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水被安置在秋水殿,阿鱼不在,她一个人托着腮看池塘里的锦鲤游来游去。
此时此刻,陈浅浅已经带人到了秋水殿外。
殿外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惊得鱼儿四散而逃,躲到了荷叶下。
“太妃真是好雅兴,遇到了刺客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赏鱼。”陈浅浅扶着思月的手迈过门槛,罗裙拂过青石阶,带进几片雨打的落叶,“思月,全都捞回去,做成肥美的鱼脍,滋味应当不错。”
思月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宫婢上前将鱼打捞干净,又规矩地退下。
苏秋水没起身,面无波澜,只是静静地喝茶。
陈浅浅连她遇刺的事情都知道,明显是她做的手脚,不过,在她眼里,她的的确确是眼中钉,肉中刺。
见她没有反应,陈浅浅伸手拍掉了她捏着的茶杯,茶杯咕噜噜地滚进了池塘,发出扑通的声响。
“本宫要吃你的鱼,为什么不反抗?”
苏秋水若敢说一个“不”字,她正好有理由发落了她。
苏秋水不知该称呼陈浅浅为太后,还是称呼她为皇后,随即躬身道:“这后宫全凭娘娘做主,莫说是这一池锦鲤,就算是南海的明珠,娘娘也要得。”
陈浅浅忽然发笑:“说得真好,说得比唱戏还好听,本宫教你去皇陵,就是要你别再出现在本宫面前,你作何要回来?”
不待苏秋水回答,她扬起手,怒得一个巴掌就要落到苏秋水脸上,下一刻就被突然出现的上官澄攥住了手腕。
“皇嫂,你不能打她。”
陈浅浅挣开,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阿澄,你从前都是唤本宫浅浅的,你承诺本宫皇后之位,难道都是哄骗的手段吗?”
上官澄不悦地甩开她的手,站在了苏秋水身侧:“承诺不假,立后大典和千秋宴会在下个月如期举行,这些都是承诺要给你的,朕只希望你不要为难阿浅。”
陈浅浅冷笑几声:“阿浅?叫得好生亲昵,既然如此,陛下最好日夜看管着她,不要让本宫抓到她的错处。”
陈浅浅走后,上官澄紧张苏秋水受了伤,忙让人请了杜雪茶来。
杜雪茶把随身的药箱置于案上,伸手为苏秋水把脉,一抬眸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她自顾自地往药箱里收东西,声音轻柔。
苏秋水望了一眼纱帐外来回踱步的上官澄,压低声音问道:“杜医官,你回来是为了段鹤,对不对?”
杜雪茶挎着药箱,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我要做什么,与你有何关系?这皇宫暗流涌动,你若想苟活于世,我劝你趁早离开。”
苏秋水也无奈,她自然想走,这不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皇宫嘛?
杜雪茶刚要离开,脚步一顿,又回来丢给她一个小瓷瓶。
苏秋水不解,拔开塞子倒出了几颗墨色的小药丸,闻起来满是苦涩:“这是什么?”
“此药丸含有穿心莲,可缓解你的心痛症。”说完,她便走了。
上官澄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见她盯着龙纹靴出神,轻轻拉起了她的手:“阿浅,你信我,除了皇后之位,别的我都能给你。”
苏秋水起了心思想要试探他,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若我要离开皇宫,陛下也允许吗?”
闻言,他吓得拉紧了她的手,喉结滚动:“离开?阿浅要去哪里?天涯海角,我都能伴你左右。”
这小说剧情似乎发生了改变,男女主因苏秋水发生了几次争吵,苏秋水愈发苦恼。
“我不走,哪里也不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得想办法逃过这一劫,来个金蝉脱壳。
根据博览群书的经验,苏秋水还真有一计可以脱身。金屋藏娇的故事后续,陈阿娇借巫蛊之祸陷害卫子夫,她也可,轻则打入冷宫,重则赐死,正好可以死遁跑路。
上官澄并不知道她内心所想,听了她的话,才放下心来,见她殿里冷清,又问道:“怎么不见阿鱼?”
