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滋——”
模糊扭曲色彩昏暗的背景。
他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视线落下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蔓延至鼻尖的浓浓的、恶臭的血腥味象征着不详,耳边听到的全是无法串联成句的杂音,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舍不得离开,只是费劲全力睁大双眼,企图看到什么。
在前面应当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让他死了都无法释怀的东西。
他感到痛苦,那是一种有别于自身命运所带来的感觉,胸腔不再跳动的心脏不思议的疼痛,一阵一阵,仿佛一股莫名的强烈的哀鸣企图突破阻碍冲出来。想愤怒的喊叫,想质问,想发疯,可是结果依然是平静的,就好像所有的感情被封印在某一处,所有的挣扎都显得无能为力且可笑。他差点要笑出来了。
过了很久,到眼睛酸涩还没有看清楚,尝试着迈出的脚步仍然被钉在了原地。于是,于他抬起头,看向了别处,比起带给他无数心慌的空白之处,那边好似有无数的影子,争先恐后向他涌来,裂开的嘴巴“吱吱吱”说着什么——
他侧耳过去,努力从杂乱不似人话的声音中辨别:
“吱吱……五……找……吱吱……”
“……吱吱吱……吱吱……”
“——把五条悟找来!!!”
终于,在混乱杂音后,有一句话非常清晰的传递了出来。
黑暗中扭曲的影子汇聚成一张巨大的血口,大喊着:“五条悟!快把五条悟找来!”*
听清了,大脑却没有及时处理该信息,甚至没有给他预留思考的时间,下一秒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条幽深的小巷,不需要往里走,在路口不被阳光照射的地方,快要走到人生终点的人轻轻地请求:
“……说点诅咒的话啊……”*
吱吱——吱吱吱——
明明不是夏天,为何会那样吵闹?
平安夜里飘起了鲜红色的雪花,他站在这里,终于看清了眼前之物,原来是悟啊。
就这样静静躺在雪地里睁着那双无神的眼睛的悟。
——快来诅咒我啊!
***
高专校内。
距离五条悟把自家挚友抱回来已过去24个小时。
“……硝子!杰是怎么回事啊!?”
在十个小时以前,躺在床上的好友没有醒来但呼吸均匀,所以被诊断“只是睡着了”,他没有怀疑,因为信任女同期,还有闲心嘀嘀咕咕等杰醒了要他好看什么的。
结果呢,他都抽空跑了趟五条家,搞定了想要多事的高层乱橘子们,杰竟然还没醒?
家入硝子一脸憔悴,因为没休息好导致有了淡淡的黑眼圈,被质问只是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看过了,夏油的身体状态良好,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五条悟不太满意,“这睡得时间太长了吧…杰是什么睡美人吗?”
“真是个好想法,你可以当着他的面说。”家入硝子惆怅地回应。
“…你为什么这么累啊…”24小时连轴转没闭过眼的DK,觉得自己的精神挺好的,要不是怕好友中途醒来找不到他,绝对可以再去找一趟伏黑甚尔了解状况。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轻声吐槽,“谁能跟你们这种大猩猩比体力呢…”
“硝子,我听到了。”五条悟拉了把椅子坐下,摘下墨镜盯着小伙伴沉睡的脸庞许久,忍不住手贱戳了戳,心想:没有特意搞怪的刘海,杰竟然有点好看。
家入硝子没理会,打了个哈欠,准备从这刹那间就变了气氛的空间离开,“既然你回来了,那夏油就交给你了。”
她打趣地说道:“毕竟你们是连孩子都有了的关系。”
五条悟目不转睛,却没有过滤掉其它声音,相当纯洁地反问:“硝子是在嫉妒吗?”
“其实你想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快闭嘴!别说了!!”早就没法直视这段「纯洁」的友情,家入硝子听不得这种话,“不要把我扯进你们的感情里啊,我只是个无辜同期而已!”
真的,「阿姨」就是她现在的底线,「干妈」都不行!谁要陷入复杂的家庭关系啊!!
“好吧…”五条悟还有点遗憾,“硝子真绝情。”
“说什么呢。”家入硝子没好奇地说:“你该感谢我没破坏你们。”
她瞥了眼另一名昏迷的当事人,直言不讳地问:“五条,老实说,你俩真没别的?”
“哈?”五条悟撇嘴,觉得难以理解,“你还在坚持你奇怪的想法吗?”
“什么奇怪…你们都能一起认养孩子了,下一步原地结婚不是很正常吗?”
“…硝子,你和夜蛾,真的好好反省一下啦,我和杰可是超级纯粹不容玷/污的友情!”五条悟坚定捍卫他们的友情,哪怕迟早有一天会分清楚他和杰到底谁是爸爸谁是妈妈。
“说夏油是负心汉的人是你吧?”
