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郊区人少,温度比市中心低了不止一点,没了高楼大厦的遮挡,风混杂着雪呼呼飘下来,陈生撑起伞,搂过李凌的肩膀让他更靠近一些。
思来想去,李凌还是决定开口询问:“脖子上的痕迹......不遮一下吗?”
陈生商务往来频繁,特别是现在,青花赛管事权捏在他一个人里,得扛着原先两三个人的火力去会面应酬。如果被其他老板看到脖子上旖旎的印记,少不了不会在后面说东说西。
“为什么要遮住?”陈生看着李凌高的没边的毛衣领子,粘糊道:“我不心虚啊......”
“那!”李凌听到这句话当即不乐意了,双手揪着衣领往下扯,边扯边说:“那我就心虚了?”
说到这里气儿可真真不打一处来,别说脖颈间,上到锁骨在到腰腹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地方。今天早上站在镜子前,陈生“贴心”地向他再三确认:真的要出门吗?
李凌掐了一把大腿肉,忍着哆嗦的双腿,铿锵有力道:要。
原话是:“这种程度还放不倒我。”
陈生“噗嗤”一声,不逗他了,替人将领子重新拉上去:“错了错了,衣服穿好,不要冻感冒。”
这边公交车站翻新了,从前只有一个指示牌,现在旁边架起了一个专门的公交车站台,配两把椅子。路虽然也翻新,但是明眼能看出来这是铁铁的豆腐渣工程,走两步就碰到路段中间的水泥路裂开,一踩脚底下全是从积雪里蹦出来的碎石。
“这路修得简直是稀..啊!”话术说半句,果不其然,绊倒了,崴脚的伤还没好全,这会儿更是雪上加霜。
“是不是扭到了?”陈生半蹲下来撩起裤脚查看。
雪林那一夜回到家后,林江清早早带着私人医生在家门口等着人回来及时处理了伤口,不巧的是李凌脚伤到的是筋骨,自然恢复得要慢一些。所以人家私人医生一天两趟跑来本是理所应当,自从意识到这样没有二人世界空间的日子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后,李凌斩钉截铁的提出:我好了,请回。
“所以为什么把人家医生都赶跑了呢?”陈生无奈道,身体扭了个方向,背对着李凌,说:“来,背背。”
为什么?这理由是能说的吗?当然不能。
“那我不客气了。”李凌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胸膛靠着背。
“你可以客气一下。”
“好吧。”李凌坡着脚,撑着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走慢一些,路上好多积雪。”
陈生勾着李凌的膝盖,“嘿咻”一声将人往上抬了点。
“决赛要做西服唔!”
李凌双手捂紧他嘴巴,认真道:“不准泄题。”
复赛风波几天内□□脆利落地收了个漂亮结尾,收回了主办权之后,陈生大刀阔斧地买下青年设计协会和服装设计协会百分之八十股权,开始调员整改,将其纳入陈氏集团下。除此之外,重金邀请梵蒂冈知名品牌Allario 1925以及意大利代表自然风向的Sicilian Bloom入驻国内市场,弯道一转开始玩起小众元素。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陈生真的干出“泄题”的事儿,恐怕现在暂时也没有人能搬得动他这座大山。
“没唔有泄唔题。”
“你说什么?”李凌松开手。
“我说没有泄题。”陈生解释道。王龙和攀枝先前的安排太过紧凑,选手必定会有疲态,交出来的作品质量如果因此大打折扣,那就与赛事初衷背道而驰了。所以在不影响决赛开赛的前提下,完全可以将赛事主题先放出来,给选手充分准备的空间。
“这个点他们应该已经在官号上发通知了。”陈生估摸着时间。
李凌手指绕在陈生的头发上,盘着绕圈圈,忽然问:“陈生,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陈生愣了一会儿,装懵扮傻:“什么房子?”
还嘴硬......李凌捏着陈生的嘴,没好气道:“我问过物业了,人家说小区不放租,还有,这房子所有家具都是按我的习惯配备的,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
陈生笑得李凌下巴一震一震的。
“还有什么事情偷偷瞒着我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有。”陈生悉数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决赛以后,Sicilian Bloom想在岭南办一个庆祝正式入驻国内服装设计的开门秀,需要一个策划师,我推介了你。”
李凌迟疑了。
陈生说的是决赛以后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如计划中一样,到时候的所作所为,真的还能继续让他在这个圈子里继续待下去吗?不敢确定。
“你刚刚说的赛事命题,具体是什么?”李凌选择别开这个话题。
陈生转过脸,鼻尖刚好贴到李凌的脸颊,冰溜溜的。
“终于肯让我说了?”
“官号都发通知了,早点晚点的事儿。”
可能是因为复赛上过地狱级难度,把选手玩儿的够呛后,决赛的命题意外的正常。历届青花赛,跟考试一样,如果说有什么每年必考或者大概率出的题目,那必定是西服大类,变的可能就是更细的西服分支,比如是英式、美式还是意式西服?需要结合什么元素?
比如这一次,选的就是美式西服。
“‘Breathing’”陈生说:“这次的主题就是breathing,春天的复苏。”
李凌打了一个冷颤,仔细算来北京确实已经过了严冬的阶段了,虽然最近还是冷,但不是那种刮人的寒。不过,无论如何,现在提春天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一个月后不就快是春天了嘛”陈生笑笑:“西服是你擅长的设计,可以留着时间慢慢构思,不要担心。”
李凌不可置否。
西服的设计完全在李凌舒适圈内,是他入服装设计这一行迈过的第一个门槛,但他很难放下心。决赛圈的这十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而李凌就只是奔着青花奖去的,就只是奔着拿到最高荣誉的、面对世界观众的那15分钟发言时间去的。
这一种“必须”的感觉没办法让他停下来喘一口气。
一条长长的道走下来,终于看见老李在路口挥手:“孙儿哦——!陈生——!”
