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笠9点半准时到了，一看到陶雨泽脸上的伤就皱了皱眉。

但她没有问，客客气气地确认：“吃早饭了吗？”

其实她手里就提着M记的袋子，陶雨泽接过，拉开客厅的椅子坐下：“谢谢，随便坐。”

褚笠环视了一圈这个屋子，一如既往地整洁得没有人气，明明很是干净，但空气里却有股尘埃的味道。

“一会儿我带你去买衣服，”她说着打量了一下陶雨泽，补充道，“如果有时间可以再去理个发。中午你要参加一个饭局，晚上陶总预定要去一场慈善拍卖。”

陶雨泽专心吃饭，没有吭声。

褚笠问：“你昨天是去了电影院吗？”

“是的。”陶雨泽喝完一口豆浆，语气平淡地问，“这个需要报备吗？”

褚笠没有回答他的问句，继续道：“昨天晚上有个视频被到处转载，内容是在电影院洗手间门口，一个大学生帮忙急救流产孕妇，那个人很像你。”

这时间地点事件人物都对得上，陶雨泽都不用看视频就知道那必定是自己，他确实记得当时有人在旁边拿手机拍，只是没想到会发到网上并且还有了热度：“是我。总不成……因为这个才叫我去的？”

“那倒不是。”褚笠表情不变，“本来陶总应该就预定了要带你出席。”

陶宸并没有提前和她透露过这个打算，但以她对陶宸和陶家局势的了解现在这样安排是丝毫不意外的，毕竟已经承认了陶雨泽的身份，就不会再像之前把他那样边缘化，在他正式去学校报道之前带着走一两次社交场合刚好合适。

褚笠道：“只是陶总大概率会提起。”

增加谈资。

话不用说尽，点到就行。本来陶雨泽现在对于陶宸的意义就是装点门面，谈资自然是越多越好。

对于陶雨泽，褚笠心里有点复杂，说不上感情多深厚，但算来算去，她这个和陶雨泽毫无关系的人居然是看顾陶雨泽最多，让她多少想提点陶雨泽几句。

陶雨泽无所谓地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吃好了，走吧。”

本以为这么早出门时间会很充裕，结果先去理了发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又去店里从头到尾选了一整套，因为脸上的淤青还化了底妆做了遮盖，居然到地方之后没早多少。

褚笠带着他在地下停车场等了片刻，和踩点到的陶宸碰了面。

“不错。”陶宸的目光在陶雨泽的嘴角略一停顿，但没有说什么，“年轻人嘛，还是精神点好。就是这衣服，成衣确实不是特别合身，回头给他定几套。”

褚笠答应称是。

“今天中午吃饭，不用紧张。”陶宸一招手，陶雨泽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走向电梯，“就是几个叔叔伯伯。今晚的慈善晚宴他们也会出席，到时候我可能顾不上你，现在提前见见，到时候别怯场。”

陶雨泽不言语，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他继承了李青唯一的优点——脸，精心收拾后仿佛去了尘的钻石一般夺人眼球，谁看了都得夸一句一表人才，

陶宸眼神逐渐满意了起来，点点头：“记住，怯场是最要不得的。无论你心里多不适应，都不要摆在脸上。”

电梯逐渐上升，陶宸慢慢道：“你以后会明白，这里没有朋友和敌人，只有猎人和猎物。”

看着电梯门上倒影出来的两人身影，陶雨泽问：“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谁都可能成为猎人，谁都有可能沦为猎物。”陶宸饶有兴致的，微微侧头对陶雨泽笑了笑，“谁先露出恐惧的尾巴，谁就会被吃掉。”

“叮——”

最顶层的楼梯门口有侍者等待着，见他们俩就微一鞠躬等着带路。

这次见面的人有些有点眼熟，是上次他去陶家聚餐时就见过的，还有一些眼生的，但无一例外都对他笑得十分和蔼，对他脸上的伤口视而不见。

现在大健康就是趋势，不仅是国民刚需，还有zc支持，做医药行业的陶家正是蒸蒸日上，在场不少人想搭上陶家项目，众人说话自然无形中以陶宸为主。

“这孩子和老大一样。”陶宸一只手搭在陶雨泽肩上，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一心扑在学习上，我也想着他年纪太小，读书才是正事，平时就不爱带他出来。”

一人道：“是呐，学生嘛。早听说了你家这孩子争气，考了个状元来。读的是商科？”

陶宸没说话，陶雨泽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当个装饰品，知道这停顿是留给自己：“是医科，外科方向。”

其他人瞬间了然：“也对，陶家是医学世家，学医正是应该的。”

陶雨泽只觉好笑，鬼的医学世家，不过是医药贩子罢了。

“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单纯，”陶宸倒是理所当然地接了，“受家里影响，整天想着救死扶伤的，还没正式学医呢，就在路上帮了个人，还被人拍了发到网上去了。”

