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集中精神,坐立难安。刚开始吃药能缓解抑制这种症状,渐渐他需要加大药物使用的剂量,有时他会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耳朵里只有血液急速流动冲刷耳膜深处的水流声,然后他会开始呕吐,吐得整个胃都绞成一团,那股由内而外无法被安抚释放的躁动压力才能被稍微缓解一些。
他做过几次血检,没有任何一项指标的波动能解释这种现象。只能理解为,绝症之下,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要比想象中难走得更多。比□□痛苦更为难熬的是意志上的磋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病,包括闵淑华。她只注意到肖沐云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咳嗽,精神不好,总是很晚回家,看起来非常疲惫。问也只是说感冒没好,闵淑华为此还去街道上的门诊买了许多感冒药。
深夜寒风里,肖沐云的咳嗽声压得很低,并非是他刻意,而是他此刻又开始发烧,浑身都没了力气。好半晌,他整个人蜷缩在桌前都无法动弹,直到挨过最难受的那段高热晕眩,意识和知觉才慢慢回归。上次吃药是下午六点多,他想,现在是几点了?
手机提示有几条消息,他划了两次没解锁成功,便不想再去打开。他又坐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后勉强起身,关了一楼的灯和门,又检查了煤气和水电。二楼的热水器有些旧了,烧水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噪音。肖沐云拧开洗手间的水龙头,后脑忽然涌上一阵晕眩,勉强站稳后发现鼻血已经淌到了下巴,连忙低头去洗,可洗了半天都止不住。造血功能衰竭,血液打着转随着水流涌入出水口,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被无可挽回地冲走。
他攒了一笔钱留给闵淑华。本想毕业后给她,但他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是不可能像爷爷那样平静地死去的,他死时的样子或许会很吓人。肖沐云抬起湿淋淋的脸,看着镜子里面容苍白的自己,他审视着镜中人,目光像在审视一具陌生的尸体。一口气提在他的胸口,随着脸上、下巴上的水冷却慢慢离开他的身体,终于伴着鼻息吐完时,他整个身体都忽然间颓然松垮下去,像是卸下了一个背负了二十多年沉沉的重担。
他也将在炎热的盛夏消亡殆尽,从此和这个世界拉开长长的距离,活着的意志从未在他身上扎根稳固。
而他也从未试图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