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在正规星住了这么久的林隽看清了除伊恩以外,第二只雄虫的脸。
那张脸,不同于赞瑟斯染着腐朽的颓艳,而是一种锋芒毕露的玫瑰的艳,他不仅有玫瑰的刺,还有玫瑰的红。一头及腰红发在风里张扬。
伊恩站在他身边,像个狗仗人势的小厮,双手环胸,仰着下巴瞧人。
可惜个子太矮,林隽还是看不清他的鼻孔。
他们想来是面对面站在院子里,因为听见悬浮摩托的动静而转过来。结果谁能想到,看到这么火辣的一幕。
那只面生的雄虫想必出生富贵之家,举止得体,在礼义廉耻上有较高底线,因此颇为不赞同地瞥了林隽一眼,当并没有恶语相向。
反观伊恩,显得很没教养。
“托勒密,这种货色你也下得了嘴,真是不嫌脏!基兰伯爵知道你这么饥不择食,还能将你列入继承者名单里吗?”伊恩嫌恶地撅着嘴,眼梢刻薄的微微上挑,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往上捏拉。
林隽趁着伊恩把矛头指向托勒密时,拨开了那只擒住自己的手,干脆利落往后走了两步。避免自己夹在两者中间给托勒密当了挡箭牌。
身上的外套染了晨露,虽然被一路的风吹干了,但仍有着说不上来的黏湿。实在想赶紧洗一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而不是站在院子里听一对怨偶吵架,尤其他还夹在当中。
从目前的发展看。那半杯绿影酒成了这段混乱关系的意外因素。林隽带着一点儿报复心搅进了这场他本就无法脱身的游戏,并且积极主动地改变了发展方向。
他在被托勒密纠缠中展现的抗拒,隐藏的监视者不可能不上报,而那向来敏锐如鬣狗,态度尖锐的雄保会也一直毫无动静。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上面允许发生的事。
只需要稍稍动一动脑筋,林隽就想明白了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刺激乌尔里克。
因此,林隽没有报警,没有联系雄保会,加上他需要一个挡箭牌,所以半推半就允许托勒密挤进他的生活。
因为林隽与他们一样,乐于乌尔里克走向死亡。
因为乌尔里克的死亡可能预示着他迎来真正的重生。
尽管这其中暗含着巨大风险,但林隽还是想赌一把。就像他当时决定跟着帝国卧底走一样。
和托勒密的这段混乱关系一旦开始,就难以复原,那他就只能尽可能的占据有利地位。所以,林隽必须知道托勒密对他的态度。假如托勒密并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他可就努力努力白努力了。
他回头看向托勒密,与伊恩一同等待着回答。
托勒密骑在悬浮摩托上,双腿撑地,单手撑着车头。有点儿兴致缺缺地从裤兜里掏出烟盒。
烟盒在他手里掂了掂,倒了倒,叩出来一根细长的烟,夹在指间转,“伊恩,昨晚前,你想怎么骂怎么骂,但现在你的皮给我收紧点。”
伊恩好似大梦初般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骤然厉声质问,“你们睡了!托勒密你疯了吗!”
“疯的是你。”托勒密在高分贝的嗓音中蹙起眉头,“我跟你只见了两面,你就敢以我雄主的身份到处招摇,我没收拾你,全是雌父压着。你库房里有多少是因为这个名头收的礼,我不跟你算,但不代表我不知道。”
事实骤然摆上台面上理论,理亏的伊恩脸色又青又白,只觉得托勒密这条大鱼是真的跑了,便生气地大喊,“所以你就因为这样选了一个脏透了的东西?他——”
“脏透?”托勒密不悦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掐着手指算账,“你去年一年和六十多只雌虫睡过,系统里明明白白记着,不记着的,你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而他五年只睡了六只雌虫。就算上学时成绩再烂,你也应该算得出来60和6有十倍差。来,伊恩,你告诉我,谁脏?”
和厌恶的雄虫摆在一同比较还被如此贬低,伊恩尖叫着扑上去,但在他碰到到雌虫之前,被同伴拉住,只剩下一只胳膊隔空抓挠,滑稽又狼狈。
那头的雌虫不为所动,翘着小拇指掏掏耳朵,“吵到我就算了,毕竟我不能动你,但他可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
“雄虫之间的纷争,雄保会向来怪不到雌虫头上,就算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不过是履行社会服务。你猜你这身板能接他几拳。”托勒密掏耳朵的手变了个手势,用大拇指对着林隽。
肉眼可见的差距让伊恩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嚣张气焰灭得一干二净,旁观的面生雄虫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拧着眉出言制止托勒密接下去的话,“够了。托勒密你控制一下。”
“德桑罗,你说错了,该控制一下的是他。他打着我的名号不知道四处许了多少好处,拿了多少宝贝。等我和林隽过夜的消息传开,他可就倒霉了。”
伊恩在他的话语里发抖,不安地抓紧同伴的衣袖。
“你不该碰他。”德桑罗·蒂莫西墨绿色的眼睛看向林隽。
“那我也碰了。”托勒密满不在乎,“行了,我走了。你帮我看着他,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上门吠。提个醒,他凶得很,一不高兴就打虫,我的私房钱不多,赔不起。到时候就只能暗地里宰一宰,那样很麻烦。”
德桑罗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回话,搂着伊恩的肩膀,将吓坏的雄虫带回住所。
突然归于安静的院前刮过一阵风,那阵风吹动了林隽的卷发,吹动了栅栏上的小花,托勒密这才对站在院子门口的林隽笑得意味深长,“怎么样,没白亲吧?”
