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与关爱妈妈正式签订了注资协议。
在签约仪式上,童真看见了王棋。王棋一身得体的办公室白领的通勤打扮,神采奕奕地朝他招手。经历过一场“出轨”风波,两人重逢,气氛有点尴尬。
王棋不愿冷场,总是第一个开口:“嗨,好久不见。”
童真:“你工作了?”
王棋摸了摸胸口的工牌,说:“我和张剑离婚了,为了躲开他的骚扰,我带雯雯来华城定居。史先生把我招进信息部,专门负责管理会员库。”她的眼神坚定:“我发过誓,若是再发生信息泄露这种事,我就再也不能见到雯雯!”
童真心想:王棋吃过会员信息泄露的苦,这份工作倒很适合她。
王棋打量童真身上剪裁修身的西装,笑:“不用多问,我知道你过得挺好。”
童真也笑。
两人像老朋友一样,轻轻拥抱,还互相拍拍对方的后背作为鼓励。
为了表达感谢,史阳送了一件礼物——关爱妈妈出厂的第一台智能汽车,叫小蔓。汽车外观和大白一模一样,只有方向盘前一个十三寸的显示屏,昭示这台汽车拥有一个与普通汽车不一般的灵魂。
想起西西的遭遇,童真迟疑着不敢上车。
史阳拍着胸脯保证:“Bug已经全部修复!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车!”说完,他率先拉开车门,给童真示范了一遍。
路过一条路旁停满车的小路。忽然一个小孩子骑着滑板车从一辆车尾快速跑出。未等做出反应,小蔓已经识别出危险,紧急刹停在距离滑板车只有一厘米的位置。
童真惊魂未定地看着小孩儿慢悠悠滑远的身影。
史阳骄傲:“小蔓的反应速度是人类大脑的三倍!”他抚摸显示屏,饱含深情:“谢谢你,小蔓。”
机器人用没有起伏的女声回答:“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史阳偏过头。童真假装没有看见他悄悄抹掉眼角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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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爱妈妈的项目是宋氏投资部成立以来,完成的一项金额最大投资项目。若是站在未来的五年回头看,人们会意识到,这笔交易是宋氏从传统企业向互联网企业转型的转折点,对于宋氏的发展壮大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经此一役,公司对童真的评价也变了。以前大家都暗地叫他程童总监,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现在脱去了“程”,是真正的童总监。
而此时的唐栗、蔡经理他们顾不上考虑这么多——他们只想倒头睡到天昏地暗。交割完成的那一天,童真宣布整个部门放假三天。唐栗们欢呼雀跃,对童真发自真心地感谢一番后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下午三点,办公区空空如也。
童真有点不适应,好像是学生毕业后,独自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
宋丹青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隔着玻璃,他举了举手上的奶茶,说:“请你喝奶茶,庆祝一下。”
童真:“还是喜唰唰的?”
宋丹青:“不管它原料咋样,味道还是好的嘛!”
童真俏皮地眨眼:“还可以治便秘。”
宋丹青扭身就走:“不喝拉倒!哪壶不开提哪壶!”
童真拉住他的袖子:“欸,我喝嘛。”
宋丹青拉开童真的办公椅坐上去,双脚交叉搭在桌上,惬意地喝着奶茶。明明很赖叽的姿势,但他做出来就有一种风流肆意的感觉。
反正整层楼都没人。童真也不顾形象地坐在桌上,双脚晃荡着。不小心蹭到宋丹青的小腿。隔着两层布料,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小腿很结实。
宋丹青没反应,但童真不敢晃荡了,下意识把屁股往边上挪了一寸。但隔了一会儿,童真发现他的脚又挨过来,几乎要贴着自己的屁股。
童真莫名心慌。他跳下桌子,坐到靠墙的沙发上。
沉默中,空气仿佛在升温。
童真没话找话:“我做成这么大的项目,公司有没有奖励?”
宋丹青:“你想要什么奖励?”
童真:“什么都可以?”
宋丹青:“奖金、房子、车子,你都可以挑。”他把奶茶杯投进垃圾桶里,走到童真面前,附身用低沉的磁性嗓音:“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
童真从沙发上弹起来,无语地看着他:这算职场性骚扰?
宋丹青笑得魅惑:“你不想要奖励了?”
童真意识到其中的陷阱:“当然要。我要房子!”
