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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清减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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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允许我问几个问题吗,柳先生?”夏言礼说。

众人看向他。

“请问。”

“如果说复壁之丧是游侠所为,那您曾经说过复壁是余太守秘密建造的,复壁里的一切都是秘密的,外人不可知的,那么游侠是怎么得知复壁的存在的?复壁中人要是看到陌生人接近复壁一定会十分警惕,那又是如何在不引起众人怀疑的情况下把他们反锁在室内?

还有余太守头上的伤与血字又怎么说得通呢?如果按已知的所谓的‘真相’,只有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难道是复壁中的六人在议事过程中发生了矛盾,他们激烈争执,其余五人杀死了余太守,游侠悠哉悠哉进去把血字写在地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纵火,最后出去把门反锁了吗?

乱归因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先生。”

柳疏听到夏言礼这一番质疑,不禁有些吃惊,他都失忆了逻辑却还这么严密,能够迅速洞见他的推理纰漏,他很欣赏他的才华。

“那你有什么解释吗?”柳疏问。

“我认为他们之间有叛徒,而血字只是幌子,用来误导探案人员的罢了。是叛徒杀了余太守,然后留下血字,他熟悉复壁中到底是有哪些人,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在不引起他们怀疑的情况下,把他们叫到复壁里来,然后实施自己的计划。”

柳疏道:“你认为是叛徒做的,而不是游侠做的?”

马褂笑了起来,他说:“你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要说叛徒的话,还有谁比出现在火灾现场的你更可疑呢?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复壁里余太守的亲信们的身份,说不定里面就有你呢?”

夏言礼不再反驳,不是因为他认输了,或者无力反驳,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反驳。

的确,马全说的没错,他倒是突然点醒了他,他在辩驳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去辩驳?那六个人,还有那十几万南越将士难道不是他杀的吗?

他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从昏迷醒来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下意识撒谎以求自保,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心里默默规划好了如何利用这个案件引导众人洗清自己的嫌疑。而这一切都是自保的本能在自发行动,他自己的道德感却告诉他,你没有资格自保了。

一瞬间爆发的思想斗争让他泄了气,在无意识中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的神经此时松弛下来,他突然感到一阵疼痛难忍,拿开自己捂着腹部的手,鲜血已经洇出衣服,手上满是鲜红,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他晕倒了。

夏言礼似乎又一次置身于烈火之中,火焰包围了他,火舌在舔舐他的皮肤,他逃无可逃,猛然回头,他看到一本红漆牛皮封皮的厚重的大书在火海里燃烧,烧着的书页灰烬在空中四处漂浮,还闪着点点红色火光……

夏言礼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医院单间的病床上了,他掀开被子,纱布也换上新的了,那片骇人的殷红已经不见,夏言礼轻轻叹了口气。

梦中的那本红书,他还记得,那是他们夏家的祖训,一代代流传下来,由族长把对后代最高的希望还有他们成熟的经验,高洁的道德准则都写下来,一点点积累下一本足有几千页的大书。

夏言礼儿时看过这本书很多遍,他是如此崇拜祖先筚路蓝缕创下的丰功伟绩,却没有记住里面的任何一句话,但他知道他要严格遵照书里的道德准则成为一个有所成就,心怀天下的人。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回忆了离开家以后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不禁自嘲地轻笑一声,我多希望我能按照书里写的那样,坦然承认自己的罪行,昂首挺胸地赴以死刑;难道我又不渴望活着?我渴望能成为人们口中赞颂的品德高尚,又有所成就的人,人们提起他脸上都会带着笑容,赞叹,语气中或许还能带着欣赏,可这一切都完了,他可怜的自尊心不要他向任何一次打压低头,他从来不会珍惜自己的羽翼,所以现在已经是罪名累累的罪犯了。

他坐在黑暗中,望着窗外的深渊,风似乎很大,也许又下雪了吧……

明天,柳疏他们来了,我就把真相都告诉他们。

第二天清晨,很早就有人来看他,却不是柳疏他们。

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她打扮干练,烫的卷发看起来成熟又甜美,她很有礼貌地向夏言礼作揖道:“先生,我叫江舟,您见过我。”

夏言礼回礼道:“对不起女士,我受了重伤,有些记忆已经想不起来了。”夏言礼对她还是有点印象的,她曾经是是东南报刊的一名小记者,看她的打扮,似乎事业很顺利。东南报刊是全国最有名的报刊,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分公司。

江舟点点头,她说:“我听说了。昨晚我刚到复壁火灾现场的时候你就晕倒了,今天我刚好出差,就顺路来看望一下你。”

“您昨晚去火灾现场做采访吗?”

江舟点点头说:“是的。”

夏言礼说:“那你们采访到什么了呢?”

“柳疏先生很大方,他告诉了我们一些案件调查中新发现的证据,只不过他们认为目前证据还不充足,所以没有下任何结论。”

“他告诉你们血字的事情了吗?”

江舟点了点头。

夏言礼说:“我也不敢下什么结论,但是那句话很明显意有所指,‘逆天理,乱人伦’是吗?余太守参与谋杀了一百万南越将士,一定也有某位江湖游侠的亲友惨死其中,这种罔顾人伦,罪恶滔天的人,人人都欲除之而后快。”

江舟若有所思,她重视起来:“您是说很有可能是江湖游侠纵火烧死了余太守吗?”