和陶宸相熟的一人便提到：“原来那个是小泽啊，那个视频我看好像已经被官方转发了。”

“还是不稳重。”陶宸摆手，口气有点严肃地对陶雨泽道，“学艺不精就胡乱帮忙，要是反而害了别人怎么说？”

陶雨泽低头认错：“是我太草率了。”

那人就道：“年轻人有点热血是应该的，总比我家那个小的强，总给我捣乱。”

大家附和就是一顿好夸“前途无量”“年少有为”，要让家里那些游手好闲不知上进的小儿子们跟陶雨泽好好学学。

这就给陶雨泽的交友圈定了性，但也是一种互相承诺，让陶雨泽明白今天晚上该和谁搭话了。

一顿饭吃到快3点，不少事在饭桌上只是牵了个头，剩下的会交给下属接下来慢慢对接。陶宸要先回一趟公司把这点东西交代了，陶雨泽自然是跟着他的行程。

“表现得不错。”陶宸慢悠悠地取了个老花镜戴上，低头看平板上陶家股市上涨的消息，“公司公关部用你那视频运作了一下，这没想到网络的力量这么大，看来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要赶紧跟上时代才行啊。”

这种正能量的流量怎么能不利用？况且陶雨泽本来就是他们自己家的资源，用起来毫无后顾之忧，至于陶雨泽会不会因此感到困扰就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了。

陶宸斜着看了陶雨泽一眼：“不过你这身份被散播开，大家都知道你是陶家的人了，以后做事要更稳当一点。”

陶雨泽面不改色地道：“我知道。”

说完这个，陶宸提点了一句：“晚上陶利也要一起，他呢，有点大少爷脾气，不像你这么懂事，你帮我看着他点，嗯？”

陶雨泽道：“好。”

也不管他心里想什么，陶宸继续道：“你们之前不在一起长大，来往也不多，但到底都是我的种，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他跟着我学做生意，以后管公司这块。你就好好发展你的专业，给咱们家公司背书，陶家要发展起来，自家兄弟可不能离心，你说是不是？”

陶雨泽还能说什么？只有又道好。

敲打得差不多了，陶宸又自以为地给了点甜头：“既然你已经选了医生这条路，我们做家人的肯定会全力支持你。你们学校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有什么事可以找你们系主任。”

陶雨泽道：“谢谢爸爸。”

“你脸上怎么弄的？”陶宸像是才想起似的，抬头看他，“和人打架了？”

陶雨泽没有否认：“有点口角。”

“还是年轻啊。”陶宸好笑似地点了点他，“我也年轻过，理解。小打小闹无所谓，别给我真的闹出什么事来。我的底线是褚笠那边能解决，要是闹到我这里来，我可就要生气了。”

“那我放心了，”陶雨泽道，“褚律师能力这么高，给我的发挥空间很大。”

没想到他会这么接，陶宸重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又觉有些可惜。可惜陶雨泽没有被他从小带在身边，可惜陶家因为怕兄弟阋墙所以决不允许外室的孩子继承家业，可惜李青的身份如此糟糕，可惜……

这孩子可能比陶利更适合当自己的继承人，但现在自己只能一边培养他一边打压他。

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命呐。

“这世上优秀的人才那么多，能出头的又有几个？”陶宸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顿了顿，对陶雨泽道，“雨泽，和那种一辈子无法出头的人相比，你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陶雨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恭敬一如既往：“是，您说得对。”

晚间，酒店会场。

慈善拍卖已结束，大家各自拍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以公司名义贡献了公益款，多多少少抵掉了一些税额。

陶雨泽对这种场面丝毫没有兴趣，他冷冷地打量自己被限定的交友的圈子。

这种身份的人生，就像在一个固定的画框里作画，无论想画什么，早就被规定好了范围。

在其他人眼里，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而在自己家人眼里，他们却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好。”

陶雨泽扭过头去，一个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端着杯橙汁，有些好奇地问：“你长得好像救人那个视频里的……”

冲她点点头，陶雨泽道：“是我。”

“啊！果然是，我就说好像！”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顺手把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就像天生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将这动作做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崇拜，展露出了十几岁少女含苞待放的鲜活，“当时看到就觉得好佩服你啊，明明只比我大一岁。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太巧了，简直像在做梦呢。”

陶雨泽内心无动于衷，保持着社交礼仪的微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女孩眼睛一亮：“哎呀，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孙嘉，爸爸在陶氏工作，你呢？”

如果前面的表现还能让陶雨泽给她打个80分，那这问题就拉垮了，现在陶宸叫人用那视频做文章，她既然看过那个视频，自然也应该知道自己是谁，还偏偏多此一问。

真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