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应跃现在的破烂关系多半都是他，舒子阳觉得她永远不会忘了这个大少爷。

舒子阳抬眼看他：“你开什么玩笑。”

“舒子阳，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趣。”他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笑了笑，好像能看出来他是放松的笑。

放松什么，舒子阳又晕又想吐的，一看到他，就更难受了。她在想该怎么安然无恙地出去且不惹到这位精神病持有者。

“应祝西，你看，我记得你，”她扯出笑容，“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叙旧的必要吧。”

“为什么没有？”他又笑，看得出来是有不屑在的，“怎么，我觉得我们关系挺好的啊。”

好、吗？

好个屁。

有病吧。

他和应跃一个精神病一个神经病，不相上下。

想起应跃，她又想到最后一次应跃临走前问的话：“你哪个公司？”

话题跳的太远，也许应跃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财力还他的那部分钱。又也许是以后比较好找她。

她下意识掏向裤兜，西装里应该塞有她的名片。

还没等摸到边角，他又自言自语地说：“算了。”

她摸到名片的一角停住，莫名有种被拒绝的失落。

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然后看着他戴上那顶暗红色的鸭舌帽，十分礼貌地绕过她走了。

目睹他全程动作的舒子阳：“……”

嗯，他也有病，她这样解释刚才的一切。

想起应跃，舒子阳陷入发呆中。

“你又走神了，舒子阳。”在她面前直身站着的应祝西像看什么新奇事物地模样看着她，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这么大的酒味啊？”

他的眼睛和应跃真的很像，都是桃花眼，这种好看的眼睛盯着人看，一般人都受不了。舒子阳习惯被这种眼睛盯着，对于他的打量没反应，但是还是别开眼。

还是要脱身，跟他牵扯不清没好事。

应祝西没避着她，看来他还不知道那件事。

她当时就下定决心了，不能再和应祝西有一丝一缕的关系。

舒子阳毫不犹豫地像那天应跃躲开她那样绕过应祝西，但失败了。

男人的手大力扯着她的手腕。

小指传来阵阵疼痛。

已经很久没疼过了，不知道今天又犯了什么病。

“你干什么？”舒子阳眉心皱了皱，想要挣脱开束缚，好几次没扯开。

应祝西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低眉顺眼地小声说：“舒子阳，我想你了。”

舒子阳：“……？”

他的声音很小，有些音色感觉都没发出来，舒子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应祝西却又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有些无奈：“我想说的是，应跃回来了。”

“哦。”

“你知道？”

精神病不足以形容他，实在是太轻了。

“那当然，”这会子他力道轻了不少，舒子阳猛然用力拿回自己的手，觉得顿时间轻松了不少，她顺从答道，“不知道。”

这个时间吃饭的人大多酒局饭饱，周围不少人经过，有去洗手间的，有离开的，有喝的醉醺醺开始吆喝自己年轻时功绩的。

她看向应祝西，这回是极认真的，他也低头看着她，毫不回避她的目光。

过了几秒，男人轻笑：“我就知道，你也想我了。”

“我不想你，应祝西，不要自己脑补什么。”她继续看他。

应祝西被她的话晃了一下，稍一走神，就发现刚才盯着他的人没什么预兆地移开眼，他像是刚才看着什么东西发呆然后回过神了，她转身抬腿一气呵成，马上就走了。

他直身站着没动，开口：“应跃回来了，子阳，你应该想要知道这件事。”

他看着她一刻不停离开的身影，表情呆住了，看上去有些困惑。同时又心生感慨，舒子阳还真是变了不少。

只有舒子阳才知道自己内心僵持了很长时间，她想问应祝西为什么告诉她，但是她知道不能再和他或者应跃其中一个人扯上关系了。

她早就知道应跃回来了，毕竟她还欠着应跃的钱和人情。

钱好说，总能还回来，但是人情呢？

她欠应跃的，又何止这一点？

舒子阳摇了摇头，将那些奇怪想法抛之脑后，等这件事之后吧，她一定会远离这两个人。酒精作祟，她想到应跃头上的伤和他戴的那顶红色鸭舌帽，有一秒觉得远离他很难，但是她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她想起重逢时男人冷冽的眼睛，想起曾经应跃在雨中那双看似温柔能原谅一切的眼睛，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应跃会那么看她。

这么温柔的眼神，还是他的伪装，应跃那天其实根本不想原谅她，她都看出来了。

想起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明明那么好看，却还是那么温柔，当时舒子阳只有一个想法。

