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 只是为何在我手中,瓷画却凝滞不动?”
季文山微笑而言:“大人,此非寻常瓷器,其中之秘在于瓷中酒鹤。此鹤能感人心,唯应真诚之人。而贪赃枉法者,其力则失效。”
令长闻言面色一变:“言语何意?嘲讽我么?”
季文山淡然一笑:“大人,我只是陈述事实。”
县令面色铁青,心中愤怒不已。
周围人低声议论。玉静噗呲一笑:“此季文山敢言真话,不惧得罪令长!”
墨缘摇头:“县令必不放过于他,日后恐有麻烦。”
渡济听闻墨缘言语,决定暗里保护季文山,亦欲寻得百灵。
此后,但见季每日清晨着粗布衣裳,至河畔掘瓷土,至夕阳余晖中踏上归途,于洞中将瓷土和泥,置于转盘塑为形状,继而又将瓷形放入窑中,封窑门静候……
“季文山常独自一人,不知何时百灵出现?”
墨缘道:“瓷器作画人尚未见,若未猜错,应为百灵作画。
四人又待至三更时分,见季文山启开红纱,出现一红柚瓷瓶,不时一声脆鸣划破寂静。
半晌,瓷瓶飞出一只百灵鸟,红顶白羽闪闪发光。季文山伸手,百灵鸟轻落掌心,以喙轻啄手指。
“百灵,该作画了。”季文山低声道。
百灵鸟轻鸣一声,化为一白裙女子,身披红纱,飘然落地,优雅行礼道:“数日前道士犹来打扰么?”
季文山备上画笔颜料道:“已多日不见。”
百灵挥动画笔,随之瓷上图案渐显,继而又施展法术,瞬间,瓷上图案鲜活。
“此为我心中景象。”
“山河灵动图?”季文山惊叹。
言语间忽而图案发光,自瓷表跃起一幅画卷,但见山峦起伏,云雾飘荡,水声叮咚,百鸟齐鸣。
季文山嗅到山间空气,甚觉水花清凉,惊喜而言:“我欲入画卷观看。”
百灵鸟微微一笑,伸指轻点,画卷中出现洞穴门户。
二人共入门户。
四人见其身影消失画卷,皆是大惊,又见瓷器所绘青山绿水,诗意灵动。
渡济眼有疑色,欲借机入画探看,随即手指轻挥,一道光晕飞出,笼于画卷上。
此术于道家可称“画境渡人术”。
四人入卷后眼前顿亮,循小径前行,过青山绿水,于云雾缭绕间,群蝶飞过。
遥望二人于舟中嬉戏。百灵衣衫飘逸,站于船头婉转而歌,声音如丝如缕。
季文山则静坐一旁,聆听百灵歌唱。
“季先生,你当年救我一命,今我愿以身报答。”
季文山摇头道:“百灵,你不必报答我,是我当行之事。”
“季先生,你不知当年你救我时,我心已属你。今能伴你左右,为此生中最幸之事。”
季文山轻执百灵之手:“百灵,我实为凡人……”
二人话语间,忽闻清脆铃声。百灵脸色微变,知是渡济等人已至。
“你等何故至此?”季文山惊问。
“你已年逾半百,为何还与妖精私会,有悖人伦。”渡济道。
“何为人伦?”白灵心无惧色,一白羽自其袖中飘出。
此羽随百灵引动,逐渐变大变长,最后化为剑器。剑身如纯净白玉,剑锋闪烁寒光。
百灵手握剑柄,眼神决然。
圆良大声叱喝: “妖精,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百灵声音如清风过耳:“我为百灵鸟,非是妖精。”
言语间,她轻挥白羽剑,顿时剑气横空,疾斩而来。
玉静见势上前,与二师兄三剑交汇,剑影重重叠叠,空中光华乱舞,仿若星河倒挂。
而百灵稳立其间,神色自如。白羽剑翻飞如絮,密不透风,将三人剑光化解于无形。
百灵从容不迫,令三人愈发急躁,玉静终因一疏忽,被剑羽划破手臂。
白灵飘然降于众人前,目光稍作停驻:“劝你等早早离去,今可是在瓷中斗法,瓷瓶外坚内脆,若斗法过狠,瓷瓶破碎,你我皆不得而出。”
言毕白灵飘然离去,其言回荡空中。一时间,众人心紧如弦。
渡济当即施展法术,一股无形之气扩散,仿是时空扭曲。四人趁机身形一闪,从瓷瓶飞腾而出。
墨缘揉眼,环顾四周,茫然不可思议,又看玉静,见其脸上亦是同样表情。
二人耳边闻渡济言语:“我等已是尽力,但在瓷瓶中,法力似被限制。”
圆良道:“若其久居其中,岂非难以收服?”
“不可过急,当从长计议。”
众目转目注视红柚瓷瓶,见此瓶身修长,线条流畅。其色之浓,如晚霞映天;其色之纯,如红石闪烁。
而在红袖瓷瓶中央,镶嵌山水图一幅,图中白灵鸟盘旋飞舞。
“此前见百灵,正是从红柚瓷瓶飞出。”玉静道。
墨缘忽忆起,此类瓷器名叫祭红……
原来景德镇祭红习俗源远流长,是以红釉饰于瓷上,以祭祀先祖神灵。
祭红瓷器工艺精湛,为瓷中翘楚。陶工于釉中加入红珊瑚、红宝石等珍矿,烧成血红,其形多以圆方为主,上饰纹饰图案,以表祈福。
祭红由来,传闻为前朝皇帝欲祭奠太庙,命景德镇督窑官加紧烧制。
然而窑工屡试数次,皆未能烧出祭器。督窑官鞭打窑工,囚人下狱,声称再不烧出红釉瓷当即杀人。
老窑工女儿翠兰闻讯忧心如焚,奔至御窑厂,见其父亦被窑官下囚。
悲愤交集中,翠兰投身熊熊窑火,以身抗议窑官暴行。二日后,窑工打开窑炉,惊奇发现陶坯呈鲜血色。
祭器既成,人言是翠兰鲜血染红陶坯,后称此红瓷为祭红。
自那时起,皇帝皆不惜财力烧制祭红。后世封闭窑门时,必令少女立于门口,此俗沿袭至今。
“此言何意,百灵为瓷妖?”玉静道。
“或许如此,得静待一段时日。”
数人逗留景德镇,日游古迹,品味陶瓷。某日漫步街市,听闻喧闹声忽起,见是一队官兵冲入人群,手持文书,气势汹汹。
四人听闻街谈巷议,原来是县官捕捉季文山,随即跟入县衙。见县衙门口官兵手持刀枪,呈现肃杀之气。
县官端坐衙内高台,神情严肃,瞪视季文山:“季文山,你私藏宝物,今判你羁押三年,罚金五百两,没收私藏之物。”
宣判围观者哗然。
县官抢夺季文山瓷扇,自满把玩时,扇子中忽飞出一群百灵鸟。
群鸟盘旋空中,闪烁七彩光芒。县官手脚慌乱,大呼衙役捕鸟。
但衙役追之不及,群鸟空中翻飞、俯冲、盘旋,以喙狠啄公堂之人,被啄者呼疼喊叫,四处躲闪。
公堂即陷混乱,县令面如刀割,剧痛难耐,手摸血已满面。而衙役欲驱赶群鸟,但鸟群疾飞似箭,难以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