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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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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伞伞盖和垂挂两侧的拖尾上绣着凤凰纹案,寓意祥瑞立足于天地间,庇佑万民。

晨阳微微透过殷红的伞盖连同阴影落在骆苕身上,她不再诵经,放眼望去。

近处偌大的御苑中庭,祭火还在呼呼窜着焰苗,再望远一些,宫俾们步履匆匆穿行而过,仔细瞧能瞧见他们鞋履上沾染上的大片泥土。

再远一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郁郁葱葱的树冠延绵成墙,翻越过去才是击鞠场和跑马场,那面离得还很远。

明明还是从前的御苑,却已一眼无垠。

一片硕大的焰灰扶摇直上翻越重重障碍,不偏不倚落在了一名女子的月杖①上,方才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它飘扬、落稳,下一瞬杖柄在她掌中急速旋转,直接掸飞那片焰灰。

女子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骆苕。

儿时的骆苕时常会点拨一些人入御苑,拖拽着小毛驴来几场驴鞠。

那时的骆苕球技很差,差到让人难以直视,连看护她的乳母都比她鞠的要好一些。但骆苕好像并不在乎球技,顶着红扑扑的脸蛋乐此不疲一场又一场地鞠着,不管输赢,两面队伍赏赐的物件都非常新奇有趣。

女子记得,儿时长公主倔犟的模样很有趣。

时过境迁的今日,同样在这御苑,同样的人,她和她都已变得不再有趣。

“李印仪,赛场都已经热火朝天,你还发什么呆啊,也不去给你家贺兰郎助助威?”一位同样参加击鞠赛的女郎见这女子神游天外便扯嗓喊醒她。

李印仪收回思绪把月杖揽在身前,回得不咸不淡:“助不助威都是必赢局,我的贺兰郎何时让我失望过。”

输赢另说,但睥睨万物的姿态必须抬高,说时她的视线已经越过去老远,停留在那面东刕女子击鞠队之中。

东刕女子也已整装待发,只待男子击鞠比赛结束。

李印仪眨了眨眼,望着在风中微微抖动的苍狼旗,渐渐耷拉下来,图腾折叠处一对深幽眼眸暴露在日光下,隐隐泛起绿光。

女郎对李印仪的傲气回话已经见惯不惯,她无奈笑说:“若咱们男女两队都赢下比赛,也不知东刕那些贼货们的脸还挂得住挂不住,哎……真是年年不得消停,到时候肯定又得狠狠讹诈我们大嵘的金银奇货、软香美人。”

话到此处,李印仪心弦一紧。

大嵘和东刕再次结盟,东刕竟一改前尘,送来两万匹良驹和东刕美人作为聘礼,此举这前所未有,有些颠覆以往的认知。

东刕与大嵘交好一时,交恶一时,十年内反反复复不知有过多少回,东刕大王子加木,关于他的事迹鲜有耳闻,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这次和亲。

李印仪踢了踢旁侧的月杖,说:“若输了,他们的脸能否挂的住,咱们晓不得,总之安乐公主的陪嫁不会少。”

若再要讹诈,可谓贪得无厌。

女郎拖着长腔嗟叹一声:“不扯这些,没意思。”眼瞟击鞠场,“我还是去看看他们赛事如何,瞧着呀,咱们的筹旗已经多了好几面呢。”话锋一转,嘴角衔笑,“听闻来了几位生面孔,这京都城的女郎们,早就按捺不住想去瞧瞧了。”

李印仪挑眉打趣:“那你,是得赶紧去瞧瞧。”

“是,我是该赶紧去瞧瞧,”被正中下怀的女郎收起月杖,附和道,“大嵘的好儿郎最为抢手,说不定今日天赐良缘,让我这窈窕淑女终得所愿。”

