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晚宴办得很隆重，在昭海最豪华的酒店包下了三层楼用来招待宾客。
宁乐羽向来不太喜欢这种场合，需要穿着规规矩矩的西装，听大人们聊着自己听不懂的商业事情。
不过宁章也倒是很少带他参加这种商业聚会，只有很亲近的老友举办的宴会才会带宁乐羽参加。
社交都是大人的事情，像他们这种未成年只需要在宴会上狂吃小蛋糕就可以。
宴会上的自助区周围站着的基本都是高中生模样的孩子，男生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女生则是一身优雅的小礼服，打扮得都很成熟，但嘴里聊着的不是学习就是游戏。
宁乐羽很少来参加聚会，对这些少爷小姐自然也都不认识。
但同龄人的共同话题很多，没过多久，他就和旁边一位男生聊得火热。
男生大概比他高出半个头，头发挑染成五颜六色，西服衬衣也不好好穿，从上面解开三颗扣子，露出大半的胸膛。
他自我介绍叫陈泽，现在就读于高二，但明年就打算出国读书。
而宁乐羽和他能聊起来，完全是因为陈泽也打排球，而且和他一样是队里的二传手。
两人从战术和技巧上交流了很多，发现彼此是真的很热爱排球这项运动，在传球的心得上也颇有相似之处，顿时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陈泽掏出手机，表示想要加个微信，以后约着打球也方便。
宁乐羽也正有此意，他调出二维码亮给陈泽，下一秒手机上就多了条好友申请。
他正低头给陈泽修改备注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含笑轻佻的声音。
“弟弟，你怎么在这儿？”
“哥。”陈泽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似乎还有点不情愿，“你不是说不来参加宴会吗？”
他对他哥陈封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只是他哥是个同性恋，偏好睡男人，这点让他感到不舒服。
陈泽心里也清楚，他哥现在来宴会基本是没有正事的，只是单纯来挑选哪个男人上床而已。
宁乐羽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长得和陈泽有七分相似的男人走了过来。
陈封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宁乐羽脸上打量一圈，然后才笑着缓缓伸手：“你好，我叫陈封，你怎么称呼？”
虽然说刚才陈封看自己的眼神让宁乐羽感到有点不舒服，但出于礼貌，他还是伸手出去，介绍自己。
“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啊？”陈封十分关心地询问，“是第一次来这种宴会吗？”
宁乐羽刚想说“不是”，就听见陈泽有点不耐烦道：“哥，你快去正厅那边吧，别耽误我和我朋友说话。”
陈封“啧”了一声，似乎是对他弟的逐客令不满：“我就不能和你新朋友说说话吗？”
陈泽没说话，只是瞪了他哥一眼。
宁乐羽夹在两人之间有点为难，再加上陈封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本能的感觉有点危险。他抿抿唇，打算找个借口离开。
只不过还没等他自己找好借口，他的救星就到了。
“宁乐羽。”熟悉的声音响起。
宁乐羽抬头望去，陆尧洵正大步往自己的方向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时间他感觉陆尧洵好像不太开心。
不过宁乐羽现在却很开心，他都一天都没见到陆尧洵了。
陆父生日宴会，陆尧洵忙得脚不沾地，宁乐羽想找他都找不到。
宁乐羽情绪转变得很快，蹦蹦跳跳地挽住陆尧洵的胳膊，亲昵地问他怎么才来找自己？
陈封也和陆尧洵认识，见他过来，点头打了招呼：“尧洵，好久不见。”
在自己父亲的生日宴上，陆尧洵对陈封还算客气，他略一点头，神色如常道：“好久不见。”
然后下一秒就带着宁乐羽向两人告辞：“我们有事先离开一步，两位自便。”
“哎，这就走啦？”陈泽显然没和宁乐羽聊够，喊道，“一会儿我再去找你啊！”
宁乐羽偷看着陆尧洵的脸色，并未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含糊道：“我们有事微信上联系吧。”
说罢和陆尧洵一起转身离开。
陆尧洵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宁乐羽险些跟不上，还差不点撞到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
他拉着陆尧洵的西装袖口，怯生生地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陆尧洵烦躁地揉了下眉心，脚步慢了下来。
刚才离远看见陈封和宁乐羽站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把他吓了一跳。陈封在圈子里玩得脏是出了名的，给看上的小男生下药□□也不是没有过。
走近了看到宁乐羽没有什么事才稍稍放心下来。
陆尧洵拉着宁乐羽到角落里一处沙发上坐下，语气严肃地告诉他：“以后不要和陈家那两兄弟接触，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人。”
宁乐羽轻轻“啊”了一声，小声嘟囔一句：“我感觉陈泽他人挺好的。”
他哥哥陈封虽然给宁乐羽的印象不太好，但陈泽明明就很好啊，开朗健谈，还会打排球。
见宁乐羽不听自己的劝告，陆尧洵压着性子，单手捏住宁乐羽的下巴，把人扳向自己，再一次警告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比你了解他们。总之，以后离他俩远点，最好微信上也别联系。”
陆尧洵脸色冷峻，语气也很认真，让宁乐羽不由得就答应下来。
反正陆尧洵又不会害他，离远点就离远点，微信上……他不主动找陈泽不就可以了。
陆尧洵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往主厅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拍拍宁乐羽的大腿，让他坐这等他一下。
在等待陆尧洵的途中，宁乐羽还拿出手机给陆程发了条消息，问他那头结束了吗？
今天是学校各大社团招新宣讲的日子，陆程被排球部部长拉去做招新工作了，说是在主宴开始之前一定能赶过来。
宁乐羽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陆程没有回复，兴许是太忙了没空看手机。
