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辻村公江最后一次轻推,掌下失去支撑的身体颓然倒地,沉闷的落地声后,举室皆惊。
确认自己此前的举动并不曾被人察觉,辻村公江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手部的颤抖,表现得与突遭意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家属般,惊慌失措地摇晃着还带着余温的身体,“亲爱的,亲爱的你怎么了?!”
“他已经死了。”
事发后第一时间感到辻村勋近旁,蹲下身测量其颈部脉搏,片刻后收回手的服部平次声音低沉,面色凝重。
“小兰,快去联络警察。”
得到父亲命令的小兰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空荡荡的触感让她微怔——刚刚还牵着她手掌的柯南,不知何时已经溜到尸体前方,与服部如出一辙的姿势观察起现场了。
这孩子……是属撒手没的吗?
无奈叹气的少女正要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却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男孩,如今正抿着嘴唇,人偶般精致无暇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却无端让她感受到淡淡的悲伤和愤怒。
“小光?”
弯下腰,轻轻将手搭上孩子瘦削的肩膀,以身体挡住他凝望尸体的目光,小兰的声音温柔平和,像是想要藉此传递某种令人安心的温度,“不要怕,很快就会结束的。”
无论是父亲,还是那个神神秘秘的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有他们在的话,无论是意外还是更加残酷的谋/杀,事件总会很快解决的。
少女对此充满信心。
至少现在,先让这孩子远离现场吧。
和柯南相处久了,小兰都快忘记正常孩子遇到生命于眼前逝去的变故会受到多大冲击。
“没关系的,兰小姐。”
避开了打算握住自己腕部的手,景光仰头看向跟前体贴又细心的少女,“还是尽快通知警察叔叔更重要。”
“那小光你就在门口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一边是身体不适的柯南,一边是被“吓得不轻”的小光,自觉要担负起照顾这两个孩子重任的小兰脚步飞快。
在他们二人交流的同时,房间另一端的柯南和服部也发生了“碰撞”——各种意义上的。
通过对尸体的简单观察,其身上尤带余温,嘴唇泛紫,发根处还有一个小小的红点,柯南将意外猝死的选项从脑海删除,转而开始寻找起另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凶器。
结果,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和同样钻到书桌底下的服部头碰了头。
“好痛/痛死了!”
捂着额头的服部没好气地提着柯南的外套帽子,拎猫般将他举起。
已经将情况通知辻村家的管家,并报警回来的小兰拧眉上前——柯南可还生着病呢,这人手上没轻没重的要做什么?
“监护人要负起责任啊,真是的,怎么能让小孩子看到这种尸体呢!”
不好意思,前几天在废楼里我还见过更恐怖的。
被服部随手抛进小兰怀中的柯南悻悻然地侧过脸,暗自腹诽。
“柯南,我带你和小光去外面休息一下好吗?”
虽然态度很冲,可服部的指责的确有道理,小兰单手测了测怀中孩子额头的温度,愈发烫手的触感让她很是不安,“顺便问问附近有没有什么诊所。”
「侦探小说人物介绍的那一页就被圈出凶手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啊」
意识空间里,被松田和萩原身上散发的压抑气场憋得难受,系统干巴巴地说了个并不好玩的笑话。
「这不是小说,是真正的现实」
「如果我能反应再快一点——」
松田和萩原能理解系统试图活跃气氛的心情,他们生气的对象,只是针对自己。
因为有系统的存在,因为一次次悲剧被挽回的经历,因为那些扭转现实的力量,因为思维的惯性,可以用来狡辩的借口很多很多,然而,终究还是有一条生命于他们的眼前逝去,无法挽回。
「继续自责下去也没有意义」
这次传音的人是景光,他的声线干涩沉重,轻垂的眼帘掩去某种翻涌的阴霾。
身为前卧底的他,在这种事上的心情调节,还是比两位同期要快上许多。
正如哥哥曾经说过的那句,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更重要的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我们不能直接指证那个公江吗?她的举动明明都被我们看清楚了」
系统对他们三人的纠结很是不解。
「非要这么做的话也可以,但用“目击”做理由很牵强,不要忘了,真正目睹行凶过程的是我们,当时的小诸伏,是被推倒了」
「而那个叫服部的,扶住景旦那的时候,正好也把他的视线全部挡住了,再之后,才是谋/杀发生,辻村勋倒下」
「如果被追问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发现情况的,不好解释」
松田和萩原又何尝不想尽快将那个嚣张到当众行凶的犯人绳之以法,可惜孩童的身份终究是个阻碍,贸然指证,反而更容易引起辻村公江的警惕,提前销毁证据。
「存放毒/针的那个钥匙扣,现在还被她贴身带着,固定的位置一定会有药物残余」
景光的目光投向仍在捂面拭泪的女性,最终落在她的大衣口袋上。
“遇到这种事情,辻村夫人一定很难过吧。”
“是啊。”
同理心很强的小兰听到景光的话,也跟着蹙起眉头,大眼睛里写满悲伤。
“那小兰姐姐要记得多叫些人陪陪她,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肯定会越想越伤心。”
看着小兰深有同感地点头,在管家的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就有几个佣人搀着走路都不太稳健的她找了处地方坐下,开始嘘寒问暖。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有落单,处理证据的时间。
接下来,在警方到来前,在场的三位侦探,能否有洞穿迷雾,发现真相的可能?
