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朋友们，备受瞩目的青花赛复赛场地——“山雪之脊”今日正式通过验收。据青花赛主办方之一、青年设计协会现任会长王龙介绍，场馆采用半开放的建筑风格，主秀道搭配了全息投影地面技术，蜿蜒在大兴安岭山脚下......赛事在即，预祝各位参赛选手取得好成绩！”
“真的吗？”
“真的。”陈生压下季明的肩膀，劝他不要太激动。
赛事的时间节点压得过紧除了会给选手增加压力之外，主办方也面临不少舆论压力，虽然在季明看来这完全是自找苦吃，这么短的时间内，需要从0到1搭建一个这么大规模的场地，工期必定会延长。
季明本指望工期延长会稍微给李凌点儿时间喘息，谁想不仅没有延期，还提前竣工。
“我敢肯定啊。”季明手指用力地点了两下桌子，笃定道：“这背后肯定有人砸钱了，不然绝对不可能这么快。”
“不知道了。”陈生替季明倒了一杯茶。
“李凌啊，你那电子稿确定了没？记得发到他们邮箱啊，别忘了。”
季明愁得像个刚当爹的新手奶爸。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单拿李凌复赛的手稿来说，明朝有那——么多风格，那——么多类型的可以做，上到百官下到百业，他偏偏选了地狱级难度的飞鱼服。
飞鱼服？对，正是飞鱼服。作为赐服的其中一种，飞鱼服并不位列在明朝品官服制度之内，一般只有受赏的情况下才会被允许穿这种有飞鱼纹祥的服饰。李凌不想单纯地复制历史上已有的设计，因此在纹样上下了不少功夫。黑为尊，金为贵，一套色系搭配下来雍容华贵，有点用力过猛，所以李凌大改了初稿，用云水蓝替代了阑夜黑，这样一来仍是公子王孙的着衣，却完全不沾“俗”这个字眼了。
种种修改的确改在了点子上，就是太过费人。
“我说陈生你也不劝劝他，你看他那黑眼圈多大了，你看！”季明指着李凌。
李凌打了个哈欠，确认过信息无误后点击“发送”，说：“他也陪着我熬。”
这倒是事实，李凌几点睡陈生就几点睡，古代服饰制衣工艺繁琐，料子搞定了，刺绣之类的活得找到好师傅去做，大多数时候陈生都会去现场检查进度以防有人偷工减料。
“哎？”季明将纸稿放下来，惊讶道：“那这么听来你们的进度很快？”
季明担心的其中一个点正是李凌在画稿上下了过多功夫，可能会导致制衣过程中出现为什么问题没有多余的时间调整。现在看来他们把一些敲定的细节，比如说刺绣纹样等等，先送出去给人做着，这样一来大大省时。
季明“哈哈”笑了起来：“哎哟哎哟，我可担心时间不够了！嗯~”季明点点头：“不愧是我爱徒。”
衣服正在快马加鞭地制作当中，定时监工，不会出什么大意外。复赛作品是差不多解决了，可眼下有了新愁，好像大家伙过于专注作品，忘记了复赛是需要人上去走秀的。
“走秀？”
“对。走秀。”李凌说。
这边雨刚停，那边云又起。
季明急得来回走，快得都能感受到他身边掀起来的风，他恨铁不成钢地拍着手，指责道：“走秀是评选的一环啊！多重要！你一个没有秀场经验的人你凑什么热闹你！”季明越想越气，径直走到陈生旁边给了他一小拳。
季明这个人，对自己的事情从不上心，跟陈生李凌两个人相关就紧张得不行，一点不见当年老狐狸的风范。
李凌只好安慰道：“院长放心，剩下几天我会带着他练习的，到时候......”
