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内。
裴堰跪在地上:“属下保护不力,致侯爷深陷险境,恳请侯爷责罚!”
怀廷韫微微抬手摆了摆,此行虽说未能见到邵玄赫,可也并非一无所获:“起来吧,那两个人抓到了吗?”
“是。”裴堰起身:“手持双斧的壮汉已擒获,另一个还在搜寻中,属下已增派人手,会尽快将其捉拿。”
“是吗……”怀廷韫缓缓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所谓的亲信再次逃脱吗……”
裴堰羞愧地低下头:“属下无能。”
“将擒获的那个提来见我。”
“遵命!”
裴堰领命而去。
怀廷韫看向宋巽:“说说昨日的事。”
宋巽道:“侯爷,属下昨夜入睡之后,周身感知全然消失,睡得昏沉不醒,自我追随侯爷起,从未有过这般嗜睡,更未睡迟的状况,心中觉得有蹊跷,便把熬剩下的药渣,连同未服用的药包,一并带了回来。”
怀廷韫颔首道:“交给军中御医查看,盯紧了齐桉君和那个大夫,若有任何异样,先来禀报我,不可打草惊蛇。”
宋巽抱拳道:“是。”
须臾,那日将双斧用得风生水起的壮汉被士兵左右押解着,大步迈进帐内。
入帐站定,壮汉双臂一甩,挣脱了身后士兵的钳制,身姿笔挺,昂首挺胸。
他目光斜睨,冲着前方交椅上端坐的怀廷韫重重冷哼一声,下巴高高扬起,鼻孔朝天,满脸尽是不屑。
裴堰见这壮汉如此张狂,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膝腘处。
壮汉只觉膝盖一软,单腿跪到了地上。
他愤恨地回头,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恶狠狠地射向裴堰。
裴堰神色冷峻,眼睑微微下垂,睨了他一眼,旋即仰头,冷声道:“既已沦为阶下之囚,见到侯爷,岂有不跪之理?”
“呸!”壮汉冷笑一声,怒目而视,恶狠狠地啐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妄自尊大?不过是些逆贼走狗罢了!”
对于他的无礼言辞,怀廷韫仿若未闻,只是淡淡开口:“邵玄赫在哪儿?”
壮汉双眼圆睁,脖颈处青筋暴起:“想让我出卖殿下?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们!”
怀廷韫悠然地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指腹,语气平缓:“本侯有耐心,大可以慢慢等着,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也不迟,不过……”他看向壮汉怒火中烧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地笑:“你的同党是否还有时间等,就未可知了。”
壮汉闻言神色瞬间凝滞,忽的想到什么,随即道:“你想诈我?”
怀廷韫没有多言,只道:“信不信由你。”
说完他轻一挥手:“带走。”
“是。”
两个士兵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那壮汉死死盯着怀廷韫:“不可能,楚哥已经逃了,你休想骗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士兵不给他机会,迅速将他拖了出去。
待帐内恢复平静,怀廷韫道:“盯紧了他,倘若有人来救,全部留活口。”
宋巽和裴堰异口同声地回了是。
“行了,出去吧。”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宋巽先一步退了出去,裴堰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才道:“侯爷,属下方才见那前朝太监同您一同归来,他之前在马车里假装受伤,属下怀疑此人居心叵测,继续将其留在身边恐成大患。”
怀廷韫缓缓道:“此事他已向本侯解释过了,他懂医术,自己接骨疗的伤。”
裴堰急道:“这个解释破绽百出,也太牵强了,那人狡黠多诈,侯爷还是不要太过信他,以免养虎为患啊。”
怀廷韫抬手揉了揉额角:“你在质疑本侯的判断?”
裴堰忙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怀廷韫静静地望着他,久久没有言语。
一时间,帐内空气仿佛凝滞,裴堰自知失言,心中一阵打鼓。
良久,才听侯爷再次开口:“办好本侯交给你的事。”
裴堰连忙应道:“是!”
“退下吧。”怀廷韫淡淡道。
裴堰这才缓缓起身,依旧低着头,倒退着向帐外走去,直到退出帷帐,才挺直了腰杆,额头上已然布满细密的汗珠。
一块巾帕从旁边递了过来。
裴堰侧头一看,齐桉君那张欠揍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齐桉君眯眼一笑:“裴将军这是怎么了,天寒地冻的怎么出一脸汗呢?”
裴堰狠狠瞪了他一眼,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脚下步子加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齐桉君快步跟了上去,微微侧头,满脸好奇地询问道:“裴将军,你们被雪崩冲下悬崖,这惊险万分的绝境,究竟是如何绝处逢生的呀?”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悬崖高耸入云,雪势又那般凶猛,就算是身手绝顶的高手,面对那样的天灾,也很难全身而退吧?”
