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再次被卷入事件,真雪心里暗自想着这是不是世界意志对她带来一些外来势力的不满,脸上却没显露半分。
倒是手按在枪袋上严阵以待的警察们面露犹疑。
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看着就不适合爬山的女孩,一个运动服的男孩,和一个穿着休闲装用白色连帽衫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的青年。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而且这里的杂草和灌木明显被清理过,像是一个暂时落脚的营地,可几人身边又没有行李,看上去不像来露营的人。
“打扰了,几位有看到过一个男人吗?”
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警察率先出声。
他上前一步,男孩和那个看不清脸的青年随即上前将和服女孩挡在身后。
对他的防备都写在了脸上。
但男人没有放弃,他停下脚步,接着出声询问:“他身高一米七左右,有些肥胖,穿着黑色的长棉衣和牛仔裤。”
“我们正在找他,很需要各位的配合。”
山姥切国广不假思索道:“没见过。”
于是他又转移视线,看向一边的男孩。
同样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被挡在后面的女孩道:“没有问的必要了吧?都说没看见了。”
警官先生显然被这种趾高气扬感噎了一下,很快又换了话题。
“当然。那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家臣们到哪了。”
真雪注意到她使用家臣这个几乎从现代完全消失的词汇后,警官先生脸上的懵然,但她没有再做解释或是掩饰的打算。
既然是隐世的大家族,保留一些古称和习惯都是很正常的事。
咒术界的御三家不还一夫一妻多妾制吗,她这才哪到哪啊。
“呃,那你的、家臣们,在哪?”
真雪没说话,短短数秒之后林子里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四个处在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结伴走出来。
几人无论穿着上还是长相上都看不出什么共同点,但他们应该就是女孩口中的家臣无疑。
如果这个家族真的是按照容貌来选定家臣的话。
除去走在最后那个深蓝色头发的男人之外,没人分给他一个眼神。
倒也不能说是被无视,准确来说他觉得这几个人单纯只是觉得那个女孩更重要而已。
“伊达,我们这边找到了嫌犯岛崎晃也的尸体。”
略带杂音的无线电响起。
伊达航正色起来,严肃地向似乎仍然处在郊游状态的七人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午餐时分,山下的旅馆里发生了一起命案,经过排查嫌犯很可能就是刚刚被发现尸体的岛崎晃也。
而真雪好巧不巧下午进山,很可能与岛崎晃也有过路线重合,因此需要配合调查。
真雪对此并无异议,道:“那就走吧。赶紧结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说完率先朝山下走。
收集到的数据有异常,这边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
发生命案的旅馆已经被清场,留在这里的不是警察就是和死去的两人有牵扯的人。
真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厅中央的人扯皮,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和警方交涉的工作交给了一期一振和笑面青江,但显然比起看上去神神秘秘的青江,警察也更偏向于从看上去就温良正直的一期一振身上获取信息。
尽管这个年轻警察此前从一期一振嘴里听到了一串刀剑的名字,但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说的话。
“那还用问吗?肯定、肯定就是他们杀了晃也!”
“你们警察不是查到了山上没有别人吗,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快把他们抓起来啊!”
“桥本先生!注意你的言辞!”
男人扯着嗓子的嚎叫和警察的制止,让分开问话的大厅陷入沉默。
真雪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口中的他们就是自己和刀剑们。
这种人她见多了,无论是单纯的出于慌乱还是想要掩盖自己行凶的事实,攀咬别人总会是他们的首选。
所以在一片沉默里,真雪口中溢出一声轻快的笑。
众人的视线很快聚焦在她身上,她不闪不避,端着假笑从袖带里拿出手机。
“这位……不知名先生,可以请你再说一遍吗?这一次我要全程录音录像。”
“你、你想干什么!”本来还有些心虚的男人看到说话的是个小女孩,声音很快又高了起来。
“当然是告你啊,”真雪面上带笑,眼睛里却透着冷意,“既然有造谣诽谤的勇气,想必你也有被告到倾家荡产的觉悟,对吧?”
