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刷到个视频号，那个博主说啊，异地恋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得经常见面才行。”

安娜为了拖延时间，开始东拉西扯：“虽然咱俩现在只是暂时分开了，但是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嘛。”

47忍不住道：“这好像没什么逻辑关系。”

没逻辑关系不要紧，反正现在佘晃CPU快干烧了，根本没心情听安娜说什么。

“嗯嗯，宝宝，你说得对。我正打算给你打视频报个平安呢。”

“你今晚吃的什么啊？”安娜装出很关心的样子，“晚上要节制饮食，预防脂肪肝哦。今天就算了，明天给我拍拍看你的晚饭。”

佘晃眼神有些飘忽：“嗯嗯，好。”

“我怎么感觉你魂不守舍的啊，是水土不服吗？”

佘晃正担心自己露馅，赶紧借坡下驴：“对啊，我刚落地就有点不太舒服，这里饮食也不太习惯。”

“那可不行啊，出差还有一段时间才结束，我给你买点药吧。”安娜说。

“地址电话发我下，我给你叫个外卖，很快的。”

“不用！”佘晃果断拒绝，“真的不用，我已经好起来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就是太久没见了，有点想你。再多跟我说两句嘛。”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佘晃脸一白，安娜故意问道：“好像有人来敲门啊，是你们公司的人来找你吗？”

“不是！”佘晃额头全是汗，难为他还能憋出个像样的理由。

“我外卖叫的药到了，所以我说你不用买药。早点休息吧，我吃完药就准备睡觉了。”

安娜见好就收，关切道：“那好吧，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挂掉电话，被自己恶心得有点发呕。

“现在狗男人在忙，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吧。”

安娜坐在空空的酒店房间里，对47说，“我不想连累佳丽，能不能想个不会波及她的办法。”

“这么做等于自断臂膀，她是你现在能找到最可靠的证人，而且本身也不是完全清白无辜的。不管从道德伦理还是法律上讲，你送她进去都不是问题。”

47果然拒绝了。安娜摸摸鼻子：“宽容一下嘛，她也是个可怜人，误入歧途而已。”

倒不是安娜圣母心发作，佳丽的成长环境注定了她得不到什么良好的教育和关爱，在亲密关系尤其是两性关系上走歪路是个很难避免的事，并不能全归罪于她自甘堕落。

何况她是个女人，自幼潜移默化地学习和接受自身性别在传统观念里所处的次等地位，勇敢与追求得不到鼓励，放纵与依赖却无声得到纵容。

“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另一层意思，是对与之相异的女性历来一直存在的有色眼光：磐石卒千年，蒲苇旦夕间。

“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这句话，安娜当时没有太深的感触，如今却深以为然。

47淡淡道：“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不幸不是逃出惩罚的借口。”

安娜灵机一动：“可是，我本来也没有惩罚她的权利呀。处置失足妇女是公检法机关的责任，我只是个普通市民，配合警方工作，顺便收拾出轨的男朋友而已。”

“你说得对。”47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回复，“你是玩家，选择全权交给你。”

安娜听出他隐约的不悦，想了想道：“这样吧，47。”

“我试探一下佳丽，她如果确实收了钱，构成非法交易，我绝对不会姑息，全权交给警方处理。”

“但是如果她没有，我们没权力去拿她以前做过的事去惩罚她，那么就到此为止。佘晃那边再想办法，他管不住下半身，迟早会翻车的。”

47道：“我这里有个现成的方案，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

他应该很早就想好了怎么处理，只不过担心安娜出于同情徇私枉法，所以暂时没提出来。

安娜赶紧让他说下去。47道：“找到他们相处的时间，报警。”

“那佳丽她——”

“如果没有金钱交易，她就不会有事。”47说，“佘晃那边的雷不止这一个。”

安娜正悄悄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又不自觉皱眉：“这大哥真是宝藏啊，他还干过什么？”

“这个留待你自己发觉。”47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我只能说，你之前一直避免和他亲密接触的选择是正确的。”

*

安娜挑了个凌晨，强忍着困意，跟刚下班的佳丽聊了起来。

她现在装A县本土妞装得得心应手，演起来也是如鱼得水，上来就跟佳丽说，自己撑不下去了，太累了，想回老家。

“反正咱老家消费低，一千块过一个月都行。”

