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心事，随风起又随风落，令人捉摸不透。

裴初闻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不自觉地想起温柏杼。

她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被温柏杼喜欢上呢？

同样的问题，她也在裴瑾宁身上思考过。

裴瑾宁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从来没有对别人表露过一丝一毫的喜欢，以至于裴初闻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裴瑾宁在意的人。

除了温柏杼。

她听裴景胜说过一些关于裴瑾宁的事情，也只能通过裴景胜告诉她的裴瑾宁的童年窥探裴瑾宁的过去。

一个和现在的裴瑾宁完全不一样的人，叛逆、调皮，令她的爷爷奶奶无比头疼。

似乎这样，大概能解释为什么在长大以后裴瑾宁会对裴父裴母的话阳奉阴违了，同意结婚，是为了应付父母，父母让她生孩子，干脆直接收养了一个。

对裴瑾宁，裴初闻就只了解这么多，她只知道裴瑾宁对温柏杼的关心和在意，也只是觉得她对温柏杼实在是太好，太宽容了。

可同样和裴瑾宁有点像的温柏杼的过去，她一点也不了解。

她对温柏杼的了解，仅限于上次偷看到的林韵洺拿给裴景胜的文件。

在裴初闻的眼中，温柏杼永远是沉默的，冷淡的，很少有情绪波动，别人讲一大堆，也都只会回几个字，或许在她这样的熟人面前才会偶尔笑笑，多说几个字。

也正是因为温柏杼的性格，才导致在一起玩了两三年，裴初闻都从未有过她喜欢谁的错觉。

甚至根据上次她半开玩笑半真地说出来的那段话来看，温柏杼甚至都不一定知道同性之间的事情。

裴初闻轻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和温柏杼是好朋友的关系，一边又对自己只是温柏杼的好朋友而感到失望。

真的就只能是好朋友吗？

二月份一过，温柏杼总算迈入了成年人的行列，裴瑾宁一方面忙着工作，一方面又担心温柏杼的学习，因此只给她简单过了个生日。

终于结束了石中池的事情的裴瑾宁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要在考完试后给温柏杼补一个生日，但……有一件事却令她格外的不适。

可能是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和温柏杼分开了，裴初闻最近恨不得死死黏着她，每一次看见温柏杼，裴瑾宁都能在她身边看到裴初闻。

对于朋友来说，这样她们的感情或许有点太好了。

高二时，温柏杼原本申请了提前高考，甚至成绩出来后考的意外的不错，原本已经打算去心仪的那家大学了，结果后面又说要继续读到高三再考一次。

虽然温柏杼给她的理由是觉得自己考的不好，想继续读到高三再试一次，说不定会更好。

但裴瑾宁知道，真正改变温柏杼主意的其实是裴初闻。

温柏杼很少对她自己的决定产生犹豫，可那天她和裴瑾宁商量完后，突然看了眼手机，没过多久就改变了主意，无论怎么追问都是一样的回答。

裴瑾宁带着疑惑，下意识问了裴景胜，得到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裴初闻开始拼命学习了，就连定下的目标也和温柏杼原本打算去的那所大学一模一样。

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的裴瑾宁不得不认真起来，让本就对裴初闻有所怀疑的裴景胜也不由得跟着一起认真了起来。

“小温子，你之前想好了却不打算去，班任生怕你太骄傲了，再考一次连上次都不如。”和温柏杼一前一后地走在校道上，裴初闻的表情却没有很高兴，大概打听到了温柏杼当时没去有可能是因为裴初闻，所有人都生怕温柏杼第二次不如第一次。

裴初闻甚至能想象到，温柏杼要是考的没上次好或者没能保持在那个水平，不光是班任，裴瑾宁和裴景胜肯定会第一个手撕了她。

“你怎么能因为初闻是你的好朋友，就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回想起上次偶然间路过办公室听到的班任对温柏杼的那一句质问，不知怎么的，她只感到一阵压力。

要是温柏杼真的失误了，那该怎么办？

“还有进步空间就是还有进步空间，我不想让自己留遗憾。”没有丝毫犹豫，温柏杼给出了回答，“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任何人，我选择继续，只是为了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她，这段话虽然有道理，可总的来说，改变温柏杼主意的那条短信确实是她发的，裴初闻张了张嘴，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去年的那个夏天。

