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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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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剑指了章邯,却被突然出现的晓梦子拦下,两人干了次架,晓梦子如今天人合一,卫庄险些吃瘪,幸而顾御诸赶到说和,当了回搅稀泥的,才让卫庄停止散发怨气。

项少羽因为军粮减少答应了章邯的求和。缔结盟约后,章邯见到项少羽后流下眼泪,向项少羽与纵横云仙控诉赵高的种种行径。项少羽于是许诺立章邯为雍王,将他安置在楚军营中。

要入冬了,关外的战役接近尾声。李杨作为农家弟子在前线受了伤,如今退下战场疗伤。

他先前是赵国人,祖籍在云梦山附近。他参军后,总能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顾阿云。

她男装了,但李杨知道她本是个长寿侠女。她与墨家一个冷面女人总负责伤员的治疗。李杨来到医帐中,向墨家女人出示了书牒后她示意自己到顾阿云那边去排队。

顾阿云负责外伤,听说她用的是法术,疗效又快又好,比普通军医快得多,很多伤员到这里排队。

终于排到他了,他一兴奋抽了一下在脖子上挂着的断臂,自己被疼得翻了个跟。

他看见顾阿云无奈的表情憨笑了起来,全然忘了疼一样,用一边好的手指着自己:“还记得我吗?”

顾御诸懵了一下,还没回答李杨的话,她就用斗转星移将李杨的断臂恢复如旧。李杨震惊喊:“神医妙手!”

冬季人体脆弱,病残比以往要多,顾御诸肉轮明显,忙得有些不可开交,她喊着下一个,李杨就这么被撇开了。但他不气馁,他还有两日的休憩时间,他想找机会攀谈。

顾御诸突然向端木蓉那边喊:“蓉儿——首乌藤两钱配给…你叫什么来着?徐明——!”

他看见另一旁同样忙碌的端木蓉,小跑过去向端木蓉说:“姑娘,你们这里需要打下手的不?”

端木蓉撇了他一眼,冷冷说:“不需要,腾开地方。”

说罢端木蓉挤开他,在木格中拿了几味药材放入药碾子中。

“真神气!…”他想到这是顾阿云身边的神人,便没了火气。

他就蹲在了医帐的角落,这里不会妨碍到别人,也可以清楚地观察顾阿云工作的模样,很好的。李杨就在那里蹲到傍晚时分。

伤员渐少,顾御诸终于腾开手来去找端木蓉聊天。伤寒杂病比外伤少一股,端木蓉比顾御诸早些休息,她看见顾御诸缺少血色的脸上蒙着薄汗,心疼地为她拭了拭。

端木蓉眉心微颦:“这几日寒暖不定,我配了些调药,一会儿拿给你。”

“最近确实有些累,难为蓉儿挂心了。”

又一个士兵撩开帷帐,看见端木蓉和男相顾御诸如此暧昧的场景尴尬地笑了几声:“端木姑娘,我来取药。”

端木蓉利落地取了药递给那士兵,士兵道声谢说:“大伙都以为端木姑娘不有婚配,一个个都梦着呢,现在看见端木姑娘和顾先生一对璧人,也是该让那群糙汉子死心啦!”

“你别——”端木蓉正要解释,又被顾御诸一声蓉儿打断。端木蓉便此住了嘴,走到顾御诸身边,含蓄的样子倒真像与情郎相见。

“蓉儿对他们无心,这样倒也省了麻烦不是?”顾御诸笑说。

端木蓉笑笑:“就别取笑蓉儿了…”

一旁角落的李杨站了起来,顾御诸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她回顾,对上李杨欣喜的脸。

“你是?”她问。

“阿姊,你不认识我啦?”他兴奋地迈过来,“我叫李杨,在鬼谷的时候,您救济过我哩。”

顾御诸微微倾首:“这么多年过去我自是不记得了。你找我有事么?”

她语气很平,面上挂着亲人的浅笑,让李杨受了冷水却更加放松。他说:“我、是想和您叙叙。今晚有个酒宴,您——”

“不行。”端木蓉听见酒宴,就厌恶般打断道,“你看不见她白日里多劳累么,还要她去那些地方伤神?”

看见李杨失落的表情,顾御诸打圆场说:“要入冬了,去饮些酒暖暖身子也算消遣,蓉儿可别拿我当小童看。”

“姐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饮,就这一次罢!回头我一定好好睡觉。”

端木蓉拗不过顾御诸,就放顾御诸和李杨同行了。

“您男装非常清爽。”李杨说。

“嗯,我知道。不过切勿声张。”

李杨说声是,又说:“您又救了我一次,您还和以前一样热心啊。”

“不过举手之劳,你们若是想拿我当什么活菩萨也不是不行。”

“活‘菩萨’?……”

她想起这里没有佛教,便说:“不用在意。”

李杨笑笑说:“我们这些肉体凡胎总要您来照看,真是辛苦了…您法力无边,而每日面对几百个人也有些力不从心吧…”

顾御诸看了一眼李杨,说道:“只是缺觉罢了,睡会儿会好的。”

她近日确实有些透支了。李杨说得对,她内力极厚,却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可她自知自己力量大,能让端木蓉和其他的军医做些更有用的事,于是她每日贪黑,不知不觉便又在盖聂怀里醒来而又跑到医帐中了。

“嗐,那时随您一起的少侠也说过,您…嗯,我也不多说啥了。不过——那位少侠现在何处啊?”

