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有堂在台下看着,没错过宋与观任何一秒。宋与观听到“苦斋志事十五则”时眼中的惊诧也被纪有堂收入眼底。
这本书纪有堂没什么印象,低头就打算搜,但几条消息先蹦了出来。
“ohel?”
看到这个名称的半秒纪有堂就反应过来,立刻按灭屏幕。
拿错了,是宋与观的手机。
两人手机差不多,宋与观是连霄的“琼枝”最新款,纪有堂是连霄的另一款机“余事”。
名字不同,性能倒没什么差别。纪有堂和宋与观也不在意,觉得能用就行。
纪有堂拿出另一个手机,翻面看了手机壳,确定是自己的才按开。
结果也有信息蹦出来。
【巴卡巴卡】俄罗斯()美国()澳大利亚(√)
【巴卡巴卡】:我不想催,嗯,但是巴莉耶娃那边问了。美国的可以推迟点去,俄罗斯什么时候安排?
【Collapsar】:周末,到时候我会和他们联系。美国那边我不去了,你问一下小红花。
【巴卡巴卡】:嗯。
“永乐二十年元夕,荆相悬灯十余盏于檐。曲影衔灯,游檐而过,明灭数十,漫如星河。有邻者云,或与荆相夜谈于庭,倏化为蛇,盘盘然如小丘,半立而行,越门不见。”
龙娆娆看着对面表情不同的两人,似乎很愉快。“小殷怎么愣住了?那我先来介绍一下吧,《苦斋志事十五则》著于明末清初,相传是作者胡凉生离京路上突发奇想所成,内容极少,篇幅不一,少则两句,多则十几行。此篇易丢失,故胡凉生将其置于《苦斋四壁》后为附录。《苦斋四壁》是野史,记载明末清初的一些官家轶事,百姓生活,但知名度较低,两位嘉宾没听说过也正常。”
殷渝不知道怎么考,有点紧张,扭头看宋与观找点安慰,却发现对方眼中透露的情绪似乎是……嫌弃。
殷渝:?
宋与观其实想笑,但得维持自己的形象,于是只微微抬起嘴角。
“怎么了?”他也看向殷渝。
真是无大语了,节目组怎么翻出那么冷门的书啊。
“等会你偷偷帮下我?”殷渝小声问。
宋与观还没回答,龙娆娆那边就出声了:“好了小殷,现在你选一个吧,是要认字还是写字?”
“写字!”殷渝下意识回答,完了才反应过来,“认字是怎么样的?”
龙娆娆指了指刚投影出来的一堆小篆:“甲骨文太为难人,隶书又简单了。认字的话,就把这堆小篆按原文排列好就可以了。”
“写字的话,没有提示,小殷要自己靠印象默出来才行。记得字要正楷,实在不行也得工整。”
两个都很难,殷渝不想选。
但他刚刚选了写字,龙娆娆可不给他机会犹豫。
“小殷快动手,台在这边,笔墨都准备好了,就差人了。”龙娆娆微笑,“如果现在不快点,户外又拖了时间,小宋生不生气我不知道,我会生气的哦?”
殷渝字不丑,偏方正,就是连笔惯了,一时不太会一笔一划写。另一个问题就是他不太记得原文,写不出来。
“娆娆姐,这不能申请外援吗?”殷渝握着毛笔,别扭地写了“永乐二十年元夕”就写不下去了,“曹植七步成诗,王勃文不加点,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比如说我,天赋没有点到背书上,默写很为难我不大的脑容量。”
龙娆娆:“你是鱼吗?”