他现在还住在程秘书的公寓里。等过半个月西西回来了,总不能让孩子和自己挤在别人的屋檐下。
宋丹青似乎早有准备。
他把童真带到距离公司车程不到十分钟的高档小区。
户型三室两厅,南北通透,精装修,拎包就能入住。学区房,与华城市重点小学只隔了两条马路。离三甲医院也很近,小区门口的公交车三站路直达。再往北步行半个小时,还有个公园,曾是古代某个王爷的后花园。
童真满意得很,但觉得这份奖励太大,自己受不起。
宋丹青猜出他的想法,说:“去年宋氏一共有十个员工拿到了等额的年终奖。”
童真又犹豫:“听说华城的房子要有户口才能买。”
“小事一桩。你把户籍资料交给程秘书,她会帮你搞定。”
听他这么一说,童真心安理得地收下钥匙。
童真的个人物品不多,两个行李箱绰绰有余。这个周末,童真花了半天时间整理好。他又把房子从头到尾收拾打扫了一遍,比来的时候还要干净。
弯腰拖地时,裤兜里的新房钥匙掉了出来,被拖把推进主卧的门缝里。
想尽了办法都够不着钥匙,童真只好给程秘书打电话。
看着紧锁的房门,童真陷入沉思。
程秘书在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声,童真回过神来,忙说:“抱歉,摁错了。”
童真把一个曲别针掰直了,学着老伍的手法往球形锁里捅了几下,门开了。
很普通的一间卧室,一张双人床,一对床头柜。床头对着一个书桌。
童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窥探欲感到羞耻。他正要关上门时,书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照片里是个医生,穿着手术服。帽子和口罩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熟悉的坚定自信的目光从唯一露出的眼睛迸发而出。
程秘书没有骗他,她以前果然是医生。
把照片放回原处,童真拉拉抽屉。
也是锁的。
锁很简陋,想要打开并不难。
童真只是笑笑,捡起钥匙,退出房间,重新锁好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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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入新房,童真心情很奇妙。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终于有一处彻底属于自己的天地。
收拾好之后,童真去小区外的菜场买了一兜子菜回来,打算用烟火气好好暖暖新家。
宫爆虾球,干炸丸子,家烧黄鱼……
做饭时兴致勃勃,可等坐下来,独自面对一桌子菜和空荡荡的家时,童真又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好像吃什么都淡而无味。
门铃响了。
童真去开门。
宋丹青立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瓶香槟。他深吸一口香气:“一定是宫爆虾球、干炸丸子、家烧黄鱼。”
童真怀疑他有一个狗鼻子。
未等他邀请,宋丹青直接走进了屋子。
童真注意到他脚上的棉拖鞋,顿时明白了。
“你也住这栋楼?”
宋丹青咧嘴一笑:“是啊!还是你对门,咱们真有缘!”
童真嗤笑:“堂堂宋大师,怎么能住这么俗的地方?”
宋丹青:“大俗就是大雅。”
童真又拿出一副碗筷,摆在宋丹青面前:“就这一回。”
宋丹青吃着虾球,一边说:“明天做个生敲好不好?”
童真:“不好。”
“那辣子鸡也行。”
童真:“不行。”
“改天吧。明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
“去哪里?”
“不告诉你。”
宋丹青的脸色有点孩子气般的苦恼。
暖色的灯光下,童真偷偷看他的侧脸,心情莫名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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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童真乘飞机南下。
老伍的外伤好了。郑艺接他出院,送他回了养老院。但他没能住回原来的房间,而是换到了加护病房,身边两个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看顾。
老伍的身体如风中残烛,一吹就要灭。
老伍谁也认不得,嘴里还在念“小玉”。
郑艺给童真打电话,叹道:“恋爱脑真是害死人!”
因此,童真想把小玉找到,了却老伍的执念。
那年的洪水百年一遇,在老伍的部队驻扎地附近出现大坝决堤的乡村多达十余个。童真不清楚老伍救人的具体位置,只好一个一个村去打听。按照年纪推断,小玉今年应该五十岁左右了。
走遍所有受过灾的村子,童真克服口音的障碍,问了二十多个老人,都没有符合条件的女子。
童真拍拍脑袋,心想自己怎么又上当了。小玉根本就是老伍吹嘘捏造的,根本不存在!
又累又渴的童真坐在村口的小卖部前喝汽水。
一个骑行者也停下来,买了一桶泡面。没等面泡开,他就扯下面罩,狼吞虎咽地吃。
童真看清他的脸,惊喜:“田来!”
田来抬起黝黑的脸,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嘿,童真,好久不见!”
童真早就意识到,田来在找人方面有一定的才能。童真不由得讲了老伍和小玉的事。
田来沉吟:“二十多年前,国语在农村不普及。有没有可能是口音问题,老伍听错了,对方其实不叫小玉?”
童真恢复了精神:“我上午路过一个村子,叫肖家村。有没有可能对方姓肖?”
田来一拍大腿:“有道理!我陪你再去看看。”
肖家村的村长听了童真的故事,思忖着:“说起来,还真有这么一户人家,姑娘叫肖越,差点被洪水冲走。”
小玉叫肖越?
童真喜出望外:“能不能带我去见她?我有要事跟她说。”
村长欲言又止,领他们去了村外的一个山头,指着坟包上的荒草,说:“已经过世好几年喽。”
田来感伤得落泪:“阴阳两隔,太令人遗憾了。”
他写了一篇关于老伍和小玉的文章,发表在自己的博客上。阅览量不多,评论更是寥寥无几。
高赞的评论:“作者引流的吧,编得这么老套,谁会信?”
田来反驳:“你们这帮键盘侠就晓得瞎BB。老伍就住在山城郊野养老院,有本事你们自己来核实!”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空手来,显得很没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