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拒绝：“不行，今天就要说。”
可能因为我语气比较重，海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喊一遍：“你过来。”
他站在原地犹豫一会，看样子并不想和我沟通。但是僵持大约十秒钟后，他还是慢慢走到我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平视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让我心里很忐忑。
“你要说什么？”他声音透着疲惫和不耐烦。
我忍着杂乱的思绪，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他：“海北，你老实告诉我，你把Andy怎么样了？”
他听完这句话，脸上立刻露出一点迷惑的表情。我不得不说，赵海北绝对有当影帝的天赋。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他和Andy早上做的事，就凭他刚才那份疑惑的表情，我绝对会相信他和Andy的清白。
“你到底要说什么？”赵海北皱着眉头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简短地说：“今天早上Andy从你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穿衣服？你对他做了什么？”
海北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飘忽，但紧接着他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还轻轻嗤笑一声。
“你觉得我对他做了什么？”他翘起一条腿，微微歪着头看我，语气里充满讽刺。
我被他轻飘飘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又一次尝到酸涩的味道。
我强压着快爆发的情绪，低声对他说：“海北，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解释一下你今天早上和Andy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你听好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不抓住，那以后就没有了。”
赵海北冷笑一声：“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我解释了你会信吗？”
我停顿一下，说：“会。”
他语气淡淡：“如果你相信我，你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我还解释什么呢？”
“赵海北！”我按耐不住对他大吼一声：“我今天早上看见你们了！我都看见了！我是你男朋友我要你解释一下怎么了！我就这么无关紧要你连骗都不肯骗我一下吗！”
我说到最后半句，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慌忙用手去擦，可是擦完又有更多眼泪掉下来。
我心里骂自己没用，刚刚发誓不会再哭，结果这么快就破了誓言。我特么就是个傻逼中的战斗机！
赵海北没有说话，但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嘴唇紧紧抿着。
过了会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在我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一时间我心里悲愤到极点，痛苦得连指责他的话都说不出来。我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过了好久才问他：“赵海北，你还是人吗？你玩外面的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连Andy都不放过！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完我实在承受不住，把脸埋进手掌彻底大哭起来。
我越哭越控制不住自己，连胆汁都快哭出来了，身边还是寂静无声。
过了很久，我才听见对面传来赵海北的声音。。
“张羽。”
他声音很疲倦，低低的，听上去就像在颤抖。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过了几秒：
“你要是受不了，也可以走。”
滚烫的眼泪纷纷掉落。也可以走...也可以走...
这就是我辗转反侧，徘徊挣扎，呕心沥血等来的答案！
我就是我放弃回国，放弃原则，放弃尊严得到的回报！
这就是尼玛的爱情！
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死心。死心死心，原来真的要像死去一样痛苦。但凡有一点回旋，都到不了这个境地。
我用手掌抹一把眼泪，抬起头看着赵海北。哭到这个地步，我的视线已经完全被眼泪糊住，眼前的人也看不清了。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哽咽着对他说最后一句话。
“海北，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对你我是问心无愧！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去爱一个人。为了你，我把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降到没办法再降。哪怕你在外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甚至你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我都可以忍！但是Andy是我朋友，你跟他上床，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忍。这件事，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说完这段话，我不等赵海北有任何回应，站起来抓住行李箱拖杆就往外走———头也不回，死了心地往外走——
从此以后，我和赵海北一刀两断，生死不问，永永远远都是陌生人！！
**
我闷着头往外走，一直走到外面的主路上才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时已经将近半夜，马路上寂静得像一块黑幕，只有风吹进脖子里发出一点呼呼的声音。
这个季节已经是深秋，我在路边站了一会就冷得浑身发抖，再加上心情大起大落，感觉真的快要猝死街头。
我忍着身体上的痛苦拨打出租公司的电话，拨了几家都没人接。我不由想起Andy之前说的，找个桥洞也可以过夜。
正当我打算这么干的时候，有一辆打灯的出租车正好经过。我赶紧招手拦下车子，让司机送我去最近的旅馆。
司机看我的眼神有点怀疑，但还是把我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宾馆。
宾馆有点小，幸好这个季节住的人不多，我很快办好入住，把行李一丢就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刚才打车和找宾馆的时候，我心里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点。现在一个人躺在床上，压在心头的悲伤又开始渐渐加重。
我发现失恋的痛苦就像潮汐一样，有时涨有时退。现在我孤身一人，就是它最猖獗的时候，反反复复地折腾我的神经和身体。
到后来我难受得不行，干脆翻身起来坐在床沿上，盯着我的手机通讯录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强烈的和人倾诉的冲动，但这么晚了，打谁的电话也不合适。
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给我爸拨了过去。现在国内的时间是傍晚，我打过去没几秒电话就通了。
“喂？张羽？”我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还带着一丝疑惑。
“爸...”
我只说了一个字，胸口的酸楚又涌到眼眶里，化成连绵不断的眼泪流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一天流的眼泪比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我实在是讨厌自己这样，但是我完全控制不住...
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
我爸在电话里叫了我两声。看我没反应，他也不说话了。我俩就远隔万里捧着电话沉默。
过了好久，我觉得自己情绪好一点了，才开口喊一声“爸”。
“张羽，你怎么不睡觉，”我爸说：“你那边是晚上吗？”
“是晚上，”我忍着哭腔说：“我睡不着。”
“哦。你论文交了吧？”
“交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看机票，哪一班飞机便宜一点。”
“你能回来就早点回来吧。这点钱也不用省。”
我眼泪又要往外涌，只能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喂，张羽？你听得到吗？”我爸看我没反应，声音大了一点。
“嗯听得到。”
“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不用省飞机票钱，早点回来。”
“嗯，好的。”
“那你订好了告诉我。”
“嗯。爸，你早点睡。”
“哦。你也早点睡，不要熬夜。”
“好的。爸我挂了。”
“嗯好的好的。”
我和我爸打完电话，拿餐巾纸过来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哭过几轮以后，我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但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
我拿一条毯子披在身上，然后坐到窗口看天空中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特别大也特别圆，挂在天上像一只巨大的蛋黄月饼，外面还罩着一层柔软的光晕。
我不由想起小时候住在乡下的奶奶家，我经常躲在阳台上看月亮，那时候的月亮比今天看到的还要圆还要亮，但形状没有这么大。
我经常看着看着就幻想自己长大后和爸爸妈妈搬到月亮里住，每年过节才回到地球。那时候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没什么情啊爱的。
我忽然觉得，人还是永远不要长大的好。
我想着小时候的事，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理智也重新回到我的大脑。一边调整呼吸，我闭上眼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张羽，勇敢一点，给自己一点时间。
你可以忘了他的。你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