殷渝很无辜:“夸大了。鱼挺聪明的,听不得这话。”
宋与观和龙娆娆并肩站在桌前看殷渝写字,他接收到了殷渝求助的眼神,也收到了龙娆娆的暗示,只得叹气:“说来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记住。”
殷渝强颜欢笑:“你们可得等久点了……我尽快。”
人在时间紧迫时可以干很多事,不包括学渣面对数学题,也不包括殷渝面对古文。
“当年我上学时最讨厌的就是语文,”殷渝一边绞尽脑汁回想古文,一边碎碎念,“大学语文结课那天我还特意去下了馆子,没想到现在还得直面它。天哪,你们都不知道语文给了我前十几年人生多大的打击……”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殷渝还真回忆起了零星片段,他只能尽全力把各个词语拼凑在一起,拼出了一篇在他自己看来完美的文章。
落笔是“出门不见”,错了一个字。
殷渝豪气地放下笔。
然后原文一投影出来,殷渝就恨不得钻进地里。
实在丢人。
“很厉害了!我都不记得这么多!算是挑战成功了!”宋与观给殷渝鼓掌。
殷渝捂脸。
殷渝本身是理化生,数学不差,看到投影出的题目时松了半口气。
殷渝一边庆幸不是考阴阳道术,一边很郁闷为什么出的题来自《九章算术》,刚默完古文,他现在还是逃不脱。
“今有均输粟:甲县一万户,行道八日;乙县九千五百户,行道十日;丙县一万二千三百五十户,行道十三日;丁县一万二千二百户,行道二十日,各到输所。凡四县赋,当输二十五万斛,用车一万乘。欲以道里远近,户数多少,衰出之。问粟、车各几何?”
这题殷渝高中那会就写过,虽然大学毕业了,但当时思考两天的题印象还是很深。
他在纸上算了算,毫不犹豫报了答案。
“甲县229人。乙县286人。丙县228人。丁县171人,戊县286人。”
殷渝语速飞快,龙娆娆和宋与观都愣了一下,然后边鼓掌边夸。
殷渝一开始还很骄傲地听着,几秒后只能求两人赶紧住口。
“小宋怎么样?小殷太厉害了有压力吗?”龙娆娆示意工作人员抬出道具,等待过程中随意问道。
宋与观装得腼腆:“那当然,殷渝他一直很厉害,我压力可大了。”
台下的某人笑出声。
声音很小,常人听不清,刚好够宋与观捕捉到。他不动声色睨了纪有堂一眼,后者则识趣地闭上了嘴。
“没事没事,只是小宋你怎么刚好选到难的两个呢,可以体谅。答不出来跳过就好。”
殷渝大为震惊:“娆娆姐你这区别对待太明显了吧,为什么不可以体谅一下我?”
“你刚刚不要求外援吗,那给你这个机会,等会小宋答不出来,你接上。”龙娆娆转向宋与观,“好了小宋,看到投影了吗?你随便选两个。”
宋与观稍稍抬头,在心里念了一遍“吉凶军宾嘉”,指了指其中两个。
投影翻面。
一张绘着日月山川,中间一缕烟飘摇而上,两边是密密麻麻的人,最前方是头戴龙冠的皇帝,正拱手而拜。
另一张的图画由左上角至右下角逐渐变大,内容也由婴孩啼哭转至于他人相处,最后是大婚之景,夫妻对拜。
殷渝和龙娆娆对视一眼。
“姐,我先弃权,你看行吗?”
“想得挺美。”
“小宋的要求一是说出两张图片所对应的礼,并说明理由。二是……自由选择一种礼演绎。”龙娆娆顿了一下,感觉有点为难人。
殷渝当场就想替宋与观抗议。
“哦,好。”宋与观本人倒淡定自若,走到第一张图画前端详几秒,“这是吉礼。吉礼为五礼之冠,主祭祀。嗯,说明一下,这个祭祀的对象为天地鬼神,帝王先贤。”
“可能我说的有点乱,那我再说一次吧。吉礼的主要内容为:祀天神与日月星辰;祭社稷山川、天地万物和一些小神;祭先王、先祖、先贤。我想想……《周礼·春官·宗伯》记载:以吉礼祀邦国之鬼、神、祇。”
“此图有日月有河山,指向性极强。烟代表祭祀,那堆人……我不确定。因为祭祀一般由皇帝亲力亲为,但内容有关国泰民安,可能百姓代表这个。最前面的皇帝就更明显了。”
宋与观本想敲一下图画,但是想到这是投影,及时住了手,只虚虚摸了一把。然后走到第二幅图画前。
“其实五礼很好认,这个是嘉礼。嘉礼多在于人事,是吃喝……咳,饮宴婚冠,节庆活动方面的礼节。大家最常听说的嘉礼应该就是及冠与及笄。”宋与观指指画的中间,男生正由亲人加冠,“实际上‘五礼’本就是周室所订,自然也为周室服务。画里的男子更像普通百姓,应该是为了更好地表现‘人际关系’的主题。”
龙娆娆和殷渝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竟然真的懂诶,真是出乎意料。
宋与观看了看两人,见没人出声,便自顾自道:“那我演一下凶礼。”
说罢低头,作默哀状,直到龙娆娆和殷渝凑过来。
“这就是凶礼?”殷渝好奇道。
宋与观抬眼,淡色的瞳孔映了殷渝疑惑的表情。“凶礼用于哀悼、慰问,我刚刚是在哀悼。”
“能问问为什么?”
