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川从小就爱捣鼓相机，读研究生的时候更是迷上了天文摄影。

那年4月底的时候新闻就报道说在5月初宝瓶座流星雨将迎来极大，陆行川早早地规划好了要去拍流星雨，陆勤和赵美之不愿意去，他就约了童昭昭去梅坞山山顶野营，童昭昭觉得两个人有点冷清，又把冯祺给约上了。

于是在5月初的某一天，三个人就这么去了梅坞山。

梅坞山山顶是宁江周边最适合观星的地方之一，海拔高，光污染水平低，开车可直达山顶，缺点是比较原生态，不及一些已经比较成熟的露营基地那样省事，这边基本上所有的都要自带。

陆行川作为组织人，带了主要的设备，除了他自己的摄影器材外，还有两顶帐篷和一些便携桌椅，童昭昭带了特别多水果和零食，她对流星雨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出去野营还是很期待的。

晚饭后上山，山顶已经有些凉意了，绯红的晚霞将天空晕染成渐变色，柔和又热烈，童昭昭拿着手机拍个不停。

当年露营还是一个比较小众的爱好，山顶上人不多，他们找了个比较好的位置就开始搭建帐篷了，只是三个从来没搭过帐篷的人光是支帐篷就花了好多时间，最后还是陆行川拿着教学视频边看边搭才成功。

冯祺前一天晚上就囔囔着非要在星空下吃火锅，陆行川刚刚搭完帐篷她就在这边张罗着和童昭昭一起布置火锅的事情。

“对对，放这里。”

她和童昭昭抬着折叠桌，把桌子放在了一个正对山头的地方，接着又把她带来的便携锅炉放在正中间，童昭昭把食材和零食整理好摆在边上，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休息了。

陆行川在一边的空地上摆自己的器材，荒山野岭的蚊虫本来就多，他们的天幕上还挂了灯串，更招这些小虫子的喜爱了，他一边调参数，一边用手赶蚊虫。童昭昭见状从包里拿出了驱蚊水，边喷边往他那边走去。

“山里的蚊子太吓人了，早知道带个电蚊拍出来。”童昭昭洒农药式地对着四周的空气狂喷了几下。

“咳咳……”陆行川被她喷的呛到，捂了捂鼻子，“不知道我是先被蚊子咬死，还是先被驱蚊水熏死。”

童昭昭吐了吐舌头，她凑过去看相机屏幕：“怎么样，视野好吗？”

“嗯，好，这边人少，受影响也少。”他扶了扶相机，抬头看天空。

月光微弱，满天繁星。

食材在锅里咕噜咕噜地翻滚，香气四溢，冯祺连了随身的蓝牙音响开始放纯音乐，氛围感十足。

童昭昭坐在椅子上头仰着看天，她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夜空，一望无际的黑夜中星星如钻石般闪烁，纯净而神秘，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陆行川架好了器材走了回来，拿了把椅子坐在桌子前，专心致志地搜着关于流星雨的动态。

他们俩一个看天，一个看手机，都看得入神，只有冯祺一个人积极地在下火锅。

“快吃火锅吧，再不吃肉就老了。”冯祺把食材倒入锅中，边吃边摇头晃脑，“太爽了，在星空下面吃夜宵，要是没有该死的蚊子和牛粪味就好了。”

童昭昭拉了拉椅子坐近，拆了两双一次性筷子，一双递给了陆行川，另一双自己拿着开始在锅里捞肉吃：“真的好香。”

“是吧，这是我最爱的火锅底料。”冯祺夹了一筷子羊肉放童昭昭碗里，“你尝尝这个羊肉，特香。”

半夜的山风刺骨，还好有火锅暖暖身子才不太难熬，陆行川吃得心不在焉，虽然新闻预告是凌晨才会有流星，但他总是担心预告不准会错过，所以总是吃几口就盯着天空看好一会，最后干脆也不吃了，专心仰靠在椅子上观测。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冯祺打了三四个哈欠，困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扯了扯冲锋衣说道：“要不我先去睡吧，待会流星来了你们喊我。”

陆行川点点头，然后对童昭昭说道：“要不你跟冯祺一起睡吧，待会我喊你，估计还要一会呢。”

童昭昭缩了缩脖子也打了个哈欠，她确实也困了，思索了一会后就和冯祺一起走进帐篷准备先睡。

冯祺是一躺下就秒睡了，但童昭昭却睡得不安稳，总是觉得帐篷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很担心会不会是野兽之类的，睡一会醒一会，最后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才只有过了半小时。