她辜负了他，他不会再这么看她了。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以后会看别的女人，但再也不会看她了。

随便想想就走到了包厢门口，门半敞开着，有笑声伴着烟味酒味传出来。

刘总是个能抽烟能喝酒的人，跟她谈生意只要吃饭就要买足烟酒，一场饭局结束，她的战斗力很强，基本上所剩无几。

舒子阳于是被迫接受了不少二手烟。

她推开门，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样子。没有殷勤，满是从容真诚，姜姐说，客户们都喜欢这张有欺骗性的脸。舒子阳不太信，但她照做了。

其实她知道自己笑起来挺好看的，从小时候应跃和温瑞雪就很喜欢逗她笑。

温瑞雪也是她的发小，现在也已经失去联系了，他们三个已经不再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经意间偷偷变质。没有人告密，没有教导主任的抓获，也没有什么中间人赚差价，只有彼此的不联系和装傻。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温瑞雪和应跃了。

还有应祝西，他喜欢让她笑。每次碰面全都是他看她笑，自己也跟着她笑，后来想想，其实不知道他有几分是装的，每次她笑总说：“子阳你别这么疯。”

然后又跟着一句：“应跃是怎么忍你的？”

“应跃比我疯多了。”舒子阳总是这么回，也不管应祝西信不信，“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忍他，朋友嘛，忍忍就过去了。”

这话自然是唬他的，应跃确实不怎么笑，每次眼神一落在她身上，舒子阳觉得他是要笑不笑的那种，她很喜欢看应跃那副装给所有人的那副样子。

应跃虽然嘴上说感觉她笑声很烦，但总是在每次提要求都是：“那你笑一个。”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舒子阳。”

他还有后文，然后下一句是什么来着，舒子阳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笑的很僵硬，很假。

她连嘴角都拉不上去了，感觉往上提一点那张脸就烂了。像是泥塑的人，不能做任何大幅度的表情。

这样的脸，这样假的笑，怎么可能会有欺骗性，客户都瞎吗？

舒子阳从一堆喝酒耍烟的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姜姐看她一眼，没说话，眼神似在谴责怎么离开这么久。舒子阳只当看不见，只冲着刘总充满歉意地笑了笑。

刘总聊了一会又自然地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这回扯的很远，从本科院校扯到研究生院校，又扯到年龄上，又扯到对象的事情上。刘总好像醉的不轻，忘记了刚才提过这件事，又开始让她在酒桌上的人寻觅。

那群人像饿狼一样盯着她，舒子阳毛骨悚然，脊背是真的发凉了。

舒子阳尬笑：“别啊，今天是谈公事的，私事咱们改天单独再说说。刘总，哪天您有空，我请您吃饭细说。”

有男人坐不住了，舒子阳寻着声音去找应该是刘总左边第三个男人。他梳着大背头，手里晃着小酒：“是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人？”

是啊，看不上你们这些人，连活路也不给人留。

地上躺着一个人。

她看见一个跟她身形差不多，长相清秀漂亮的女孩横躺在地上，她一丝不苟的西装被地压出褶皱，而她一动不动的躺着。

眼睛麻木，唇色殷红似血，一身酒气。

舒子阳看着她站起来，笑容刻在上面一样，像个没有感情的娃娃，舒子阳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那里，一点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地上的女人起身，那双十分有血色的但十分诡异的唇勾起来，走到她身边，带着温柔但依旧很诡异的声音：“子阳，快起来给刘总敬酒呀。”

舒子阳腾的一下站起来。

刘总和姜姐都望向她，男同胞们也错愕地看着她。

在起来喝酒的那刻，她将酒机械地倒在肚子里，努力扯出一抹笑的时候。

她想起应跃让她笑的下一句是什么了。

在她最不想笑的时候，她才想起来。

他说的是：“面对外人，不想笑就不要笑。”

“就算做不到真正开心，也不要假装自己还好，舒子阳。”

她扯开的唇角被压下去。

被那个人多年前一句无意的话。

舒子阳突然觉得，应跃知道有一天她会这么狼狈，她既不开心，也假装不出来自己还好。

胃里滚烫，手心也冒汗，舒子阳觉得自己又要去厕所吐了。

但她依旧，操着熟稔的笑容：“刘总，这杯我敬您。愿您和我们公司能合作愉快，并且期待您以后工作生活顺心如意。”

与此同时，那个美丽但诡异地女人朝舒子阳点了点头：“做得好，子阳。”

“你这样，才不枉我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