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五条悟发现自己喜欢狩山诚后并没有什么触动。年轻的他天真地认为当下既是永恒,以为世界匍匐在他的脚下。
所以他轻视诚的回馈,不在意诚是否喜欢他,只要是他喜欢就好了。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白鸽向外飞出的第一步,永远以为是风平浪静的。
可是,五条悟感到困扰了。他和诚在一起的时候渐渐变得没有那么畅快的纯粹的快乐了,他有一种怪异的危机感。
而这样的变化并没有让他选择拉开距离去寻找新的乐子,他反而有点不开心。
五条悟不喜欢这样的变化。
是诚太忙了吗。忙着解决一些“片段性失忆”“不可说的术式问题”“努力开发的术式被诚认为可以解决前两项问题”什么的。
这些问题五条悟早都注意到了,他想做点什么,可还没出口就被诚勒令闭嘴……真是,让人不开心。
应该是委屈。
“啊——真是不行!”
什么?思绪被打断,五条悟抬头,不知道诚突然发什么颠。
他们坐在教室里,隔着桌子面对着面。
诚挑眉看着五条,像是电视里的不良一样嘲讽,“看你这败犬样。”
“啊?”
“可以打你一巴掌吗?”
“?”
诚不等回答,干脆地扇了过去。
“诶。”跳跃的话语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啊。
真的很手痒啊。感觉脸颊会很软呢。我想着。
“啪!”确实软软的还很有弹性,那张败犬脸被扇到了一边,正对着教室的窗户。
现在是四月的周三下午,四人组正式升为高专三年级。
对,我逃训了,啊呀,逃训的理由当然还是开发术式啦。只是谁知道五条悟也来了这间空旷的废教室。
阳光没照进来也明亮了教室。他愣在那,眼睛看着霓虹的春日。
我看着他白皙的脸颊浮起了五指印的粉与血丝。
好爽。手心都有点红了。
我往桌上一摆,双手托着下巴,等着他的反应。
“……啊——”他停顿,嘴角似乎向上勾了一下。五条悟转了过来,突兀地说,“我们,很久没对练了吧。”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蓝色的眼睛里居然是些微抑制的兴奋。
打爽了?
“嗯?”他歪了歪头,伸手盖住了我的研究笔记。
我也有点心动,那一巴掌我似乎也打出了一些热气。
那我自然是要尊崇内心。
默契地,交战即刻开始。
他们盯着对方,缓缓离开座椅,在沉默到火药喷张的空气里防范着对方的突然一击——
“咻。”我先下手为强,右直拳。
他左侧身避开,双手紧抓顺时针一搓。脱臼之痛袭来,我抽手不成,顺着他的方向躬身,左拳暴击他的核心逼他松力。
可右臂被向后一折,我听到咔擦一声的脱臼,我被甩到了他身前,刺痛随之而来。我意识到他要用腿弯压折我的后腰,我迅速往前一蹬稳住重心,回身扫腿把他甩倒,
砰!都摔到了硬木地板上。
我放弃了我的右臂,先一步压上,左钩拳狠狠揍上他的下颚,噢,还擦过了他的鼻子。
全都变得红红的了。
诚的拳头很痛,下颚关节要错位一般,鼻梁酸胀又灼热,鼻腔里涌上液体,堵堵的。诚不自觉笑开,嘴角扬起。
五条悟也笑了。鼻腔毛细血管破裂,缕缕血迹漫上他冷白的侧脸,他毫无察觉地大力擦开,像是薄皮肤的红血丝脆弱地印在面颊上。他朝着我兴奋地笑开。
神经质又激情昂扬。
他甩开诚脱臼的手臂,左臂绕上诚的脖颈使劲,翻身压上,右拳殴打腹部,只听见阵阵肉|体传来的闷声。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无聊就结束了,这才刚刚开始。
虐腹的痛算什么,诚忍耐着使劲向下搓出,借力拉远距离,对峙——突地猛进,五条悟交叉防守下颌,可诚只是抓住了他的手肘,声东击西地屈腿猛击五条的腰,砰、砰、砰,
腰部肌肉撞着肋骨一动一动的,他坚硬的核心在此刻就是摧毁肋骨凶手。
这是对练吗,明明是血腥的战争——
……
……
“啪——!”诺大的玻璃窗被人形撞碎,碎成零落的蝴蝶向外飞奔而去。
人夹在蝴蝶里半身出窗,四处被翅膀划伤,划出血丝纹路。
“荷。”诚被攥住衣襟吊着半条命,后背传来危机感,明明神经已经挤到一丝线却浑不在意。
喉咙里稀嗦地索取着肺脏所需的氧气,支撑着产生源源不断的能量。
太阳是不可直视的,逼近90度地探出窗外,我感到脑袋充血,四肢畅快地痛着。从阴区的教室撞到完全明亮的阳光里,我的视野中央变成一圈白光,剩下的是美好的春日———
真是美好啊,血液沸腾的感觉。
我垂下眼睛,看着窗边一臂掌控我的五条,他高高在上地看着,蓝眼睛里的火焰一股脑灌出我暴力的能量。
诚笑了,他看起来很享受阳光。
他的脑袋后倒着,右手慢慢抓上五条悟冒着青筋的手背、腕骨,用力碾磨着带来阵痛。
五条悟只能看见他的下颌,下一秒他的眼睛就垂了过来。对视的一刻五条悟只记得他眼里明黄的火星,火星一轰而上点燃空气———
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快做点什么。
脑袋里无端只剩这几个字。
五条悟小臂青筋凸起,一把拽起看似无力的诚,砰地一下撞到旁边的墙上。
“咳。”被火烧过的喉咙涌起一股腥甜味,我忍不住咳了一下。五条悟压过来,我迅速抬手,手掌大小的玻璃片抵上他的脖子,
可他视如无物般撞来任由血丝蔓延,我感到有什么扣紧了我的后颈,强迫我,
“唔。”
窒息的,压迫的,胜利者的战利品。
啃咬,掠夺,
终于爆炸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办法更热了。
……
不知不觉,玻璃碎片掉到了地板上,碎成了更碎的星子,
有人的手抚摸上了谁的脑袋,插入他的发丝之中……
……
……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终于开始平息,
“呼——呼”,
……
败者靠在墙上平复着呼吸,眼睛没有焦点地出神——直到红肿的唇侧被异物插|入。刺痛,诚眼睛一动看了过去。
悟的拇指无情地往外扯,我的嘴巴撕裂地胀痛,
他似笑非笑地说,
“该你咬了。”
我看着他,牙齿磨了磨他的指骨,脱口而出,
“好的,主人。”
“……”
“……”
五条悟眉头一跳,他看着诚仿若臣服的样子,感觉脸上轰一下又热了。
犯规,谁准他突然低头的!