裴堰骤然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锁向齐桉君:“你究竟想说什么?”
齐桉君摊了摊手,解释道:“我只是好奇。”
裴堰嘴角扯出一抹带着讥讽意味的冷笑:“你还真以为侯爷此番出行毫无准备?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实则全在侯爷的计算之中,你最好是全心全意投靠侯爷,否则下场会很惨。”
齐桉君眨了眨眼,貌若无辜:“我全心全身皆投靠侯爷。”
“最好如此。”
说完,他便大步离去,齐桉君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思忖刚才帐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军营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齐桉君每日除了吃便是睡,无事可做。
于是,他整日在营中闲逛,逢人便问:“你做什么呢?”
起初还有人回应他几句,可天天如此,属实叫人烦。
后来,士兵们一瞧见他的身影,纷纷避之不及,齐桉君彻底成了无人理会的“狗不理”。
相比他的“悠闲”,李官邈却隔三差五的被侯爷传召,在那帷帐中一待便是两个时辰,也不知二人在里面做什么。
这日,齐桉君百无聊赖地在营中踱步,远远瞧见李官邈又一次被侯爷传唤,好奇心地趋势下,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李官邈进了帐中后,他绕到帷帐后面,整个人贴在帐外,试图听见里面的谈话,可侯爷的帷帐不似普通的帐子,隔音的很,愣是一点儿动静都透不出来。
他不信邪,还想再听听,身后却突然想起宋巽的声音:“齐军师,侯爷有请。”
齐桉君站直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跟着宋巽进了帷帐。
帐内,侯爷裸着上半身趴在锦被之上,背部线条在光影交错间若隐若现,冠玉般的面庞侧枕在手臂上,双眼微阖,眉头偶尔因不适轻轻皱起,却又迅速舒缓开来。
李官邈背对着齐桉君跪于床前,双手在侯爷的背上动来动去,不知在干些什么。
齐桉君惊愕地张大嘴巴,颤抖的指尖哆哆嗦嗦地抬起,指向二人,声音带着一丝颤音:“你……你……你们,青天白日的,竟如此不知廉耻?”
……
宋巽真的很想把帐帘撕下来塞他嘴里。
李官邈神色专注,小心翼翼地捻动手中着银针,缓缓将最后一根针刺入穴位,直至银针完全没入,他才如释重负般,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跪地向后退了几步道:“侯爷,所有银针已全部扎入,您感觉如何?”
随着他地后退,齐桉君才看到怀廷韫的背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怀廷韫睁开眼,微微颔首,目光转到门口处猥琐站着的齐桉君身上:“过来。”
齐桉君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看着满背的针,关切道:“侯爷,您的伤又严重了吗?为何扎了这么多针?”
怀廷韫道:“旧时顽疾,无须担心。”
闻言,齐桉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情并茂道:“侯爷如此受罪,叫我怎能不担心?这几日,我眼见着大夫频繁出入您的营帐,我在外面心急如焚,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生怕您有个三长两短,侯爷啊,您就是我的天,您若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呀!”
说完,他还抬手抹了把干干的眼角,顺势抽噎了几声。
怀廷韫平静地看他演完后问道:“这就是你在外面偷听的理由?”
齐桉君撇撇嘴:“那是我对侯爷急切地关怀,怎么被说成了偷听,究竟是谁在污蔑我?”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宋巽。
宋巽:“……”
怀廷韫话锋一转,沉声道:“本侯有一事要交由你去做。”
齐桉君立即正色道:“侯爷请讲。”
“那日偷袭的那两名贼子已尽数擒获,你去审问,务必从他们口中撬出邵玄赫的下落。”
齐桉君愣了一瞬,随即问道:“侯爷已经不怀疑我了?”
怀廷韫道:“你若能问出来,本侯就彻底信你,你若问不出来,本侯就审你们三个。”
齐桉君:“……侯爷,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他们本就与我有仇,若咬死不说,那我岂不是很冤?”
怀廷韫微微一笑:“那本侯就先审问你好不好?”
齐桉君立即俯身道:“侯爷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一直静跪在旁的李官邈突然道:“侯爷,能否让属下随他一同前去?属下熟知人体构造与经脉气血运行,对于寻常手段撬不开的嘴,属下有法子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乖乖吐露实情。”
怀廷韫稍作思忖,颔首道:“也好,你二人同去。”
李官邈与齐桉君齐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