那位少侠…顾御诸能想到的人,便只有盖聂了。可盖聂的名声很差,即使嬴政死了,他仍是那个投靠强秦,屠杀旧友的不义之人,李杨作为农家弟子若是知道那时古道热肠的少侠是盖聂,想必五味杂陈吧。

不过那也是多年前的旧事了,顾御诸也想看看现在世人对待盖聂的态度,便说:“就是盖聂呀。”她笑笑。

李杨面色果然略显复杂,却又欣喜说:“活着便好、活着便好!”他突然语重心长:“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什么?”顾御诸一惊,脸却红了。“什么在一起。…”

“没有吗?”李杨叹口气,“盖聂先生当年看您的眼睛,您看不出来么?”

她哪能看出来,要不是去了趟仙山,她恐怕连自己对盖聂的心思都不知道。她听过盖聂说许久以前他就有心于自己,可竟连萍水相逢之人都看得出来,她觉得自己那时好笨。

“那时他还小,哪有什么的…。——你们在山下就没有碰见白毛夜叉什么的?”她急忙转移话题。

“我那时赶路,并没有注意当地珍兽。”……

……

连说带叙地谈了一路,到宴时天色已经是蓝紫色,远处几抹流云。

两人掀开帏帐,其内的酒气和汗气立刻扑了出来,吹得顾御诸一时发闷。她起先被烛光晃得屈眼,等到她睁眼,见到的却全是男性的肉色和他们通红的脸。

她立刻后悔了。

李杨看见顾御诸的神色,也察觉到,嘱咐说:“里面太闷,顾小姐在帐外等候,我去拿好酒!”

顾御诸没法拒绝,她并非反感军营中士兵,相比之下她的记忆中这场景早就屡见不鲜,可她就是不能待在这种地方,这是本能。记忆是顾谖的,她自己不曾体会过。她的嗅觉很敏感。

少顷,李杨从军帐中提出四坛土制陶器盛的酒水,他的身体隐约冒着蒸汽,脸上红光满面。

他一下坐在顾御诸旁边,递给她一坛酒,笑说:“痛快喝!既然带着您来了,不尽兴我可过意不去——”

他看见顾御诸直接吞了一整坛烈酒,大声赞赏说:“海量极了!痛快!!”说罢他自己又大灌了一口酒。

……

两人喝了几坛,芥蒂浅淡很多,夜也微深,军帐中所有士兵都走出帐来燃起了篝火,各自怀抱着唱着家乡的歌谣。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武人东征,不皇朝矣——!”

“渐渐之石,维其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武人东征,不皇出矣——!”

征夫武人不问来处,只知彼此生死与共,便挽起对方的手,饮酒高歌。笑声洋溢在夜色中,他们围着篝火欢跃,火光被旋转的斑驳人影溅起。总有人来向顾御诸敬酒,暖烘烘的气氛让入喉的酒更加热烫。

“李杨,”顾御诸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在百姓、你们这些人眼里,是怎么看待我们这群所谓的‘侠’ 的?”

李杨微醺,眼中却坚定:“要说的话,我们是粗人,只知家恨。说着保家卫国,其实不过是想要安定的生活。你们救过我、救过很多人,这就足够我们把好吃好喝都拿来报答你们。侠来侠去的我不懂,但我知道谁是好人——老百姓不笨。”

顾御诸想到李杨知道盖聂身份时的神态,微微笑了笑。

那些人都把‘侠’看得太崇高,就和对剑的看法一样,什么“人剑合一”的说法,都是华丽脆弱的空花,而“侠”之至高者仅仅返璞归真。

老百姓不笨,老百姓才是世间最明哲的人群,是历史的掌控者。顾御诸又饮尽了半坛酒,放声大笑起来。

她猛地站起,拉着李杨加入了篝火周围一圈欢乐的队伍中,饮着烈酒,唱着欢歌。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她想起自己竟还算个楚国人,又知道今后又要如何对抗这些楚国将士,眼角便含了泪。她唱起屈平的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她怕今后再不配唱出来。

她记住了几个跳得最尽兴的、最年轻的人的脸,想要在今后与这些人对立时放过他们的命。

一个士卒笑问:“顾先生也是楚国人?”

顾御诸怔了一下:“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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