“我也不敢下什么定论,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如果这些对您的新闻事业有价值的话,请不要在报纸上透露我们涉案人员任何人的名字。”夏言礼说。

江舟欣喜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答应您的。”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江舟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去赶车了,希望您的身体早点好起来。”

夏言礼久久凝视着江舟离开的方向,他不要自首了,余太守之流的那些罪人罪该万死,就算他的罪行再严重,他们的罪恶也是他的成千上万倍。更何况,还有一个人需要他保护,如果他被逮捕了,那个人也很快就会暴露,他不能也让那个人为他的妥协买单。

他刚刚又试着误导了江舟,因为他的犯罪还远远没有结束!那六个人不是全部,还有漏网之鱼逍遥在外,除了自保,他还要步步为营,哪怕饱受良心折磨和煎熬,他也要将仇恨进行到底。

过了一会儿,秦漾光也来探望他了,他没有和柳疏他们一起来,为的是能和夏言礼单独说几句话。

“你看起来身体虚弱的快变透明了。”秦漾光说,“想吃我带的蛋糕吗?”

秦漾光拿出他带给夏言礼的蛋糕。

夏言礼道:“你还记得……”

“记住这种小事又不算太难,尝尝吧。”

夏言礼把蛋糕放在了一边,他说:“待会儿柳先生他们就过来了,不如先聊正事。”

秦漾光笑道:“哪有什么正事?”

“那你避开他们提前来找我是做什么?”

“因为想单独跟你在一起……”

夏言礼刚才太过于严肃了,等他反应过来秦漾光说了什么,秦漾光已经憋不住开始笑了:“你这么严肃做什么?”

夏言礼又好笑又好气,随后又无奈地想,他的确没必要这么紧张,放轻松一点更不容易出错。

秦漾光看起来对纵火案的凶手是谁并不感兴趣,比起那两人他也没什么要查清真相的意思。

夏言礼不禁好奇起来:“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装作失忆吗?”

“因为你是纵火案的凶手吧?我猜让我们南越全军覆没的也是你。”秦漾光捧着脸戏谑地看着他,“如果我也参与了那次战争,你会手下留情吗?”

出乎他的意料,夏言礼反而回答的坚定:“会。因为人就是这样,比起陌生的,更重视熟悉的;比起死去的,更重视活着的。”

他皱了皱眉道:“比起你为什么装作失忆,我更想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动机。”

夏言礼摇了摇头说:“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话说回来,‘我们南越’是什么意思?”他知道秦漾光的国家泽雅国从几年前他们认识的时候就一直在把权力慢慢渗透到南越国,而据他所知,泽雅还没有完全占领南越。

“我皇兄不久前和南越公主举行了婚礼,这么说也不过分吧?”他的哥哥是泽雅的大皇子,他几年前就和秦漾光亲自前往南越,通过一系列手段操控了南越朝政。

他又挑衅地扬起嘴角说:“将来也许不只南越,包括淮阴,西梁,北朔,前面都得加两个字了。”

夏言礼觉得不能再和他继续聊这个话题,如果现在他们打一架,以自己现在这样浑身是伤,一定会落下风,他隐忍着说:“你放心好了,届时我们把万岁通天统一,你们就回海上去过蓬莱仙人的幸福日子吧。”

二十多年前,秦漾光口中的南越,淮阴,西梁,北朔,还是统一的一个大陆国家——万岁通天国。如今却四分五裂,又遭到海上国家泽雅国的入侵,尽管这四个大陆国不断争斗,内心还都埋藏着热切地渴望想要实现国土统一。

但是秦漾光说的这些话也并非开玩笑,他心中也是有宏大的梦想和继承的志向,至于将来如何,他轻轻一笑,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外面走廊上传来柳疏和马全说话的声音,两个人这才收了正形,柳疏他们走进来,他们相互作了揖。

“秦将军怎么来得这么早?”

“帮熟人回忆一下过往罢了,我五年前去北朔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秦漾光笑着看向柳疏。

柳疏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夏言礼这才想到柳疏是南越国的大臣,他肯定对来侵略南越国的泽雅二皇子没什么好印象,而且五年前的发生的事正是南越对抗泽雅决定性的失败,不怪乎秦漾光提起这件事柳疏脸色会不好看了。

南越国的皇帝暗弱无能,只靠柳疏他们这些大臣是没办法挽救南越国的颓势的,尽管如此,他们这些忠君爱国的臣子还是坚持与泽雅势力顽强抗争,这次前来淮阴调查复壁纵火案件本来只要他和马全两个人就够了,大皇子却还派秦漾光来监督他们,泽雅对南越的控制可见一斑。

柳疏并没有动怒,他无视了秦漾光的挑衅,转而对夏言礼说:“夏公子,关于昨晚你提出的质疑,我们慎重考虑了一下认为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也知道,你因此也变成了重要嫌疑人之一。”

夏言礼点点头:“如果为了真相和正义,牺牲一个我也不算什么,如果我真的是凶手,我也会毫不犹豫把自己交出去。”

夏言礼在心里冷笑,真是讽刺,他只有在伪装中才能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对嫌疑人采取的措施。”

“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还需要采取措施吗?”

“此举是为了防止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接触到你,还有能在你恢复记忆的时候及时发现。”

夏言礼笑了笑,这理由还真是严谨充分,不过如今他们再做任何努力都注定要付之东流了。

“所以你们要对我采取什么措施呢?将我禁足吗?”

“你的罪名还没有确立,我们当然不能限制你的行动,但是我们会派一个人监视你。”柳疏看了一眼秦漾光道,“不知道秦将军能否承担此任。”

柳疏似乎是在羞辱秦漾光,夏言礼很好奇秦漾光会作何反应。

秦漾光说:“那不如让夏公子搬过来跟我住吧?更方便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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