稀缺的好儿郎人人惦记,若真趁此机会看对眼,往后大抵便是水到渠成的事,除去像李印仪这样遵从父母之命的,其他女郎们可自行结缘的儿郎还是比较宽泛的。

李印仪向女郎稍稍抬起下颌示意她赶紧去,女郎不再拘泥,抄着月杖大步流星而去,李印仪依旧立在树荫下,眼波随着赛场上那一抹疾驰的恣意身影流转。

她的夫君——贺兰融。

树荫下都是一会儿要上赛场的女郎们,她们各个摩拳擦掌,各自整装,有些已经离开树荫围去击鞠场边观赛,篷帐下的勋贵们,好些怕晒的或打伞或头戴幂篱三三两两也拥着去了。

京中女郎闲来无事,可供她们愉乐的全部都已滚瓜烂熟,击鞠这一项她们完全不在话下,反倒是男郎们,为了赢得比赛,近些日子起早贪黑奔腾在击鞠场。

李印仪和她的夫君贺兰融为了这场赛事准备良久。

贺兰融被调离内廷麒麟卫已经一年有余,凌晖暗里一直笼络贺兰融,贺兰容虚虚应承,只说自己理应忠于皇室。

至于忠于哪个皇室,凌晖与贺兰融都未挑明深入去说。

贺兰融作为孝玄帝骆炜诠的亲卫,曾经随骆炜诠征战过,平反过,对孝玄帝骆炜诠有着独有的忠心。

而孝玄帝骆炜诠末年昏聩,使贺兰融有心无力,短短几年的变故像钝刀剜心,铮铮铁汉的贺兰融被击得连连挫败,从义气少年快速蜕变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折骨男儿。

凌晖完全把持朝政后,便调离贺兰融出麒麟卫,贺兰融欣然接受,成了嬉笑怒骂的千狮卫统领,负责京都市集安防,兢兢业业。

贺兰融与李印仪成婚数年,儿女绕膝,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得过且过,天地辽阔。

树荫下的李印仪纹丝未动,手臂支在月杖上神色淡然。

赛场上,贺兰融一记贴地长球,风速穿过马腹下的四蹄奔向慕容余,慕容余见机月杖捶地,捞起彩鞠凌空扫射,彩鞠再次奔回贺兰融,贺兰融眼风瞄准门心,彩鞠以迅雷之势正中门心。

顿时,场边呐喊声不绝于耳。

判官举旗高呼:“繁京队得一筹!”

贺兰融亮笑一声调转缰绳,向慕容余投去一眼:“兄弟,好样的!”这样接二连三酣畅淋漓的配合,实在令人舒爽。

慕容余振臂一挥得意道:“小意思!”

二人不再客套,调整队形再次备战,临开鞠前贺兰融望向场边飞快扫视,未能捕捉到李印仪。

场外的女郎们尖嗓呼唤,对场上的男子们指指点点,讨论热烈,目及场边逮到孤零零一人的凌文袤又是一番指点。

“对面那人是谁家儿郎?瞧着不像是击鞠队的。”女郎杏眼定在凌文袤身上,推开周边的嘈杂问得咬牙切齿,“天煞的,长的可够峻朗的,不知家中可有夫人了?”

众人被女郎逗得笑嘻嘻,有人跟着问:“哪位胆大的女郎,可敢上前问上一问?”

两位出声的女郎年纪稍长,早已抛开少女的娇羞为在场的女郎们推动气氛,迟迟不见人应答便觉无趣,目光转回赛场。

“听说那位是凌家郎。”有位知情少女弱弱提声说道。

目光刚转回赛场的女郎转身看了少女一眼后,再次落回凌文袤身上,问:“是大冢宰家的儿郎?”

少女应是。

女郎饶有深意地撇了一下嘴:说:“那便是凌家世子咯,这可高攀不起。”心中暗暗嘀咕,大伙都在议论对面儿郎身份,而这少女迟迟才开口,真扫兴。

听闻是凌家世子,众女郎顿时偃旗息鼓,有些庆幸方才没上前相问,今日这场合白吃一顿闭门羹,还落个攀龙附凤的名声可真会闹大笑话。

少女眼中含着羞涩,甜甜地说:“并非凌世子,是凌五郎。”

闻言,女郎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跃跃欲试。

世子凌承佐和凌五郎到底不一样,往后他们各自所处的位置不言而喻。

“原来是凌家五郎啊……”女郎吁气一顿,貌似对凌家儿郎的话题不太感兴趣了,只敷衍似的撂了一句,“那你们还有机会。”

他们凌家还得靠这些京中世家贵胄联姻,在场的这里女郎们个个家世殷实,祖辈们都是靠功绩立足大嵘,单论家世并不比凌晖差,凌世子夫人不敢随便攀附,但凌五郎夫人,谁都能配。

至于女郎为何对凌家儿郎的话题不太感兴趣,是因有些闷忿。

大嵘的皇帝还坐在龙椅上,暗地里不服凌晖的大有人在,特别是从前实力相当的同僚,转眼将变成你的君王,谁人会诚心顺服?

