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出自茨威格的《断头皇后》。

这时候的舒子阳二十又六，已经不小了。可是太想要了，所以被礼物又一次迷惑住了双眼。

在她看见熟悉的人出现在酒局的时候，脑中只有那句话。她看了看姜春艳的表情，又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把握一切的眼神。

西装革履，眼神冷冽，目光紧紧地锁住她。

一切都已经明了了。

所谓非你不可，所谓机遇，都是借口。

应祝西是个疯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她如果知道会这样的话，不会来的。

昕盐的新老板，姜姐，所有酒局上出现的人，都默许了疯子发疯。唯一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一个人。

“子阳啊，给应总敬杯酒。”姜春艳推搡着她，附在她耳边低语，“老板说了，只要你能让应祝西签下这笔合同，你就能转正了。这个机会你可要把握住了。”

“不择手段？”舒子阳笑了下，也学着她低语。

“如果能谈下来，就不择手段。”

“上床也行？”

姜春艳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除了有震惊，竟然还有几分默许，她竟然默许了这件事，只是为了签个破合同。

舒子阳觉得很好笑，有点想知道，姜春艳要是知道自己前几天还和贺汹连约会了，会是什么反应？

她没起身敬酒，而是自顾自抿了一口，没再遮掩自己的音量：

“既然这么简单的话，还来吃饭干什么。直接开个房间，把我们应总送进去不就好了？”

应祝西坐在那，她音量不小，他耳朵没问题能听见她说话。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薄唇轻启：“我倒是不知道，舒小姐行事，原来这么简单粗暴。你以前，参加酒局也这样么？”

舒子阳灿烂地笑，抬眼看着他，眼神里没有笑意。她缓慢起身，慢悠悠地往他的方向走：

“那是自然，应总倒是不如我所见，如此含蓄。如果您喜欢含蓄的风格，那我便客随主便，敬您一杯。”

她走到主位，一手拿着酒杯晃荡，一手攀上他的椅背。

她将酒一饮而尽，手背不在意地擦了擦唇角。辣意入喉，她浑然不觉。

把酒杯放下，把应祝西右手边的红酒拿过来，又把自己的空酒杯倒满。这次她没给自己灌，而是拍了拍应祝西肩：“应总喝吗？”

应祝西斜眼看她，不明不白地笑了下，像是在看一场很好笑的表演：“舒小姐既然倒了，就自己喝吧。不过白酒红酒掺，很容易醉的，原来你酒量这么好。”

“没那么好，一般般吧。”她对他的拒绝和嘲笑也没有丝毫反应，把那杯红酒又灌入肚中，把酒杯倒置，没流出来一点，她开心地笑，“应总，我干了。您好好想想，我喝几杯，您愿意签下这笔合同？”

她笑的像是没有心肺一样，应祝西一直冷眼旁观，气压很低。整个酒局上的人大气不敢出，不知道为什么舒子阳怎么那么敢，在应祝西面前这么野。

甚至连姜春艳都有些不可置信，舒子阳那么有分寸的人。饶是老板用入职为原因派给她任务，也拼的有些离谱了。

还是说，看着应祝西帅气又多金，想要攀个高枝？

老板要是知道她用这个机会是这么个拼法，估计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昕盐是个正经公司，被她短短几句话一搞，很不对劲。

不过应祝西混迹职场这么多年，可不是这么好拿捏的人。

姜春艳没猜错，应祝西只愣了一下便开口：“舒小姐能喝几杯就喝几杯，这里没人为难你，舒小姐觉得自己能喝几杯？”

舒子阳又拍了拍他的肩，这回没有任何的暧昧可言，她嘴角也没有那么明显的笑意，她用老生常谈的语气说：

“我觉得您大可不签这个合同，没什么好的。合不合作对您影响也不大，对昕盐也没什么影响。同行建议，别签。”

“我觉得合同不错，为什么舒小姐觉得合同不可行？”他问。

姜春艳目睹全程，事情逐渐走向了一个很诡异的方向，不知道是舒子阳疯了还是应祝西疯了。

她甚至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听见舒子阳继续说，语气中已经没有刚才的恭谨了：“没什么可行不可行，你签了我就要入职了。我不想入职了，所以你别签。”

应祝西挑眉，敲着桌子，看着她唇角沾着的一点红酒：“我要是签了，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舒子阳摇头：“我不想让您签，应总要是签了。”

“应该说您欠我一个人情才对。”