“你别帮他说话！”季明没好气道：“花点钱请外边专业的秀场模特不好吗？”
陈生一句话没辩解，乖乖挨骂。他知道季明的性子，生气绝对不是害怕陈生因为走秀没经验给李凌的作品遴选造成不好的影响，而是担心两个人这么没日没夜的忙活大半个月，现在又为走秀这种事情操心，累垮了身体生病。
“我们保证注意身体。”陈生笑着说，一句话戳中季明心中所想：“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您就放心吧。”
就在那么一瞬间，一瞬间，挤在24刻度里这个微弱的一瞬间，季明看着陈生舒朗的眉眼，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陈生是陈生了。
就那么顺其自然的，季明意识到了这么个事实，正当他以为自己是不是缺失了陈生某个发生这种转变的环节时。
李凌打了个喷嚏。
“拜托你穿多一点吧，小雪人。”陈生无奈地将耳罩替他戴上。
“我不要。”李凌揉揉鼻子，鼻尖红彤彤的，嘀咕道：“穿多了很肿......不好看。”
原来是这样！季明心想，油然而生一种可以将他们托付终身的感觉，哼着小曲儿走出了办公室。
“芜湖——！”
“院长还好吗？”
“不知道，感觉疯了。”
——
疯了吗？不，话说早了，目前这个情况看来，疯了的应该另有其人。
办公楼顶层场地宽敞，林江清听闻陈总要走秀以后表示极度的不解和强烈的反对，最终还是妥协地派人在上面搭了个临时性的秀道。虽然是露天的，但四周树木高耸，隐私性很高，加上现在又是夜晚，基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当然，笑声格外大的情况除外。
飞鱼服华美肃穆，台步一求威仪，二求贵气，还要走出锦衣卫身上的冷峻凌厉，对于完全没有接触过走秀的人来说难上加难。
“这个脚......在这边。”
“陈生，手摆错了！”
“这样走有点像僵尸......”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生被衣服绊倒了。
练习正式开始之前，他们特意向老翁借了一套衣服，谁想裙摆过长，拖着地走很容易就摔了，
陈生身上向来很少挫败感，如果有的话，今晚他应该尝尽了。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干脆就这样躺着再也不想起来，满脸红温，朝着发出笑声的人无奈道：“能不能看在我是辛苦练习的份上，笑得小声一点。”
秀道搭得高，却很宽敞，防的就是一不小心崴脚了摔得四仰八叉。陈生虽然没有四仰八叉那么夸张，但回想起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的语气，这会儿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呼伦贝尔那边的秀道可能会要走的一点，别担心。”李凌走过来，这个高度，刚好一低头能看见陈生躺着时候的脸，眼睛紧紧的闭着，看起来真的不想再面对这一切了。
“嗯？”陈生笑了一声，有点疑惑问：“为什么会觉得好走一些？”
“王欣说场地建工没到一半的时候换了个新的投资方和一批建筑设计商......应该会好走一点吧。”李凌解释道，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只是当作一个安慰的话扔出去了。
陈生睁开眼，在他脸上流连了很久，手臂半撑着腰想碰上去，忽然想到走秀的事情，又卸力躺了回去。
要不就这样把走秀这件事睡过去，睡没了。
细雪无风，不算太冷，一个被衣服包裹着就可以感受到暖意的夜晚。
李凌上前一步，只手托着陈生的下颌稍微抬起来些，然后轻飘飘的亲了下去。
沾着雪花的吻，冰凉的触感只有一瞬，随之被温热的体温给融化了。
雪落下，枯枝碎响。
“这是在鼓励我吗？”陈生弯着眉眼。
李凌用力一撑爬上秀道，坐在陈生旁边，闻言道：“这是奖励。”
“因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陈生这样看着他，眼中星光点点，就这样长久地看着他，话落到嘴边，临时换了一个问法：“老李最近在忙什么？”
老李？老李现在已经不卖布料了，换了个赛道摇身一变专业裁缝，哪里有活去哪里。一开始因为收费过高被人说了不少闲话，渐渐露出真功夫后，闲言碎语也就随之消失了。所以现在的是情况就是，连李凌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是大婶一直待在那一块地方，直到前些天才终于决定要搬走，寄了不少东西给老李，老李觉着有些李凌能用上，转头又寄给了李凌，想起家里那一堆没拆包的快递，忽然觉得头疼。
“复赛之后，带你去见见他们吧？”
李凌说完，没听见底下人回应，刚好低头碰到他眼神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
“复赛之后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这句话问在了李凌心坎上，他的确想过复赛之后将周鑫雨对他的所作所为向陈生坦白。为什么要躲在门后面？为什么要背对背朝着影子聊天？为什么撒谎自己是“李白”？
又为什么说走就走。
只是他不敢笃定自己现在已经有十足的勇气，去忍着当初一般想要逃避的冲动，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平铺直叙过去种种。所以李凌沉默了。
“李凌。”陈生柔声道：“你说什么我都接受。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对于你的一切，我的答案都是“喜欢”。
“我爱你。”
“所以无论如何，留在我身边。”
李凌不敢笃定自己有十足的勇气，但如果是在这样被爱着的话，如果是在此时此刻，这样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和这样哀求的眼神。
“好。”
李凌就会变成胆大鬼。
——
呼伦贝尔最大一场风雪呼啸过山峰，大兴安岭周遭只剩飘雪，一声架子鼓冲破白色荒原的寂静！音乐节拍带出铺天盖地的掌声。
“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山雪之脊’青花赛复赛大秀现场！今天，在冰雪的见证下，我们将会体验到现代时尚与古风国潮的交融......”
“我们宣布，比赛，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