苏秋水不好提起段鹤拿阿鱼威胁她的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阿鱼回家省亲了。”
“那怎么行?你身边怎么离得了人?”上官澄心中一喜,既然如此,正好可以安排自己信任的人来照顾她。
苏秋水并没有反对,眼下顺其自然,苟着苟着说不定事情会有新的转机。
上官澄本想留下陪她,她以不合规矩、顾念他的名声为由打发了他。
出了秋水殿,万松也安慰他来日方长,何愁他们之间的事。
虽说不是长久之计,但苏秋水认为能躲一时是一时。
三更的宫禁声刚过,苏秋水又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心绞痛,翻身起来燃了蜡烛,取出小瓷瓶的药丸,就着茶水吞咽下去。
忽然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动静,她取了烛火,拔下段鹤给的玉簪,警惕道:“谁?谁在哪?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烛火摇曳,映得殿内忽明忽暗。苏秋水屏息凝神,指尖紧攥玉簪,簪尖寒光闪烁,随时准备刺向来人。
窗外树影婆娑,似有人影一晃而过。
“苏姑娘,是我。”一道低哑的嗓音自屏风后传出,苏秋水心头一跳,循声望去,正是段鹤。
白日里,他还好好的,此时却像受了伤的小兽,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夜里泛着幽幽的光。
苏秋水本因阿鱼的事,心里还在怨他,一扶他却发现他玄色衣裳的肩膀处有血迹:“你受伤了?”
段鹤闻到她身上有穿心莲的味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瓶,眸色一沉:“你又痛了?怎么不差人告诉我?”
这药本是他请求杜雪茶为她配的,未曾想这么快就用上了。
苏秋水也猜得到,其实给她药丸的人是段鹤。
她默默将小瓷瓶收进袖中,从柜子翻出了药箱:“你受伤了,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陛下亲赐,效果甚佳。”
他看得出来她生气了,任由她拽下自己的衣袍,挑眉道:“陛下亲赐的,苏姑娘也舍得给我用?”
苏秋水抿着唇,手上动作不断,他肩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溢血,她将金疮药倒在手帕上,用力地按了上去,疼得段鹤龇牙咧嘴。
“疼吗?”她问。
段鹤咬着牙:“不疼。”
见他憋红了脸,苏秋水的气也消了大半,但说话还是很硬气:“阿鱼的事我可都记着呢,我不想见你,你来我这做什么?”
段鹤既然说要跟她做交易,自然要透露一些行动计划给她:“为了找到先皇遗嘱,我今夜夜探元青宫,惊动了守卫,禁卫军穷追不舍,我只好来你这避避风头。”
先皇遗诏?
也对,上官澄继位一事确实可疑,毕竟先皇还有七皇子一子,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没有作为的弟弟。
“可是有发现?”
须臾,段鹤才回她:“陛下疑心病重,我什么也没找到。先皇还在时,本想废了皇后,打压世家,凤印一直由淑妃保管,淑妃一死凤印又回到了她手里,皇后母家有太尉撑腰,保不齐她会有异心。”
若她有异心才好呢,苏秋水审稿时一直觉得女主身怀大才,在治水方面帮了男主不少忙,可惜一心扑在男主身上,有异心说不定这小说就是女帝文了。
“你是说,她若想造反,凤印就是她跟太尉的信物?”
“苏姑娘还不算太笨。”
说不清对方是骂她还是在夸她,苏秋水起身放好药箱,慢条斯理道:“我笨,你又何必找我合作,伤口处理好便走吧,让人发现你在我这,我会惹祸上身的。”
段鹤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远处的喧哗声不断,他慢悠悠整理衣袍,掩住了止血的伤口。
“我不走,外面的守卫瞧见我,苏姑娘不还是说不清楚吗?”
“你……”苏秋水转过身瞪他,段鹤这人,表面冷漠无情,实则腹黑狡猾,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
苏秋水拗不过他,警告他只准睡在矮榻,以屏风为界,不能越过一步。
一夜相安无事,翌日一早,苏秋水晨起时,段鹤已经走了,枕席冰凉,应当是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摇摇头,企图把他从自己脑袋里赶出去,担心他做什么,在皇宫,他混得比她还要如鱼得水呢。
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一个稚嫩的女声问道:“娘娘起了吗?奴婢是新来的阿欢,特来伺候娘娘梳洗。”
苏秋水撩起纱帐,喊了一声:“进。”
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和阿鱼一样圆脸的宫婢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拧干帕子摊开由苏秋水擦拭双手。
见阿欢梳头熟练,苏秋水又话家常般问道:“你梳头的手艺真好,从前是在哪里当差?”
阿欢将镶有明珠的金钗插进她的发髻,笑回道:“在椒房殿,只是椒房殿事多,内务府赏识奴婢,如今到秋水殿当差,必将娘娘伺候舒服。”
似乎意识到自己话多,阿欢又收了声。
闻言,苏秋水若有所思,本以为阿欢是上官澄的人,她竟然跟椒房殿还有牵扯,莫不是谍中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