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像是在惋惜,“全部挖掉,似乎太单调了。你看,现在这里还剩下一双活的,多么难得。”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我最深的伤口。
我猛地转过头,那双眼睛瞬间变得猩红,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一把揪住库洛洛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库洛洛·鲁西鲁!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不管你有没有念能力!”
库洛洛平静地看着他,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甚至还带着探究的兴味,像在观察某种有趣的生物反应。
“为什么不呢?”他反问,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你明明可以动手。只是因为我现在失去能力,就选择忍耐?你的正义和原则,真是……可笑又可悲。”
他看着酷拉皮卡眼中汹涌的杀意和那份因束缚而产生的痛苦挣扎,觉得这个人简直无可救药。
为什么要忍耐?愤怒就该释放,仇恨就该宣泄。如此轻易就能被所谓的道义束缚,真是太好欺负了。
库洛洛轻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抬起手,轻轻握住了我揪着他衣领的手腕,顺势一带。我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紧接着,库洛洛的另一只手臂环了过来,不是拥抱,更像是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圈禁。
他将我揽向自己,在这狭窄的、无法闪避的座位空间里,强迫我贴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酷拉皮卡的耳廓,带着那股冷冽干净却令我作呕的气息。
“你看,”库洛洛的声音低沉地响在我耳边,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这样不是很好吗?靠得这么近,随时都可以动手。”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极致的屈辱和愤怒。
我被库洛洛半圈在怀里,姿势暧昧得让过道里偶尔投来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异样,仿佛真是一对在旅途中亲昵的情侣。
而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煎熬。他像一尊僵硬的雕像,动弹不得,每一寸皮肤都在抗拒着这令人憎恶的碰触。
下了火车,海港的咸腥气味混杂着机械的轰鸣扑面而来。等待飞船起航的人群熙攘,我站在角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每一个靠近我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沸腾的焦躁,这一切,都拜身旁那个悠闲得如同观光客的男人所赐。
只要库洛洛·鲁西鲁的气息萦绕在附近,我就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呼吸都带着刺痛。
贝奇还在旅团手里,一天不能确认他的安全,那份不安就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而这个人,库洛洛,刚刚在车上才用最恶毒的方式撕开了我旧日的伤疤,现在又像个无事人一样跟在他身边……我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和你不一样,”我低声开口,声音沙哑,视线落在远处起降的飞船上,并未看身边的人:“我的心是肉长的,我也会疼……”
我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质问某种命运。
为什么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最后都导向更深的痛苦?
库洛洛侧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几分讶异,他打量着酷拉皮卡紧绷的侧脸:“你是在向我示弱吗?”
“我现在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正对着库洛洛,语气决然:“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库洛洛脸上的讶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愉悦的神情,他甚至微微挑了下眉:“哦?那么,再见。”
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塞进库洛洛手里,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沉声说道:“请你不要再偷别人的东西了。”
这更像是一种徒劳的告诫,或者说,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符合他原则的反击。
说完,我不再看库洛洛的反应,转身快步走向正在放下舷梯的飞船。踏上金属梯板,我没有回头,直到站在飞船甲板上,看着舷梯缓缓收起。
向下望去,隔着几十米的高度,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站在原地,抬起了头。
库洛洛伸手,将额前碍事的黑发向后捋去,露出了光洁额头上那个清晰的十字刺青。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酷拉皮卡。
飞船缓缓升空,港口和人群逐渐变小。我看着库洛洛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视野里,这才用力按住胸口,试图平复那阵强烈的不适感。
不管库洛洛要做什么,我告诉自己,他现在没有念能力,无法杀人。而且,他应该也不会闲到特意来破坏自己的计划。
这样就够了。
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似乎还能感觉到不久前塞钱给库洛洛时那令人厌恶的、短暂的接触。
海风带来的咸湿感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飞船内部循环空气特有的干燥。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
“这次我应征去给一位人体收藏家当保镖,”我落笔写道,字迹刻板用力,仿佛要将不久前与库洛洛对峙时的屈辱和怒火都压进纸张里:“就像当初为妮翁小姐服务一样。”
他笔尖一顿,指节因为回忆而收紧。
服务于那些将他族人眼睛视为珍宝的收藏家,每一次都像是在心脏上割开新的伤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写下去:“我现在的老板叫罗纳德.欧。”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人的影像——衣着考究,笑容无可挑剔,对着媒体侃侃而谈,风度翩翩。
“他是非常有名的公众人物,”我写着,眉头却不自觉地蹙:“在收集人体器官的同时还资助了几家孤儿院……”
库洛洛那张带着恶劣笑意的脸孔忽然闪过,我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阴魂不散的影子。
库洛洛玩弄人心,那这个罗纳德.欧……他真的是个好人吗?
“虽然我并不明白,”我继续写,笔尖在纸上划过,带着几分迟疑:“为什么有人喜欢收集这些为乐。”
停下笔,用指腹按了按太阳穴,胃里一阵翻搅。
“那些人体碎片它们看起来很恶心,”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甚至会令人悲伤。”
“也许背后还有一个可怕或者惨烈的故事……”
我喃喃着,眼神投向舷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那里空无一物,正如他此刻茫然的心绪。
“是的,”我重新落笔,字迹恢复了之前的坚定:“这次是我临时决定要做的。”
下笔的速度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因为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与火红眼有关的消息。”
写到这里,他的心脏重重一跳,那股熟悉的、混杂着仇恨与悲恸的激流再次汹涌,暂时压过了对库洛洛的警惕和对这份工作本身的厌恶。无论如何,这是他必须抓住的线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感。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即将出现在拍卖会上的族人遗物。
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夺回。
为此,我只能暂时搁置寻找贝奇。
行动刻不容缓。用劣质的染发剂将自己显眼的金发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又用深色的粉底和一些巧妙的阴影涂抹,让自己的肤色显得黝黑粗糙,掩盖了原本清秀的轮廓。
镜子里的人看上去陌生而憔悴,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悍气。
我给自己取了个代号——“赤目”,一个带着自嘲和决绝意味的名字。
最后,从行李深处翻出了那两把许久未用的短双刀,擦拭干净后背在身后。
如今,在不能轻易动用锁链的情况下,纯粹的物理攻击是我最可靠的屏障,也符合一个普通强化系保镖的身份设定。
罗纳德.欧的宅邸坐落在城市的富人区,戒备森严,门口的守卫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
踏入那扇雕花铁门,奢华却冰冷的装潢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金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这里的一切,很可能都建立在与他族人相似的悲剧之上。但我得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目光沉静地跟随着引路的仆人穿过如同迷宫般的回廊。
测试在一个宽阔的训练场进行。
十几个应征者散布四周,个个气息彪悍,不少人身上都带着念能力者特有的波动。
测试内容简单直接——实战对抗。
我被随机指派了一个对手,一个肌肉虬结、使用双手巨斧的壮汉。没有动用丝毫念能力,仅凭着过去严苛训练打下的体术基础和双刀术,如同鬼魅般在沉重的斧击间闪躲穿梭。
我的动作迅捷、精准,每一次刀锋的格挡都恰到好处,每一次侧身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
没有追求速胜,而是谨慎地展示着一个“经验丰富、擅长近身缠斗”的保镖形象,最终以一个巧妙的绊摔和刀柄的重击结束了战斗,力度控制得刚好让对方失去行动力却不至于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