————

“嫂子，你说我是穿这个还是穿这个？”舒子阳拿着手机给视频的人比划，衣服被她凌乱地扔在床上，“好纠结，新娘订婚宴估计都没我头大。”

杨左悦语气柔柔的，一点不像是结了这么多年婚的人，或者说一点不像跟她哥结了这么多年婚的人：

“订婚宴你穿个嫩一点的颜色，就那个蓝色的毛衣，外面搭个格子大衣就很好看。是你朋友小禾的订婚宴吗？”

“是的，嫂子怎么知道？”

舒宴召在旁边举手：“子阳，是我说的！小禾姑姑要结婚了是不是，因为她有男朋友，一猜就猜到了！”

杨左悦给了舒宴召一个脑瓜崩：“写作业去，还嫌自己惹得事不够大是不是？”

舒子阳在一旁笑。

“子阳啊，酒吧那事宴召跟我和你哥坦白了，你怎么一点不提？”杨左悦摇了摇头，嘴角抿起，做出生气的样子来，“你这样可不行啊。”

“不是什么坏事，怕你们担心嘛。”舒子阳打马虎眼，“我小侄子的英雄主义我得给他守护好了，不能被你们这些个老气横秋的大人夺走。”

“把赔的钱告诉我们，我和你哥给你补点迟到的生活费。”

“不用，没多少。那老板人可好了，要了半数。还有帮宴召的那个人，也是个好人。”全都是实话，被舒子阳隐藏了不少信息之后说出来了。

应跃的只是欠了个人情，被她求婚那一遭掺和之后，估计是不让她赔人情了。酒吧的老板后来也确实退了她半数，虽然过了很久之后。

杨左悦看着还想提这个事，舒子阳连忙打断她：“不说了嫂子，我该出发了，拜拜。对了，我过几天回家让我哥给我做好吃的哦。”

【子阳，订婚宴我不去了。临时有事，不好意思。】

挂断和嫂子的视频，才发现贺汹连发来的信息。舒子阳点开，连忙回：【好的汹连，你忙就好。】

舒子阳想起昨天的事，估计是姜春艳给他说了她昨天和应祝西的事，把他吓到了。莫名又搞没一朵桃花，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怪奇妙的，所谓因果，都是在不经意间造就的。

听了嫂子的建议一打扮，真的很搭，一下子端庄气质就起来了。她硬凹了二十多年没凹出来的气质被这么一搭还真就出来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神奇。

化个端庄的妆，她今天就是一个妥妥的文艺女青年。

琢磨了半天还是只抹了粉，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在李冉禾婚礼之前，她一定要学会，化妆，和穿搭，如果她能学会的话。

“太阳，怎么你一个人呀，汹连没来吗？”看见她来，李冉禾连忙寻找贺汹连的身影，“我还给你俩留了在一块的位置，他怎么没来？”

“黄了。”舒子阳长话短说。

“什么？”

“等结束告诉你，是我的错。”舒子阳附在她耳边说，“媒人亲眼看见我出轨，劲爆吧？”

李冉禾对着她竖了一个大拇指：“我不认识你估计就信了。行了，他爱来不来，那你坐这，这里视野最好，一会多给我拍点照片。”

“包在我身上。”

视野确实好，李冉禾和彭忽那边干什么都能一览无余。舒子阳找好角度就开始咔咔拍，对于摄影技术不好的人来说，重要的不是出图的设计视野，而是数量。

只要数量足够，总会有一两张对方满意的。

“我坐哪？”

应跃跟彭忽打了声招呼，彭忽正忙着呢，闻言四处看了看：“空位随便坐。”

“那？”应跃随便一指。

彭忽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是舒子阳旁边的空位：“那不行，还有子阳的男朋友要来呢。”

应跃淡声说，是个肯定句：“他不来了。”

“你怎么知道？小禾专门给我说那边留两个位置，她男朋友和她一起来。”彭忽莫名其妙地问。

应跃却没理他，自顾自说：“既然他不来了，我就坐那了。行，你忙吧。”

彭忽：“……”想坐那你直说呗，还怪迂回。

舒子阳把刚拍的照片全都发给李冉禾，知道她忙着看不了，也发的很欢，最后还发了条消息：【你雇了个专业摄影师，今天结束记得打钱哈。】

“应哥，彭忽这小子行啊，还把你请来了？”

“你这话跟应哥很难请一样，他这些天只是有事。”

“彭忽说你来我还不信来，你这些天忙什么呢不见人影？”

“算了不问你这么多了，一会记得罚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