佳丽那边打了会儿字，大概是觉得词不达意，又改成了语音：“妹子啊，姐知道你难受，姐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回去了能过什么日子呢？你要是觉得老家好你来城里干啥呢？天天出门儿就那一条街，全是熟面孔，走一路打一路招呼，搁家有点风吹草动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笑得脸都疼。”

“咱就是啥也不会，大字不识一个，去厚着脸皮找相关部门培训几天，也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姐挺羡慕你的，真的。你再不济，过年还能回去，姐已经没脸回去了。”

安娜一想到佳丽妹妹的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问：“姐，你家里出啥事儿了吗？”

佳丽又换回打字：“没事儿，姐就随便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听姐的，再坚持坚持，苦点累点都不怕，清清白白做人。”

看来，佳丽并不是什么品行恶劣的人。尽管身陷囹圄，也没有拉别人下水，反而想办法劝同乡避开火坑。

她的过去大概并不干净，但也有自知之明，还维持着最基本的羞耻心。

安娜又安慰了佳丽几句，大概摸清了佘晃找她的时间：每天晚上七点半左右，佘晃如果有需求，就会叫她去酒店。

借此机会，安娜还知道了个事，她打电话故意试探佘晃那天，不明所以的佳丽准时到了酒店敲门，被佘晃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差点动手。

“……很好。”安娜结束聊天，“看来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了。”

47提醒道：“还是要匿名，小心他报复你。”

“他有脸吗？”安娜冷笑道，“谁逼他当时间管理大师了？挂了我的电话就去嫖，住着公司报销的酒店干这种事——”

“恶心的是我，他倒是挺享受！”

“他可能不觉得自己有错。”47叹道，“总之，你小心为上。”

安娜选择了佘晃出差结束的前一天收网。

自己的出差行程提前结束了，正好可以去佘晃所在的城市。当然，她聊天时瞒得滴水不漏，跟佘晃说自己已经回家了，会买菜等他回来一起共进晚餐。

除此之外，还有个相当令安娜无语的小事。

她嘴上约佳丽这天晚上一起吃饭，佳丽欣然应允。

安娜忍不住问她需不需要见那个“客户”，佳丽说：“要的。”

她自然问：“那我会不会耽误姐工作？”

佳丽道：“没事儿。客户提前了半小时，他最多五分钟结束，我收拾收拾过来，咱姐俩还能吃顿晚饭。”

“最多五分钟”这句话，信息量相当大。

安娜忍不住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约会，佘晃迟到的那十分钟瞬间不清白起来。

本想问问算不算上脱衣服的时间，但是她和佳丽还没那么熟，只得作罢。

*

安娜打了车，在佘晃所在的酒店门口找了个小饭馆，坐在外设的桌椅上，点了碗馄饨，坐等佳丽出现。

异乡的街道人来人往，天色逐渐晕染上蓝黑色调，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在旁边大风扇的强风下又转瞬即逝。

安娜舀起馄饨，看着面皮下皱皱巴巴的粉色肉团，自言自语一般道：“之前问你那个问题，你还有印象吗？”

“哪个问题？”

“有个简单的问题，什么是爱情～”

路边成衣店开始放音乐，不巧正是这首歌。安娜被bgm抢了话，无语得有点想笑。

“反正，佘晃应该是不爱我的。”安娜索性直接说，“他可能是在用考察的眼光看待我，觉得我目前为止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所以，他对我的态度就很温柔。”

“但是，当他发现我不能满足他的需求时，他的态度会肉眼可见地变差。非要说有爱，那他最爱的是他的下半身，一点儿都舍不得那地方受委屈。”

47又在憋笑了：“倒也不是。”

“我说得不对吗？”

“前面我赞同，后面不太对。”47说，“他要是真那么在意他的……那个器官，更应该洁身自好才对。”

安娜开始明白过味儿了：“你该不会是说——”

对面停下一辆出租车，下来个漂亮的女人，安娜仔细一看，正是佳丽，只不过去掉了视频的夸张滤镜，看上去美得更自然。

之前的话题瞬间被抛到脑后，她赶紧掏出手机。

“五分钟内结束……我什么时候报警比较合适？”

47大致估算了一下，说：“你可以再吃两个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