不多时，陆尧洵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4寸芒果蛋糕。
看见芒果蛋糕，宁乐羽眼前一亮：“给我吃的吗？”
蛋糕像是才做好送来，外面的透明包装都没有拆开。
陆尧洵修长的手指把蛋糕上的丝带解开，把透明罩子拿下来，笑着道：“难不成还是我自己爱吃？”
宁乐羽笑嘻嘻道：“我爱吃！我爱吃！”
“尧洵哥，你对我真好！”
这句话让陆尧洵很受用，他在宁乐羽身边坐下，一边看他吃蛋糕一边说：“一会儿主宴开始后我可能顾不上你，你去找宁叔待着，别一个人乱跑。”
宁乐羽乖巧地点头答应。
这时一位打扮得成熟妩媚的女生款款走过来，她似乎与陆尧洵相识，直接就坐到陆尧洵旁边，开口便是打趣：“看你刚才急匆匆拿蛋糕的样子，还以为带女朋友来了呢。”
女生名叫纪雅，比陆尧洵年长两岁，现在已经在家里公司分管一个部门。
由于家族生意的缘故，陆尧洵和纪雅的关系一直还可以。
“雅姐别开玩笑了，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陆尧洵笑笑道，还以为这是纪雅一贯的八卦闲聊。
没想到纪雅却作出吃惊的样子：“我听小茹说的啊，照片我都看见了。”
说罢她眼珠转了转，不确定地揶揄道：“不会是你不好意思承认吧？都多大的人了，谈个恋爱干嘛还遮遮掩掩的？”
坐在一旁吃蛋糕的宁乐羽，听到这几句话后心都凉了半截。
女生口中的小茹应该就是三班的纪茹吧，她去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那张照片。不过现在照片不是在他们手里吗，这个女生又怎么会看见？
宁乐羽看似在低头专心挖蛋糕吃，实际上耳朵都恨不得竖到两人中间去。
“真没有谈恋爱。”陆尧洵有点哭笑不得，“雅姐，你从哪里听到的谣言？”
看着陆尧洵笃定的样子，纪雅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定，她试探着问道：“真没谈啊？那小茹回来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你处对象了，说是陆程那孩子亲口说的，现在他们全班都知道了。”
宁乐羽被蛋糕噎了下。
陆尧洵的目光不轻不重地看过来，宁乐羽低头没敢说话，更不敢与他对视。
“没谈。”陆尧洵把视线转回来，声音冷了一些道，“陆程那小子又在胡说了。”
生意场上的人嗅觉都很敏锐，纪雅一看气氛不对，打个哈哈就准备开溜：“陆程这孩子你说真的是……那个，我那边还有几个生意伙伴需要去招呼，先走了哈。”
“等一下，雅姐。”陆尧洵叫住他，“那个照片你哪里还有吗？能不能发我一份？”
纪雅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比了个OK的手势：“我马上微信发你。”
纪雅离开后，这个地方顿时安静下来。
宁乐羽低头用叉子在蛋糕上戳来戳去，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在一寸一寸被抽走，他有点呼吸不上来。
“你要把头埋到蛋糕里吗？”陆尧洵话说得平静压制，他看见宁乐羽瘦弱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也不敢说重话吓唬他，只是冷静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对不起。”宁乐羽喉头有点哽咽，“我不应该欺骗你的。”
他提前打好的那些道歉话语全都忘了，此刻他只感到了恐惧与悲伤。
陆尧洵扳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宁乐羽卷翘的睫毛快速抖动了两下，眼眶通红一片，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你和陆程原本的计划是什么？”陆尧洵问。
眼下宁乐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他和陆程的所有计划都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从陆程来找他女装假扮陆尧洵女朋友，再到书房和车上的刻意接触，最后到陆程找人PS照片。
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计划，陆尧洵听完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计划虽然听起来也很不正常，但相比于陆程胡诌的宁乐羽喜欢他，所以才女装的瞎话不知道合理了多少倍。
同时，陆尧洵也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宁乐羽其实并不喜欢自己，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看着陆尧洵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宁乐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伸手抱住陆尧洵的一条胳膊，声音沙哑软糯：“对不起，其实我想和你坦白的，就是我太拖延了，我不敢说。”
该说不说，宁乐羽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陆尧洵叹了口气，似乎极为疲惫地问：“前天晚上在湖边，你想说的也是这件事？”
那天其实陆尧洵听见了宁乐羽说的“对不起”，但他以为完整的一句话是“对不起，我喜欢你”，结果实际上宁乐羽想说的可能是“对不起，我骗了你。”
宁乐羽把脸贴在陆尧洵的胳膊上，点了点头。
陆尧洵的手机震动两下，有新消息进来。
他用没被宁乐羽抱住的那条胳膊解了锁，看见是纪雅把照片给他发过来了。
陆尧洵刚想点开大图看一眼，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
说是按住，但宁乐羽并没有用多少力，他也不是想拦住陆尧洵不让他看照片，只是手比脑子快地不想面对。
“对不起。”宁乐羽小声道歉，把手收了回来。
不过陆尧洵也没坚持要看照片，他把手机一关，从宁乐羽怀里把自己被抱着的手臂抽出来，然后起身，整理了下西装上的褶皱。
宁乐羽仰头呆呆地看着他，脸色素白，眼睛里水润一片。
“快到主宴时间了。”陆尧洵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去找宁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