自从老李搬走以后,大婶也全身而退了,顿时这方圆十里好像倏然少了人气,除了附近小孩上下学,其他时间基本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
人是搬走了没错,铺子还是空溜溜留在这里,毕竟这块地皮可是付了十几年的钱。不知怎么的,老李上了年纪反倒越发多话,很多话抛出来还没给人回答的时间,下一个话匣子又打开了,直到老李问起陈生。老人家对于久别不见的人,抛不开“哎呀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这种半调侃似的,拉近关系的话。
“你还说呢?”李凌质问道:“连电话号码都没给对。”
老李意识到坏了,讲错话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凌离开北京后,每隔三两天就问有没有北京的号码打过来,老李起初没放在心上,后来小孙问的越来越急,次数越来越多,老李静下心来细细回忆,才反应过来自己老花眼的,又给错号码了,11位数给错四个。
“抱歉抱歉。”老李推着自行车笑得老脸通红。
陈生主动接过自行车,替他推着往前,问:“那,大婶呢?”
“她呀?”老李挥挥手,一副“不说也罢”表情,愤愤不平道:“她回家带孩子了,现在每天准点出摊卖火鸡面,揪着人家小孩儿挣钱,还想把我这铺子盘下来专门做她火鸡面,我不同意,现在说要跟我绝交。哎,烦死她了。怎么,你们找她有事儿啊?”
李凌点点头,还真有,斜挎包里拎出一个摄像头,说:“这个要她的指纹才能开。”
“那好办。”老李说:“咱们现在直接去她家,就在前面呢,反正也不远。”
于是乎一辆八十年代的自行车,艰难地承托起三个人的重量,李凌做前面的杠杠,老李坐后座,陈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几步路不走过去,但是也卖力瞪着脚踏板,果不其然,刚刚到大婶家门口,自行车就宣告战损宕机。
——
复赛过后,李凌缕缕收到采访的信息,不知道是不是他毫不留情的推脱让这些媒体燃起了什么好奇心,非但不死心,还通过游说李凌圈子里的亲朋好友让他接受采访。
陈生作为指导老师就是其中之一,李凌撇了一眼陈生放在床头的手机,时不时弹来消息,其中就掺杂着叫李凌接受采访的。
李凌将手机翻了一面,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李凌没有接受采访的必要,他确实想要热度没错,但是两场比赛带来的曝光度已经出乎意外的高,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是转头盯上了陈生......要不要挑几个有名的露露脸?
呼,一会儿跟陈生商量一下吧。李凌吁了口气,背靠着床头,拿起白天找大婶开了指纹锁的摄像头。
设备内存有限,要想重新用得把里边的东西先清掉,李凌连上电脑,开始逐个逐个的清。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大婶的摄像头一直对准的是裁缝铺的方向,自己铺子什么个状况一点看不出来,除了偶尔有小孩的嬉闹声。
老李你是不应该跟人家大婶置气,人家摄像头替你看了这么久铺子......
李凌“噗嗤”一声,实在是觉得有些搞笑了。
后半段大部分都是空白,李凌本想一键删除文件,看见了什么,忽然心一沉,鼠标来回拖拽,再调慢速度,他没有看错,镜头里的熟悉的身影,就是陈生。
裁缝铺是空的,李凌那时候早就走了,而临走前拜托王欣压在铺子的那张纸条,居然真的就被吹走,压在那么厚实的石子下面,就这样轻易地被风卷起来。
陈生来的时间很有规律,一般都是下午,太阳刚刚下山的时候,周围寂静无声。
他起初会坐在窗台的位置画点东西,慢慢地坐在地上,背对着李凌原本盘坐的方向。再后来陈生梳起了头发,穿着风衣,带着电脑似乎在办公,有时候他眉头紧皱,不由自主的开始抽烟,直到冬天来了,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这个下午他静静地站在门前,呼出的热气在寒冷中打着圈,不知道低垂的眉眼在想什么。
李凌握着掌心,稳着呼吸稍微放快了些速度。
四个季节交替了两个轮回。
陈生偶尔会让林江清开车过来,天气暖和的时候趴在窗台上睡一觉,指着李凌学校的方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直到秋天,世界开始枯黄,他的眼神也跟着耷拉下去,什么也不干,有些呆滞地看着门槛后的那一块地面,李凌坐的地方。
李凌认出了这个风衣外套,正是重逢时,他推开陈生办公室的门,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
......李凌一抹眼泪,将电脑放在一边,快步朝浴室走过去,着急地拍着门。
“我快好了。”陈生回应道,眼看敲得越来越着急,将浴巾绑在胯骨上,三两步走过去开门。
“怎么...!”陈生身上还湿答答的,头发往下滴水。“...了?”
李凌抬起头,眼眶通红,道:“亲亲我。”
陈生顿时慌张,来不及披上衣服,将人横抱到沙发上,柔声问:“乖乖?”
“你洗澡洗太久了。”李凌蹭着他的脖颈。
陈生怎么可能相信,环视一圈,在床上看见电脑,问:“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是。”李凌点点头,如实道:“看见你爱我。”话落,顺着姿势吻上去,脖颈交叠。
......
“李凌。”陈生气息不稳:“你明天不是要出门吗?”
李凌轻喘着气,将睡衣最上边的两个扣子解开,拉下锁骨。
“你不想吗?”
陈生覆身上去。相比于好事突然发生的疑惑,他更不愿意错过将人吃抹干净的机会。
今天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