“如果没有,我建议你闭紧嘴巴,不要暴露你的大脑不具备思考功能的事实,这里没有人会因此同情你。”
本就安静的大厅里瞬间落针可闻。
男人脸涨得通红,瞪视的眼神在注意到女孩和服上精美的刺绣后迅速挪开。意识到这可能是哪家权贵家里的孩子,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于是灰溜溜地缩进角落里不再说话。
一边的伊达航看着这场闹剧内心复杂。
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但作为一个以优秀成绩从警校毕业的警察,他能确定自己刚才在那六个家臣身上感觉到了杀气。
并不是被诽谤为凶手的时候,而是在那个小女孩开口说话之后。
似乎他们真的就像古代的那些家臣一样,一心侍奉主君,以主君的意志为意志。
而那个女孩……
她依然脊背挺直坐在那里,仪态端方,比大河剧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姬君更像姬君。
面色柔和得仿佛刚才那个骂别人没脑子的不是她一样。
其实伊达航也不觉得他们和死去的岛崎晃也有关系。
如果真是他们做的,大可以在被警察找上门时就让在外的几个提前将尸体带走处理掉,这不比被带来问话强吗?
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千代宫小姐,”他走向那个正在和家臣说话的孩子,“你们是什么时候进的山?”
本来都做好被她一杆子支到家臣那边去的准备了,没想到她意外的配合。
只见她抬手摘下手腕上的运动记录仪,放在身边灰发男孩的手上。
伊达航注意到她手腕上还有一条串珠子的红绳,尾部坠着一枚刻有精细纹样的银质坠饰。
看见她的动作,其他几人也一样挽起袖子。伊达航这才注意到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戴着同样的记录仪。
有记录仪的话,只要调查有没有经过可疑路线就能知道结果。
但还是不能排除有人多戴一个,伪造路线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可能性。
“你们今天进山的目的是什么?”
“探险。”真雪开始睁眼说瞎话。
反正这座山的怪谈那么多,被吸引来探灵的人不在少数,多她一个怎么了。
“探险?”警察有些怀疑,“你们的装备呢?”
“突然想来看看而已,没必要特意让人送装备来。”
伊达航揉揉额角,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随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停在了不到半山腰的位置?”
她疑惑地看着他:“因为我走不动了啊。”
自己要去探险,结果半途嫌累,所以将探险的工作交给家臣,自己留在原地休息。
这是什么麻烦的大小姐。
伊达航更心累了,说完感谢配合的话就打算溜走,没想到反而被叫住了。
“上周我见过他,”女孩视线锁定在刚刚和她呛声的男人身上,“和一个黑发蓝紫色挑染的女人在一起,举止亲密。”
伊达航大惊,那不就是还在抢救的女——啊不,女装大佬受害者吗?可他说他们不熟啊!
有了收获的伊达航赶紧往男人身边走,顺势带走了拿着记录仪不知所措的同事。
等到人走远之后,真雪眼帘低垂,手指不自觉地敲在腿上。
良久,真她才轻声问道:“你们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座山收集到的数据能够超过这个区域一半的占比?”
刀剑们一时都没说话。
他们都在本丸里看过沙盘,对比整个区,这座山并不算大,绝无可能占据高大一半的比例。
“除非……山的下面有东西。”三日月宗近率先开口。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东西,大概率存在与人类文明相关的东西,甚至可能就是有人类在山里面活动。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真雪点头表示赞同,她也认为这座山里面一定有东西。
“要去看看吗?”山姥切国广问。
“不,”真雪没有半点犹豫地否定道,“我们的任务只是收集时空数据,山里有什么与我们无关。”
“但要记得不要再靠近那里,可能有危险。”
真雪决定回去之后在沙盘上将这片区域标红,这样即使到了附近,传送装置也会发出警告让大家远离这里。
在她看来,能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弄出这么大数据量的不是传承千年的烂橘子就是令人恶心的诅咒师。
甚至可能是一群想要请神的疯子。
总之,沾上了准没好事。
大厅另一边突然传来哭嚎声,真雪转头看过去,只见刚刚那个造谣男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的警察先生正拿着手铐走近他。
嗯,经典结局。她想。
根据她的经验,在这种场合下十次起码有五六次,第一个冒出来上蹿下跳的人,不是凶手就是借刀杀人。
变来变去总是这点花样。
凶手已经抓到,对真相毫无兴趣的真雪拿回记录仪后在警察们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离开。
她家就爱用刀剑名给家臣命名,那咋了?有本事去博物馆告她啊。
*
昏暗的,能用眼睛闻到陈旧腐朽气味的房间里,一群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年轻人躬身垂首。
每个人手上都恭敬地捧着一台平板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们那些卧床养病乃至瘫痪在床的烂橘子长辈
“五条悟,”立在正中间的平板电脑开口说话,“你是否早已知晓千代宫真雪咒术师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