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裴瑾宁正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了温柏杼怯懦的声音，“我好了。”

裴瑾宁转过身，温柏杼原本有些黝黑的脸皮已经变得白净，眼角上翘，眼尾细长，标志的丹凤眼和温豫霖几乎一模一样，面部线条流畅，轮廓分明，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看着温柏杼这般模样，裴瑾宁笑了笑：“你很好看，怎么会担心自己被嫌弃？衣服还是大了点，吃完饭，我带你去买点衣服好不好？”

温柏杼被裴瑾宁一夸，脸又红了，完全没了刚刚嘲讽赵东良的那幅模样，似乎在裴瑾宁面前，她就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让裴瑾宁不喜欢，行为也不由得小心了许多。

见此情景，裴瑾宁没忍得住笑出了声，牵起温柏杼的手便带着她往外走：“走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温柏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低声喃喃：“吃姐姐喜欢的就好......”

“嗯？”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裴瑾宁虽然听力好，也没好到这种地步，便侧过耳朵询问：“想吃什么直接说就好了，都叫我姐姐了，怎么还把我当外人？”

裴瑾宁的声音实在是温润好听，温柏杼回想起裴瑾宁对待赵东良的态度，与现在温柔的模样俨然不同，一阵恍惚，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吃姐姐喜欢的就好......”

温柏杼很懂事，但正是因为她很懂事，才到现在仍然小心翼翼的，生怕裴瑾宁将她赶走，裴瑾宁何等细心，自然能看出来温柏杼在担心什么，叹了口气，却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顺了温柏杼的意，带着她去了自己还算喜欢的一家餐厅。

“你什么时候生日？今年多大了？”点好菜后趁着等上菜的功夫，裴瑾宁进一步询问起了温柏杼的情况，“想去哪上学？”

提起这些，温柏杼有些怅然：“十四岁了，生日是二月十八......上学只要有的上就好了，我没什么要求。”

裴瑾宁看着温柏杼，不由得有些心疼，温声开口：“我知道了，下周就去学校好吗？”

温柏杼乖巧地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裴瑾宁就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先吃饭，吃完再聊，我不喜欢吃饭时讲话，可以接受这样的规矩吗？”

商量的话语，从裴瑾宁的嘴里说出来，却带上了一丝不容反驳的感觉，温柏杼一滞，没有拒绝，这种为了她好的事，不是她能拒绝的，就算裴瑾宁的规矩再奇葩，她也没有能拒绝的余地。

裴瑾宁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温柏杼没由得一紧张，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裴瑾宁疑惑，按道理来说，温柏杼饿了一两天，不应该只吃这么一点点，可当她眼神望向温柏杼紧张的面容时便明白了，“我去打个电话，你先自己吃好吗？”

“想吃多少都行，姐姐付得起。”裴瑾宁拿起手机，对着温柏杼晃了晃，随后起身离开，笑的温柔动人。

温柏杼鼻头一酸，眼泪险些不争气的掉出来，压制许久的饥饿阵阵上涌，她抹了一把眼泪，低头吃起了饭。

“蒋校。”裴瑾宁背影对着温柏杼打着电话，离开温柏杼后，她又恢复了那清冷疏离的模样，“打扰了，不知道贵校还缺不缺人。”

依旧是肯定句，对对方的尊敬也仅仅停留在表面，按理说对方应该觉得裴瑾宁冒犯，可电话那端的蒋复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是惊喜万分：“瑾宁？你都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找我是为了....？难不成你真愿意跟赵东良……”

裴瑾宁一阵无语，打断了蒋复这天马行空的发言：“是温豫霖的女儿要上学。”

“温豫霖的女儿？”蒋复突然就停住了，她算得上是裴瑾宁的半个姐，自然是看着裴瑾宁从小长大，又怎会不认识温豫霖，一想到前不久才离世的温豫霖，也没由得叹息，“唉，他是可惜，没记错的话，他女儿今年应该已经是初中了......你把她带回去养了？”

裴瑾宁没有否认，顺势转移了话题：“能去你们学校吗？”

“可以，过两天，你带她来办手续吧，先说好，住宿可不行，这学期已经安排好了，还得麻烦裴律师百忙之中来接一下了。”蒋复以一种‘我就知道’的语气回答，却又压制不住好奇心，“所以你真把她带回去养了？赵东良没反对？”

裴瑾宁毫不在意：“他反对有什么用吗？”

蒋复被她这话呛了一嘴，忙打起哈哈：“没事，我就说你咋会突然在意温豫霖的女儿，原来是自己领回去养了啊，算我开始那句失言，回头你来办手续，一定赔礼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裴瑾宁眼底闪过一丝悲恸，拿着手机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颤抖，“把她照顾好。”