首先,是其中最为年长,和工藤新一存在某种合作关系的毛利小五郎先生。
“啊呀,夫人也请您节哀,生老病死总是无常,发生这种意外,是大家都想不到的……”
毕竟也是上门的客户,即使眼下这档事后,生意泡汤的可能性十有八/九,毛利还是很有职业精神地上去安慰了几句。
景光:“……”
「不行啊,大叔压根没发现这是一起谋杀」
「所谓的“沉睡小五郎”,肯定是阿笠博士的什么道具导致的——之前模仿班长声音的那个东西就很可疑」
再然后,是被小兰带着远离尸体,目前在观察书房环境的江户川柯南。
这位倒是前途光明,很有希望的模样。
只不过,从他不时悄悄抹去额头汗珠,按揉太阳穴缓解不适的样子看,比起破案,他更需要的是足够的休息和治疗。
最后的那位……
“服部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对服部平次一直站在书房的窗户旁,不知在张望什么的动作很是好奇,景光故意走近了几步。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众人不曾察觉的线索?
“唷,是小光啊。”
被稚嫩的童声唤回神,服部俯身揉了揉景光的发顶,“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什么,重要的事情,服部哥哥你已经发现凶手了?”
猫眼圆睁,满是惊诧,景光将一个听到不得了消息的孩子表演得惟妙惟肖。
见状,服部平次得意洋洋地双手插腰,挺起胸膛,“这个窗户的视角,正对着大门,还没有其他人进出的迹象,现在那个工藤新一,肯定就在哪个角落,思考着辻村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局推理比赛里,目前是他遥遥领先。
「他对工藤新一到底有什么执念?」
一时失语的系统头顶冒出了巨大的问号。
「我能揍他一顿吗?」
松田表示,他对黑皮没有意见,但为啥他遇到的两个黑皮都能微妙地勾起自己心中的不爽。
「这位高中生侦探君现在的心态,小诸伏不适合靠近他哦~」
萩原倒是适应良好,「近藤小弟的那句话,还真是效果拔群。」
所以说,无论是zero,班长,松田,萩原,乃至他自己,都相当不满乃至厌恶于当下社会对于所谓青年,甚至未成年侦探的吹捧与“造神”。
一方面,侦探文化的盛行反应了警方的无能和腐/败,这是他们无法否定的大前提,另一面,从什么“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关东的工藤,关西的服部”诸如此类不负责任,或是说拱火居多的称号,无疑会让还未真正长成,心智也不够成熟的少年人生出骄矜,自得,竞争之心。
沐浴着光环,承受着期待,享有着特权,不曾经历挫败与磋磨的年轻灵魂,渴望着击败传言中势均力敌的对手,彰显真正的实力。
可是,对于一起不幸的,悲哀的,以弥足珍贵的生命为献祭的事件而言,所谓的胜负,又有何意义。
“……有人死掉了。”
半晌的沉默后,景光突然开口。
“?”
从窗口收回视线的服部平次不明所以。
“死掉了,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吃好吃的东西,和朋友一起聊天,和家人一起出游,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和他不再有联系,他所爱的,爱着他的人会流泪,会伤心,会难以置信,会大受打击。”
景光掰着手指细数着那些令人无法接受的,死亡所带来的阴霾,脑海里浮现出与zero重逢时他那张憔悴,惊恐,失魂落魄的面容,“我不知道服部哥哥很在意的工藤新一面对谋杀案会是什么态度。”
他忽然停下话语,像是留给对方梳理的时间,随即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补充道,“现在的服部哥哥,轻飘飘的,我、不、喜、欢。”
“吱呀——”
奢华厚重的金属大门徐徐洞开,车顶上方闪烁着红蓝二色的警车终于在辻村宅内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到来。
“小光。”
服部平次蓦地单膝跪地,两只手重重搭在景光肩上,眉目深沉,语气肃然。
“你刚刚说了,谋/杀/案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家伙,抓重点的地方很奇怪啊!!」
还以为服部这么煞有介事的样子,会说出什么正经话的系统身体一倒,直接撞在了萩原身上。
「呀咧呀咧,现在的年轻人啊~」
坏心眼地往后一挪,直接让系统啪叽贴地的萩原笑得眯起了眼。
激将法,无论什么年代,都是相当好用的明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