竟C市普遍家庭条件都要更好，完全不需要去思考未来。

反正总有家庭兜底，混一天是一天，毕了业要么去家里工厂公司帮衬，要么就继续当家里蹲、啃老族。

夏深寥一开始没什么想法，后来发现这群人要么就是被溺爱到没法独立行走的，要么就是小时候完全不管长大了也看良心管的。

他已经很久没回忆过那些事儿了，毕竟从小到大都没什么能说话的朋友，潘回比较缺心眼，夏深寥很少把这些足以称得上年少轻狂的过去讲给他听。

夏倾鸿就更不用说了，在夏深寥记忆里和这位父亲相处的时间都寥寥无几，学校里真发生什么不闹大了他也是不知道的。

但这一刻，面对徐知骁，他忽然有了点开口的欲望。

墙那头传来点呼唤声，徐知骁笑了笑：“不过去？我就跟在你身后。”

夏深寥点了点头，动作利索地上了墙，又一跃而下稳稳站在原地。松松垮垮的衣服没妨碍他的动作，倒是随着这番动作在空中短暂地飘扬了起来。

潘凯还没来得及感叹真不知道他夏哥在C市学了些什么，就见五班的另一位哥骁哥也同样快速地翻过墙，落地时悄无声息。

夏深寥：“……”

徐知骁冲还愣在原地的夏深寥眨了眨眼，偏了偏头：“走呀。”

他的尾音是勾起来的，让人无端觉得心情很好。原本偏圆顿形状的眼睛笑得弯弯，再盯着他看时眼底亮晶晶的，像是盛着什么星光。

“好。”夏深寥呼吸平稳，抬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