鼻子下,怎么好像凉凉的……他碰了一下,原来是早已停住鼻血又流了出来——
他慌张地把手抽开,狠狠搓过挺翘的鼻尖,
喂!这也太矬了!五条悟想!
“我……我要去洗手!”
他噼里啪啦向外跑,跑到门口又停顿一下,手臂向外挥了挥,才一溜烟跑走。
我看着他几秒内从眼前消失,最后只能听到走廊传来吨吨吨的声音。
……我翻了个白眼。
“你们,打架了啊。”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杰在教室门口出现,他提起手中的医药箱晃了晃。
“动静还是那么大,”杰无奈地笑了笑,
“我等着你们打完才过来的。”
他把医药箱放到了我们刚刚坐的桌子上,那是唯一一块净土。摆好凳子,他回头朝我示意了一下。
诚靠在墙上,看着杰动作,但思绪明显还是沉浸在刚刚的激战里。
我反应了一下,“噢。”,才走了过去,坐下。
杰坐在刚刚悟坐的座位上。
他慢条斯理拿出酒精,双氧水,碘伏,软膏,镊子,棉签,纱布。
拧开盖子,浸湿了碘伏的棉签被他擦上我的伤口,凉凉的,轻柔地。
阵痛渐渐被清凉抚平。
我看着杰的动作发呆,神游着,忍不住又回想刚才——打得太爽了……
“嘶。”手心传来一阵剧痛,我激灵一下回神。
只见杰拿着镊子朝我笑了一下,“很疼吗,忍一下哦。”
镊子上夹着的是细碎的玻璃渣。
“嗯。”
这时我才发现我身上的小伤口不少,特别是手臂上,现在它们都红红的,被碘伏盖着,反而散发出清凉的感觉。
校服扣子质量太好了,大多数是被扣子划伤的,毕竟我们只是动些拳脚。
血淋淋的被破开的是我的手心。挂在窗口的时候我抓住了一片大玻璃,握出来的。
我看着杰一粒一粒地夹出细碎的渣子,手稳稳地一夹、一放,随着他的呼吸一样有节奏,他耐心又认真地重复动作。
明亮的教室,窗轻轻吹来一阵春风。
杰低垂又专注的眉眼让我错觉我是一件破损的文物,而他是敬畏的修复师。
“呼。”
夹完了,杰松了一口气,抬头却撞进了诚的眼睛。
他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拿起旁边的双氧水撕开封口,倒了上去,
“哗啦啦啦”,双氧水淌过像峡谷一样裂开的手心,随着重力落到桌子上,地上,湿了一片。
我挑了挑眉,
“已经这么乱了不是吗。”杰扶着我的手,一边冲洗一边说。
教室里早就乱糟糟一片了,空旷的地板上是零散的血迹和玻璃渣。
我点点头,“也是。”
杰按上纱布,开始包扎,一圈又一圈,我又开始出神——直到我的嘴巴传来刺痛,“嘶。”
我皱眉避开了再次伸过来的棉签。
“也要涂药哦。”杰摇晃了一下拿着棉签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扶上我的下颚。
感觉嘴巴上涂药很没有男子气概,我想。但是,好吧,杰要涂就涂吧。
软膏没什么味道,也不怎么凉,但涂上确实缓和了胀痛,还有点痒。我抑制住了想舔的冲动,舔了就白涂了。
杰认真地涂药。他看着肿胀的红唇,唇瓣下侧还有牙印,和些微粉的血迹。
悟真粗暴。他想,如果是他的话……
他扶着诚的左手忍不住动了动,拇指轻轻刮蹭上了已经结痂的血痕。
棉签一划一划地,随着呼吸一划一划地。
我沉浸在温和清凉的氛围里,盯着杰发呆。
他的眼睛冷不丁看了上来,眼神却是轻轻的,似乎还带有别的意味……
地板上聚成一堆的双氧水里反射出了桌上的光影,诚和杰之间的距离慢慢被吞噬,
慢慢地缩减,
直到柔软的碰上了柔软的。
水面上杰轻轻闭上了双眼,诚看着,没有拒绝也没有主动,仅仅是唇瓣相接。
泡泡不断打破这幅清新的画面,杰变成了过氧化氢,他变成了泡沫。
心沉甸甸地升上半空,他没有睁眼,是不敢吗,还是什么。他低下头才睁开眼睛,看见诚被包扎好的手心,却好像看见了血淋淋的伤口,他低声说,“既然,我们都是一样的。”
“那,我也可以。”
杰垂着眉眼,平稳地一字一句地询问。
“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