她坐了起来，决定还是去外面陪陆行川一起等。

掀开帘子走出去，陆行川正在外面坐着看天，听见动静后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问道：“怎么起来了？”

“睡不安稳，总觉得有点害怕。”

陆行川拉了张椅子到他边上，用手掸了掸灰，让她坐下。

“等下。”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条薄毛毯，然后才走上前去坐下，坐下后就把毛毯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童昭昭盖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盖完以后忽然发现这样两个人有点像在盖同一条被子。

意识到了这个以后，她的耳廓有些发红。

凌晨的山上很安静，除了山风拂过枝桠发出的沙沙声外，只剩桌上烧水壶发出的咕噜声。

陆行川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然后从烧水壶中倒了杯热水，摸了摸杯壁后递给她：“有点烫，你小心点。”

热气从水壶嘴溢出，化为白气在空气弥散着，童昭昭接过杯子，热意从指尖暖上，让她不禁打了个颤栗。

气温低，水冷的很快，两个人端着水杯边暖手边喝，陆行川忽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宇宙很浪漫？”

童昭昭转头看着他，歪着头等他的解答。

“我听说，整个宇宙体系里面原子的总量是恒定的，也就是我们身上的原子可能来自宇宙任何一个地方，也许我们曾经就是星星。”

“那我们以前应该是离得很近的两颗星星吧。”童昭昭指了指天空上两颗相邻的星星，“就像这么近，这样我们才可以在大爆炸以后一起投胎成为人。”

陆行川听她说完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应该是。”

黑夜中，唯有这方小小的天幕下亮着微弱的灯，如同宇宙中两颗相依偎的星星一样。

忽然，童昭昭猛地指了指天上：“快看，那个是不是流星！”

陆行川抬头看天，只看见了流星的尾焰，他马上站起来走到相机那边准备开始拍摄。

童昭昭也掀开毯子，走进帐篷把冯祺摇醒：“冯祺，起来看流星了。”

冯祺睡得正香，翻了两个身赖了一会才揉揉眼起来，裹了一条厚外套打着哈欠走出帐篷，抬眼找了找：“哪儿呢？哪儿呢？”

“快了，刚刚有几颗小的划过，估计要过一会才到峰值。”

“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想好要许什么愿望。”冯祺突然开始掰起手指列了起来，“是先许能早日谈恋爱，还是先许能无痛瘦十斤……算了，要不先许顺利毕业吧。”

谈话间，越来越多的流星出现了。

“有了有了！”冯祺兴奋地闭眼许愿，嘴巴里念念有词的，听不清到底先许了哪个愿望。

童昭昭也低下了头，双手合十，一脸认真。

流星在天幕短暂闪耀后，携带着人们的愿望一起又消失于长夜，童昭昭睁开眼望向陆行川的方向，发现他也在低头许愿。

他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冯祺匆匆许完愿又回帐篷接着睡觉了，童昭昭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把垃圾装进袋子里，弄完后就在椅子上又坐着了。

“还不去睡吗？”陆行川正拿着自己整理好的装备箱往她这边走。

“不困，还想在坐会儿。”

“在外面坐着就不怕了？”陆行川想起了她刚刚说过的，大概猜到她是因为有点害怕。

冯祺睡得快，她一个人躺在帐篷毫无睡意，东想西想还有点害怕，还不如在外面坐一会等困了再进去。

他在童昭昭边上坐下，打开相机开始翻阅起了刚刚拍的照片。

童昭昭想让他去睡吧，不用陪她，但又担心会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可能人家也只是想坐一会而已。

“怎么样？有没有拍到好看的照片？”

“算有吧。”

陆行川把相机拿过去了一些，童昭昭的头也凑过来看。

“好好看，不愧是相机。”说完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刚刚拍的照片，“你看我手机拍的，真的拍不出来，都是糊的。”

童昭昭一张张往后划，流星被她拍的糊的糊抖得抖。

划到下一张的时候，她倒吸一口凉气。

是她偷拍的陆行川许愿时候的照片。

陆行川抬眼看她，眼神好像在等她的一个解释。

“呃……”她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就拍了下来，“误拍，误拍。”

“是我不小心走到你画面里了？”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所以你……许了什么愿？”话题都到这了，童昭昭还是问出了那个她很好奇的问题。

“想知道？”

“有一点吧。”

因为一起凑在相机前看照片的缘故，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是拉近了，他们都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陆行川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开口说道：“反正，我的愿望里有你。”

她望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