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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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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眼睑,看着贝奇恬静的睡颜,他的小脸在晨光下透着健康的红晕。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仇人?我说得出口吗?

这世上,大概只有我才会为自己的仇人准备后事。荒唐,可笑。

店主见我不答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警惕和严肃:“先生,我们这是正经生意。如果您连过世之人的身份都不方便说明,那这……”

我猛地抬起头,喉咙发紧,几乎是逼着自己吐出那两个字:“……妻子。是我的妻子。”

“哦!”店主脸上的戒备瞬间融化,换上了一副深切的同情,他甚至向前走近半步,压低了声音:“请节哀顺变。唉,孩子这么小就没了母亲,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他的同情像滚烫的油浇在我心上,激起一阵难言的焦躁。我抱紧怀里的贝奇,避开他的目光,有些心虚地催促道:“……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水晶棺!当然是水晶棺!”店主立刻来了精神,语调都高昂起来,带着推销的热切:“您美丽的夫人,自然配得上最高贵、最优雅的水晶棺!不但能长久保存,还能让亲友随时瞻仰夫人的遗容……”

瞻仰?谁会去看他?

除了我……或许还有旅团那群人?

心头的烦躁几乎要压不住,我打断他:“那就这个吧。”

“好的好的!”店主喜形于色,连忙去拿样品册:“尺寸方面……”

“要两米长的。”我盯着墙角堆叠的木料:“我的……夫、夫人……我希望她睡得足够宽敞。”

“这是当然的,体贴的先生。”店主忙不迭地应着:“需要为您预订鲜花吗?白玫瑰或者百合都很合适。”

“这是订金。”我从口袋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放在落满灰尘的柜台上,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那个偏僻小屋的地址。

“弄些花进去,我也不想他臭得太快。东西送到时我会一并结清。”

说完,我不再看他,抱着贝奇转身快步离开了这家店,将那股混杂着木头、油漆和虚伪同情的气味甩在身后。

墓碑就不必劳烦棺材店了。

我寻思着,既然是多年的仇敌,这最后的一程,理应由我亲手送上。

我会在屋后的林子里找一块合适的石头,不必太大,也不求规整,粗糙的、带着棱角的反而更好。

我会用我那把随身携带的、磨得锋利的匕首,或者干脆找一块更坚硬的尖石,一笔一划地将那些字刻上去。、每一次刻凿,都像是将积压多年的恨意和此刻荒谬的现实感一同钉进石中。

我要亲手为他立碑,想想都觉得开心。

至于安葬的地方,我也早就看好了。就在离小屋不远的那片林子里,前些日子暴雨冲刷,有一棵老树倒了,留下一个不大不小、形状却刚刚好的深坑。

省了我多少力气,连坑都不用挖了,到时候把那水晶棺材直接放进去,再把土填上,就算齐活。多么方便,多么省事,简直像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帮我埋葬这个本该死在我手里的人。

这安排,想必库洛洛知道了,也会觉得“满意”吧。

碑文我也想好了。我坐在那盏昏暗的油灯下,听着隔壁房间里那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呼吸声,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字句。

最终定下来是:“孤独在他的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便如影随形,愿他能超脱尘世,灵魂得以平静。”

孤独?他身边从不缺旅团的簇拥。

不幸?他带给别人的不幸远超自身。

平静?他这样的人,灵魂如何平静?

这碑文与其说是悼词,不如说是我对他一生最恶毒的嘲讽和诅咒。

将这一切——棺材、墓坑、碑文、亲手雕刻的墓碑——在脑海里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后,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猛地冲破了胸腔的桎梏。

我捂住嘴,肩膀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最终爆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近乎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库洛洛!幻影旅团的团长!

被我像个普通人一样安排着后事,躺在那可笑的水晶棺里,埋在那不起眼的树坑下,墓碑上刻着如此“悲天悯人”的句子!

他恐怕是真的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用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吧?