“为我自己。”宋与观偷换概念。
殷渝便也不多嘴了。
龙娆娆夸完后继续主持:“其实我们也很想找出六乐的音源来感受一下,但……懂的都懂,暂时不可能的事。于是我们请P大的欧阳教授给我们介绍一下六乐,请看大屏幕。”
欧阳教授气质儒雅,端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开始讲解。
“《乐记》云:‘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旋象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大小相成,终始相生,倡和清浊,迭相为径。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乐,用以教化,用以安民。”
“六乐也称六代乐舞或六舞,是中国奴隶制时期歌颂帝王的代表性宫廷乐舞作品,亦是周朝最高等级的乐舞,有文乐、武乐之分。其中黄帝时期的《云门》、尧时的《大咸》、舜时的《大韶》、禹时的《大夏》所代表的时代,都是由禅让得的天下,所以其为文,舞时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而商朝的《大濩》和周朝的《大武》所表现的都是以武力夺取天下的君主,称之武,舞时手执朱干玉戚。”
“六乐各有其用途。《云门》用以祭祀天神,《大咸》用以祭祀地神,《大韶》用以祭祀四方,《大夏》用以祭祀山川,《大濩》用以祭祀周的始祖,《大武》用以祭祀周的祖先。”
“周的始祖有多种说法,在此建议感兴趣的同学们自己去查。”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有缘再见。”
殷渝听得晕头转向。屏幕黑了还没反应过来。他扭头看旁边的宋与观,见宋与观在发呆。
“不是,我发呆可以,这是你的环节,你发什么呆?”他拍了下宋与观肩膀。
宋与观回过神:“啊?哦,我没发呆,我认真听了。”
“小宋会不会弹钢琴?”龙娆娆问。
“会的。”
龙娆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小宋来给表演一个梅花三弄吧?”
宋与观:?
他侧头,看了那架刚搬出来的古琴一眼。
“这和钢琴不沾边啊娆娆姐。”
“那正常嘛,我们是探古篇呀,就要古琴。”龙娆娆的回答毫无破绽。
宋与观下意识回答:“古琴的话有人比我擅长多了。”
殷渝一脸害怕,生怕下一秒宋与观直接把表演的锅给自己。钢琴好说,古琴他是真没碰过。
宋与观往台下蜻蜓点水般一扫,看到纪有堂比了个“耶”。
幼稚死了大相鼠。
“也行。”宋与观走到古琴前,右手滚拂画圈试了试音,散音沉实,是架好琴。
他沉思了一会:“能不能换一首,我真不记得梅花三弄了。”
“那小宋会什么?”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要不我去查一下,现场学?”宋与观说出来都觉得好笑。但龙娆娆还真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去助理那里拿手机看。
宋与观往纪有堂那一站,也不拿手机,张口就问:“梅花三弄怎么弹?”
“白教你了。”纪有堂一时也不记得,先损了宋与观一句,才迟疑着哼唱调子。
纪有堂哼了前面几句,宋与观脑子就自动续上了后面。他迟疑了一下:“要是和现代版本不一样怎么办?”
纪有堂拿出手机递给他。
纪有堂教的是原版——他去东晋玩时听桓伊弹的。
曲谱出来后宋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