回到餐厅时，温柏杼已经吃完了，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裴瑾宁走回来时看见温柏杼明显发育不良的背影，甚至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温豫霖没有给她吃饭，毕竟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即使没发育，也不应该显得这么瘦弱。

“吃完了？”裴瑾宁俯下身看着温柏杼，眼底的悲恸褪去，又变回了那温柔的模样，“先去买衣服，过两天姐姐带你去学校办手续。”

温柏杼像个机器人，默不作声地跟着裴瑾宁出了门，却又因为跟不上比自己高了快两个头的裴瑾宁的脚步而颤巍巍地伸出手，牵住了裴瑾宁。

裴瑾宁被突然牵住，下意识地甩开了牵住自己的那双手，又在迎上温柏杼受伤的眼神时反应了过来，忙去牵温柏杼的手：“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有弄疼哪里吗？”

温柏杼摇了摇头，好似要挣脱裴瑾宁的手，裴瑾宁没想到这孩子看着瘦弱，力量却不小，还是以成年人的力量优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低头看向温柏杼，只见小朋友将头别了过去，别扭的向前走着，明显是生闷气了。

十四五岁的少女，敏感而又脆弱，丝毫掩盖不住心事，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如果是，那她能活到现在还真的得谢谢她妈，裴瑾宁想着，还是将温柏杼拉到了一处角落柔声询问：“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温柏杼这次没有低着头，在福利院初见时黯淡的眼眸和现在泛着光的眼眸形成鲜明对比，她冲着裴瑾宁笑了笑，如春日绽放的花朵，清新而明媚，“谢谢姐姐。”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谢什么的裴瑾宁被这反复无常的性情弄的倍感无奈，平日里都是她疏远别人，通常都是别人对她没办法，现在头一次对一个人温柔，面对这人的疏远和亲近，她自己却毫无办法。

实际上，温柏杼对自己的行为极度懊悔，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她真的有一刻以为面前的裴瑾宁不会因为任何事对她生气，对裴瑾宁的疏远也不过是怕她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生气丢下自己而已。

温柏杼这边想着便出了神，自以为很好的伪装却立马被毫无带娃经验的裴瑾宁看破了，裴瑾宁憋住笑，没有说话，天知道她要是戳穿温柏杼，这小朋友会不会又跟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不肯见人了。

拉着温柏杼的手逛了一圈，她却一点想买东西的欲望也没有，裴瑾宁只能带着温柏杼回去，又拜托朋友帮忙挑了一些送到家里，温柏杼才终于换上了一套合身的衣服。

“这也太可爱了——”房间里，穿着时髦的女人为温柏杼换上一身终于合身的衣服，连连发出惊呼，“长大以后长得肯定很好看，你别说，光是柏杼现在的长相，等过几个月发育了就长开了，那就没现在这么可爱了，搞不好还会有小男生追求她呢。”

裴瑾宁靠在门边，听了这话，整个人周身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度：“别乱说，她还小。”

周芷若嘿嘿一笑：“我这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不是才刚把她领回来吗？怎么就这么护着了？也太上心了。”

“有些话，你私下和我说没问题。”裴瑾宁说着，余光注意着温柏杼的情况，生怕她下一秒又开始难过，“非要当着小朋友的面说的话，你应该会和赵东良挺聊得来的。”

如果说周芷若最讨厌的人是谁，那莫过于明明没什么本事，算得上是吃软饭，全家都是靠裴瑾宁才得以翻身却又整天趾高气扬的赵东良了。周芷若听了这话，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打了个寒颤：“那还是算了，我闭嘴，你看好你的小朋友。”

按照裴瑾宁的性子，赵东良不可能能和她住在一起，因此在吃完饭后，裴瑾宁带她回的便是自己的家了，没了赵东良，相处的自然更自在些。

“今晚在这睡吧。”裴瑾宁倒了杯水递给周芷若，心情难得的好。

可周芷若瞬间警惕了起来，裴瑾宁对她突然这么好，不是有事就一定是有事，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不对劲，不对劲，特别的不对劲。”

“你肯定是有事想要我帮你。”周芷若一眼便看穿了裴瑾宁的用意，“否则平时都是我死缠烂打你才肯让我留下来，今天怎么会突然主动邀请我？不对劲！”

认识的久的朋友就这一点不好，裴瑾宁想着，还是告诉了周芷若：“明天陪我带着小朋友去找一趟蒋复。”

“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周芷若为自己将要见到第二讨厌的人而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