想到这里,我的笑声更大了,眼角甚至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这致辞,确实不够哀伤,甚至可以说是虚伪至极。

可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了,任何真情实感的悲伤都显得荒唐可笑。

天知道,我现在心里除了这扭曲的快意和一种巨大的空茫,再也挤不出别的情绪。

我只想笑,为这命运的荒诞,为这复仇的终结方式。

我当年是怎么对窝金说的?

哦,对了,我说过,要将旅团的蜘蛛一个个清除,亲手为他们刻上墓碑,堆起新坟。

如今想来,真是一语成谶。只是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为他,库洛洛·鲁西鲁。

罢了。

安息吧,库洛洛。

水晶棺材被稳稳地抬进了小屋,摆在客厅中央。我抱着贝奇,看着工人小心翼翼地将库洛洛抱进棺材里。

他躺在那里,像一件精致却失去生命的艺术品,脸色是一种死寂的苍白,除了胸口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整个人与尸体无异。

我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脸颊。

那种触感让我的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茫。

就在这时,订的鲜花送来了。店主不知怎么想的,送来的不是白菊或百合,而是整整999朵鲜红欲滴的玫瑰,扎成巨大的花束,几乎要塞满整个房间。

送花人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嘴里说着“希望与您泛起激情的爱”之类的祝福语。

我付了钱,看着那堆碍眼的红色,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些浪漫,怎么可能适合他?

适合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将那些花束粗暴地拆开,随手将花瓣和整朵的花扔进了水晶棺里,铺满了库洛洛的身体四周。

鲜红与苍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带着一种病态的、令人作呕的浪漫。

这不是悼念,这是我对他,以及对这荒诞结局最讽刺的注脚。

我站在棺材边,手里握着那把磨得锃亮的匕首。

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了太久,此刻,他就在眼前,如此脆弱,只要我轻轻一刺,一切就都结束了。

族人的惨状、血红的眼睛在我眼前闪过,手腕不自觉地抬起。

但下一秒,我想起贝奇,他还在隔壁房间睡着,那么小,那么依赖我。

如果我此刻沾染上库洛洛的鲜血,我还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去抚养他吗?

我不能成为和旅团一样的人,不能为了复仇而彻底堕落。

而且,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这算什么?

这不是我想要的复仇。

我深吸一口气,将匕首收回,指尖因刚才的冲动而微微颤抖。

不,我不会再杀人了。

我的手上已经沾了足够的血,现在,我有了贝奇,我要带着他好好活下去,向前看。

人不会一直回忆过去,我现在有小孩了,我要向前看,我得带着贝奇好好过日子。

我坐在棺材旁的椅子上,守着他,心里想着未来的日子,想着贝奇醒来会哭吗?

他需要换尿布了。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微小的动作。

我猛地盯住库洛洛的脸。是不是眼花了?我眨了眨眼,定睛细看。没有,他的眼皮一动不动,就像我刚才看到的只是光线在他脸上造成的阴影变化。又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确定了我刚才只是眼花之后,我起身去看了看贝奇,给孩子换了尿布。

本来是想将他直接埋进坑里的,结果前几天山洪水流下来,坑被真上了一半,水晶棺太大,我实在不想废心重新挖一次了。

我把钱都拿来买水晶棺了,已经雇佣不了工人帮我挖了。

想到屋里还有个地下室,哦,这就很棒了。

也许让他以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存在着,对他来说是一种更长久的折磨,对我来说是一种另类的看管。

库洛洛就这样被安置在了地下室的角落里,像一个被遗忘的、精美的展品。

就让库洛洛在这里吧。

假若有一天孩子问起,我就给孩子来一场品德教育,告诉他,如果做坏事就是这么个下场。

例如胸口上碗大的洞,死不掉又醒不来。

就是他真的醒了,他也只会比以前更弱,然后他就只能选择逃命或者躲起来。

说起来,西索这个人,自从那次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我曾经托付了一些信得过的渠道去打探他的消息,希望能找到他的下落。

毕竟约定还在,我可不想养孩子的时候突然就被旅团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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