况且凌晖掌握实权之后,没有醒目的政绩加持,确实难以服众。

凌晖早年以战功著称,孝玄帝器重,手握天下兵权又不得不服。

有个胆大的女郎,拖着长长的语调调侃:“就是那个在湧州丢了城池,被撤职的凌五郎吗?何时躲回京都了呢。千载难逢的机会,谁攀的起赶紧去攀啊,就冲这倜傥长相,日日放在闺中赏着横竖也不亏……”女郎还有半句嫌弃话没出口,不紧不慢地指向赛场,“女郎们,今日场上这么多勇猛矫健的好儿郎,你们可得加把劲,快些心想事成呀!”

今日场上的好些人,虽对凌晖暗地里有所不满,但凌晖官至大冢宰,没人敢胡言,而凌晖的儿子凌文袤不一样,没立下显赫的军功还吃了败仗,就事论事借机诟病一番,算不得冒犯。

一个在父辈的庇荫下的毛头小子,第一次亲帅迎战败了并不足令人挂齿,但是,直接潜逃回京都,不笑话他笑话谁?

少女年纪小还未及笄,今早同兄长来时遇见了凌文袤,所以便向自己的父亲打听了一二,适才见有人夸赞凌文袤忍不住接了话,未成想,她们知道身份后口风急转直下,她被气得满脸通红。

正想辩解一番,只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拽了拽,侧首见有人向她摇头。

少女双眼满噙泪水,鼓着腮帮孤立在人群中,场上的击鞠赛瞬间不出彩了。

赛到下半场,场上的比赛愈发激烈,东刕的苍狼队换上四五人后局势有所扭转,比分几近逼平,心气上来的慕容余开始出现一丝焦躁,贺兰融心性稳,除了能纵观全局赛事,还能捕获队员的情绪变化,三言两语安抚住浮躁的队员。

再一次临开鞠前,场边抱胸观战的凌文袤冲着慕容余悠闲喊去:“慕容无双,这还有一刻钟才收尾呢,这么着急做什么,怕我跟你抢东刕美人?”

男男女女人数众多,见凌文袤如此痞态,场面一片喧哗怒笑。

慕容余此时哪会是搭理东刕美人的心情,也知凌文袤在用他们的方式开解他,佯装夹眉怒斥:“去你丫的凌宪,竟敢调戏我,今日,看我如何把你按倒在东刕美人的裙裳下!”

凌文袤昂首挺胸:“求之不得。”

贺兰融驾在马背上,以一个俯视的姿态看向凌文袤。

日光火辣,整片土地被烘出浓重热浪,赛马大喘粗气,四蹄踏踩尘土翻飞。

两双冷眼在颠簸中短暂冲撞后贺兰融移开视线,勒马投向另外一面。

李印仪已来到场外,贺兰融会心一笑。

比赛结束前,东刕那面使出了狠劲,双方互不相让,抡月杖的长臂重挥无眼,东刕苍狼队有人负伤摔下马来,顿时两队的男人们翻身下马撸袖,赤手空拳想干仗。

赛事落定,繁京队已胜。

贺兰融和慕容余二人对视一眼后吐着长气虚虚拉架,尽量做到不让人瞧出在拉偏架。

贺兰融个子最高,身板最壮,横在两队中间长臂一展,不知沾上多少唾沫星子。

混战开始,没成想整场赛事的收尾竟然是这样的。

场内外人群热情高涨,各个不嫌事大,助威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贺兰融突然“嘶”了一声,掌心往脖颈上一抹再一看。

哪个天杀的竟像女人一样用五爪给他留了条血印子,何时男人打架演变成这样了,他能容忍身上挨闷拳,却很难容下男人的五爪。

凌文袤含笑,立在场边依旧抱臂观战。

远处博望台上座的小皇帝骆炎对赛事并不关心,加木和凌晖二人起身朝前远眺,击鞠场内外乌泱泱人头翻涌,呐喊助威声逶迤至博望台。

看似混乱无序,实则两面的领队还可掌控局面。

赛前加木已经预见苍狼队会输,特地叮嘱,若起冲突不可大动干戈,所以苍狼队动起手来算是十分克制。

作为主场的繁京队自然不能让苍狼队输了比赛还丢了颜面,拉架的也能让自己队友保持克制。

加木静静地看着,深邃认真的眼神让人难以捉摸,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很好奇,片刻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摇头叹气:“不妨事,男儿气性大,让他们打上一架,今晚宴席再让他们相互敬上一杯烈酒,胜败恩怨定然一笔勾销。”

凌晖的神色同样让人难以捉摸,他微微颔首以表赞同,防事态不可控,便遣内侍监廖弥先去传信,让他们点到为止。

正在此时,回驿站取佛经的史吉带着佛经归来,时辰掐得刚刚好,在骆苕诵经结束,女队开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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