她知道温柏杼提早参加了考试后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相处了这几年，她比谁都清楚温柏杼的实力，也知道温柏杼说可以，那就一定是可以。

可以她的实力，就算努力了，好像也追不上温柏杼一点。

从初中开始，温柏杼就一直把她远远地甩在身后，她只有拼命努力才能勉强追上那么一点，让自己不至于连温柏杼的影子都看不见，可上了高中后，她只能感觉到自己更吃力了。

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学理科的料后，裴初闻有些悲哀，可咬咬牙，还是跟着继续学了下去，哪怕温柏杼一脸疑惑地问她既然文科更好为什么还要选理科时，她也只能为了自己的面子梗着脖子回答：理科就业更好。

温柏杼虽然疑惑，还是选择了尊重，继续心无旁骛地学了很久，直到又一次将裴初闻远远地甩在身后后，才终于开口问道。

“你真的不需要我教你吗？或者试试转到文科？”

“不需要！”裴初闻拖着一身疲惫大声回答，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有些不妥，便又小了下去，弱弱地补充道，“我只是最近有些状态不好。”

说出来的时候，她倒是期望温柏杼能够不再那么木头，能够听出来她是在说反话，主动提出要帮她补课。

但她还是低估了温柏杼的木头程度。

温柏杼“哦”了一声，真的就不再询问她了，拿着笔就继续做起了题。

看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温柏杼的成绩单，裴初闻崩溃了。

她在一个晚上悄悄地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写在了纸上，似乎打算勇敢一回，把一切都告诉温柏杼。

可当真的看到温柏杼时，她还是退缩了。

温柏杼依旧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沉默，那么的让人高不可攀。

把那张写满了心事的纸折好，再次放进了背包里，裴初闻又带着笑，有意无意地打探着温柏杼对同性感情的看法。

温柏杼依旧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问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她瞬间就没了那个胆子，再也没有问过温柏杼。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温柏杼究竟了不了解这些。

“裴初闻，你在想什么。”

温柏杼的声音从身边响起，难得叫了一次裴初闻的全名，表情莫名有些严肃。

裴初闻一瞬间有些恍惚，晃了晃脑袋才看向她，路灯的冷光斜切过温柏杼的侧脸，将她眉骨的线条镀上一层锋利的银边。她睫毛投下的阴影比白天更重，像给眼睛罩了层纱网，却遮不住虹膜边缘那圈冰凉的淡青色光晕。

温柏杼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冷漠。

可回想起因为她的那条短信改变主意的事情，裴初闻又有了些幻想。

“柏杼……”

“你有喜欢的人吗？”

终于问出心里一直想问的这句话，裴初闻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死死地盯着温柏杼，不愿放过温柏杼的任何反应。

温柏杼面色如常，嘴唇一开一合，给出了答案：“没有。”

两个成年不久的好友站在路灯下，莫名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不想说和上次一样的回答，但至少目前我依旧没有喜欢的人。”温柏杼说着，终于注意到了裴初闻的异常，“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奇奇怪怪的。”

盯着温柏杼一开一合的嘴唇，裴初闻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什么啊，我只是很好奇你的审美标准而已，什么样的男生才会入你的法眼？”

“我厌男。”温柏杼回答。

“那你就是喜欢女生咯？”听到温柏杼的回答，裴初闻心中止不住的窃喜，连心跳都仿佛加速了，连忙追问。

“开什么玩笑，女生会喜欢女生吗？”温柏杼眯了眯眼，再次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果然是根本就没有了解过啊……裴初闻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跳瞬间平息了下来，有些失落地开口：“那你还是太落后了。”

温柏杼不理解，试图追问她，没想到裴初闻却闭口不谈这件事，死都不愿意跟温柏杼透露了。

而摸不着头脑的温柏杼想了想，还是在回到家给裴瑾宁热牛奶时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姐姐，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裴瑾宁坐在沙发上，一脸微笑地看着温柏杼。

“你说。”

“女生能喜欢女生吗？”

话音刚落，温柏杼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小心地盯着裴瑾宁看，眼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至于她为什么闭嘴。

因为在她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裴瑾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告诉姐姐，是谁这么跟你说的。”

话语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