“是我没错。”
“据我所知,友情里不会有这种说法。”
“怎么能没有呢。”五条悟理所当然,“我和杰的友情里就有啦。”
“你们给我向真正纯洁的友情道歉。”
真不是装傻么,难道DK还会羞耻于承认某段关系?
家入硝子无法理解,不过她想她该体贴一点,要么是两个胆小鬼,要么是没开窍的小鬼,“算了,随你们怎么辩解。总之,夏油没什么事了,你也不用太着急……”
“呼——呼——”
话还没说完,病床上安静躺尸的同期猛然坐起,没有看任何人只顾着大喘气。
两人对视一眼,五条悟想这样的画面有几分熟悉,因为不久前发生过。
“…又做噩梦了吗,杰?”
那只咒灵的影响应该早就消除了,杰总是不安的状态是什么原因呢?
家入硝子也走了过来,站在面前盯着同期,发现对方的眼睛没有焦点,一副人醒了、魂没回来的姿态,吓得她赶紧伸手要再救一救,“什么啊,怎么会……”
不是,她的医术水平有那么差么,竟然连这种小问题都解决不了??
五条悟其实也紧张,以至于没法思考,“…反转术式救不了噩梦吧……”
家入硝子:“……”
真是谢谢您的幽默了,一点都不紧张了呢!
五条悟向床内靠近,发现好友满头大汗,金色的瞳孔里藏着痛苦到极点的神情,不自觉抿了抿唇,结合上次的经历得出结论后,他真的很想说:能不能别总是在梦里把人家梦死啊,我觉得我还是很强,不会轻易死掉的。
“喂,回魂啦,杰。”现在并不是算账的时机,五条悟打了个响指,一边扒拉开好友那碍事的长发,〖六眼〗忠实地记录着所有的反应。
“……”
简短的沉默,就像灵魂出走再归体一样,夏油杰反应是迟钝的。先是本能循着声音缓缓转头,再是视线的聚焦,颇有些不自信,“悟…?”
五条悟眨眨眼,任由好友伸出手贴上脸,一如那时当着伏黑甚尔的面一样,无视了现场的同期,蹭蹭、贴贴,感觉十分微妙但确实有点舒服。
家入硝子:“…………”
到底是多么厚的脸面或者多么粗的神经,才能够在做出这种行为后,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啊!?如果按照这标准,她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朋友了,女生之间最亲密的时刻,估计也不会在半梦半醒间抚/摸对方的脸吧?超出界限的暧/昧了喂!
头发散开没有往日气场的夏油杰在抚/摸了挚友的脸庞后,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轻声感慨:“你是…神还给我的奇迹,还是我临死前的妄想…”
“……”
“???”
虽然画面很有偶像剧的感觉,但现场清醒的两个围观者都很迷茫。
这是什么阴间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死过一次呢!
刚刚还略显羞涩享受贴贴的五条悟阴沉脸,不仅立刻甩开了挚友的爪子,还十分暴躁,危险质问:“你在说什么鬼笑话吗,杰?!”
家入硝子开始反思,反转术式治愈肉/体上的伤是不是有医坏脑子的特例,要不然解释不了为何好好的同期一觉醒来脑子坏了。或者说,一切都是伏黑甚尔的错?“咒术师杀手”,一定做了很过分的事,才搞坏了年轻术士的脑子吧。
夏油杰:“……”
五条悟当然看得见好友的状态有多糟糕,就是这样才无法忍受沉默,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别装傻啊,杰。你再说一遍,刚刚说的那句奇怪的话。”
家入硝子紧紧盯着,不放过一丝异常,已经开始考虑学习如何科学医治脑子了。
好在,莫名其妙的夏油杰恢复了点神志,意识到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是充斥着无力感的“噩梦”,而是死去一次重新迎接的过去,那是他从与伏黑甚尔的战斗中得出的结论,不是什么幻觉或者咒灵构造的领域空间,而是无比真实的现实。
五条悟眯起眼,看小伙伴学鸵鸟一样缩了起来,“…喂,你真的没有话要对老子说?”
夏油杰不太想说话,不仅仅是因为刚刚的行为——啊啊,怎会如此,他不得不相信第一次从梦中惊醒时,硝子口中自己的所作所为了,原来真的有抱着悟差点哭出来吗??
“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做了一个我们俩都死了的梦吗?”五条悟主动出击。虽然杰这种尴尬的样子挺稀奇的,但他更在意弄清楚原因。那句话,给了他超级不好的感觉——为什么要说「临死前」啊…难道杰在噩梦里也死了?
“不…”夏油杰抬头,迅速反驳,“悟不会死的。”
五条悟:“???”
我是这个意思吗?
而且杰这个反应,不就是恰好证明了是那么回事吗!?
居然没有否认后面一句,是他猜对了吗?
他想起了上次的经历,表情有点复杂,“…杰,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老子到底要在你的梦里死多少次?!
你怎么也把自己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