那语气不同往日调侃,带着点隐晦的点到为止。
林隽意识到,自己那些学艺不精的手段在托勒密眼里一点不够看,人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能这么顺利,全凭的是愿意。
难过吗?倒也不难过,只是有些小尴尬,脚趾在鞋里有点儿累,除此之外,还挺高兴。
因为世界上最难敌的就是一个——我愿意。
说到底,目的达到了,他也算赢了。
林隽双手插在外套兜里,没继续往院子里走,而是走出来站在托勒密跟前,“你还挺乐意。”
“乐意啊。”那不着调的二流子腔调逗笑了林隽,托勒密抓住林隽的手揉捏,“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了,我是条大鱼,让你赶快下饵料。”
雄虫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致命的诱惑,没有恼羞成怒的掩饰,更没有期期艾艾和不耐烦。他只是那样浅浅的笑着,像是某个早晨看见了很好的太阳,“我尽量给你省点钱。”
“真不错。”托勒密笔出大拇指,转头从悬浮摩托的储物箱里掏出一个光脑抛给林隽,“拿着,我托勒密的雄虫,可不能用那种老家伙。”
从那天后,托勒密总是以“我托勒密的雄虫,可不能”来造句,堂而皇之地对林隽和林隽的小窝横加干预。
托勒密表面上看是个老大粗,实则心细如发,否则也不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找到时机,处处得利。
他在林隽毫无察觉的时候,摸清了林隽的各种喜好。比如喜欢吃烤串和热腾腾的汤水面,喜欢甜辣口的菜,睡觉要正躺着睡,不然就能在床铺上滚一夜,喜欢赤脚在地板上走,还不喜欢穿袜子,喝水要喝热的,就算热得直喘气也从不喝冰水,酒量不太好,但又菜又爱玩,两杯下肚就开始打飘,这时候最好骗,托勒密趁机让他喊了好几声哥哥,可是嘴也特别严,托勒密怎么也没套出来他在垃圾星的那些事儿。
每回酒醒,看见同床共枕的托勒密,林隽都一阵后怕。这样两次后,林隽再也没喝过酒。
自从托勒密把双层小别墅当自己家进进出出后,这里随处可见他带来的东西,原本冷清的住所也渐渐多了点生气。
玄关的鞋子多了,显眼的两双情侣拖鞋在托勒密强制显摆下,就算落灰了,也绝对不会收进鞋柜,钥匙挂钩也是情侣款,一左一右粘在入门墙砖上。喝水的杯子换成了一对,餐盘,抱枕都添了新的,窗台上多了小花小草,窗帘和软装也有了变化。因为托勒密嫌便宜货不经用,自己买了材料动手又装了一遍。
不仅如此,他还入侵了林隽的衣柜,此刻正往里塞自己的衣服,与此同时乐此不疲地批斗林隽那为数不多的“老古董”。
“快死的老雄虫都比你有情调。”托勒密皮笑肉不笑地捏着一件宽松T恤在手里抖,好像那是什么沾了脏东西的破布,“你就仗着自己长得好在作。”
抢过那件T恤,林隽将它重新挂上衣架,指着衣柜的另一边,“你有情调,都黑成煤矿了,还好意思说我。”
“我是军雌。”托勒密狡辩,“就得穿黑的,不然受伤了,那血能把雄虫吓死。”
“可拉倒吧你。你要是受伤,早被军医摁那儿了,还想见雄虫——干嘛,离我远点。”
“过河拆桥了,是不是?”托勒密放下没整理好的衣服,快,准,狠搂紧扭身要躲的林隽,把人拖回来,“我托勒密的雄虫,可不能这么害臊。”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略微比托勒密矮一点儿的林隽不知不觉习惯了托勒密的靠近,放松地靠向托勒密的肩膀,但非常坚定地拍掉那只搭在胯骨轴子上,蠢蠢欲动,准备摸向鸡儿的手,“你这样大张旗鼓把行李搬进来,不怕被唾沫星子淹了?”
“淹就淹了,多大点儿事。”托勒密完全把那个响着震耳音乐的悬浮车抛在脑后,而那个带着大包小包来的自己更是当作从不存在。
“你倒是想得开。”
“他们不懂。”
“懂什么?”
托勒密长叹一口气,也不解释,只是化作复读机一味重复,“他们不懂。”
“你越来越烦了。”
托勒密痞笑着去咬他的脸,被咬疼的林隽照着肋骨给了托勒密一肘,又痛又爽的托勒密掐住雄虫下巴,咬上嘴,亲了个过瘾才拍拍他屁股,“玩儿去吧。”
得了自由,林隽可没道理还留着,他踩着托勒密收拾整理行李的空档,窝在客厅沙发里把上次看到一半被打断的电影看完了。
那部电影是雄虫专栏里排在前列的作品,有关宠物,说不上多好看,但成功让林隽想起了那只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兽。
也不知道小胖子有没有减肥成功,再胖下去,可就是早亡之相了。
它可千万要躲过杰罗姆的屠刀,别被宰了做肉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