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的黑。女人缓缓地旋转着手里的吧匙,将冰块的温度打着圈地搅进玻璃杯,直到那温度逐渐有些冰手,才抬手将杯子凑到唇边仰头喝下。
苏格兰威士忌为基酒,加入意大利杏仁酒,简单,却口感醇厚。
一部电影的同名调酒,教父。
而那瓶意大利杏仁酒的原名,Amaretto。
安摩拉多。
望月朔不太理解为什么组织里都是以酒名来做代号,不过眼下这种状况,她倒是不介意用自己代号的酒名来做一个看起来十分装腔作势的暗喻。
马格纳斯的手下绝不会是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他既然敢同她敲定今天的行动,那么他就能担保今天的行动起码有六成的成功率。
而眼下经过这近半年紧锣密鼓的行动卧底进来的内应正为了这六成的成功率隐秘又迅速地展开了行动,纵然望月朔不怀好意地引来了FBI,但她也得保证他们的行动在一开始是成功的。
胜利的曙光不属于马格纳斯,也不代表着她允许拉蒙能够侥幸逃脱。
望月朔的酒量很好,哪怕她为了打发时间而在露台这里一杯接一杯地喝了快一整瓶的威士忌,面上都没有显出半分醉色。
而后她有些踉踉跄跄地起身,原本清明的眸子也霎时间蒙上一层迷蒙的水雾。
“该、该回去了……”
她含混不清地咕哝着,以一个标准的醉鬼姿态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露台,一路向拉蒙的房间走去。若不是拉蒙房门口那一字排开的一串保镖实在太过显眼,她险些都要走错房间。
她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又跌跌撞撞地扑向被层叠的床幔围挡的大床,直砸得床上原本昏睡的男人痛呼一声惊醒。
然而下一秒就有锋利的银刃抵上他脖颈处的大动脉。
求生的本能让拉蒙及时是在刚被唤醒的迷茫状态都下意识地噤了声,然而当他的大脑处理好昏迷前与醒来后眼前的景象,那双浑浊的眼里升腾起来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女人吞噬。
可不过片刻之后那怒火便褪去了大半。
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来自眼前女人的禁锢。
明明是那么纤细的肢体,现在却像是一对坚硬又冰冷的铁钳,死死地禁锢住了他的四肢,无论他怎么用力挣扎都无法撼动半分。
“你……你是谁?”
像拉蒙这种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上的人从不会是什么不识时务的傻子,他很清楚,哪怕现在拉响庄园内的最高防御警报,眼前的女人都有一万种方法迅速收割了自己的性命后从容离去。
所以他只能艰难地从喉间挤出询问的气音,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
“嘘。”
女人一只手按住拉蒙的双臂,将原本持着银刃抵住拉蒙脖颈的手指竖至红唇之前,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而直到此刻,拉蒙才借着房间内昏暗的氛围灯光看清,那哪里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匕首,分明是女人纤细的手腕上,原本用作装饰的手镯。
而此刻那手镯正狰狞地展现着它本来的面目,锋锐的尖刺上闪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那上面绝对涂了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
拉蒙的心中惶惶不安。
“拉蒙·乔恩斯,时间快到了。”
那女人不过一个使力就将衣衫不整的拉蒙从柔软的大床上拉起,动作温柔地帮他披上花纹繁复的薄毯。拉蒙的心脏都快随着她的话提至喉咙口,心想这时间快到了指的该不会是自己死期已至吧,就见女人极其自然地从摊子下方再度扣住了自己的双臂,而那涂了剧毒的利刃就横在自己腰间,只等着他稍有异动就会捅进他的身体。
“零点的庆祝仪式还等着您去开场呢。”
明明是再温柔似水不过的嗓音,却硬生生地让拉蒙打了个寒战。可他不敢妄动,只能任由自己随着对方的动作略显僵硬地走出了门,哪怕路过自己那一排声势浩大的保镖时也没敢发出半点不该发出的声音。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他不觉得自己那些保镖能毫发无伤地将自己从她手底下救出来。
从卧室到宴会厅一路畅通无阻,拉蒙“挽着”自己的“女伴”站上二楼主观礼台的后方,双眼紧张地盯着宴会厅的时钟上指针一圈又一圈地转。
他觉得那转的是他的命。
今天是平安夜,再过几分钟就是圣诞节,他不过是举办了一场每年都会举办的名流云集的节日宴会,究竟是怎么将身边的这位杀神招来的?
零点前的庄园主人讲话是这里每年雷打不动的惯例,可这回的拉蒙几乎都快忘了要如何说话,只浑身冒着冷汗语气干巴巴地压着零点前的几秒讲了一句“狂欢宴会开始”。
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宴会厅里原本亮如白昼的灯光随着“铛铛铛”的钟声一起骤然熄灭,他的心底才升起一丝荒谬的尘埃落定之感。
他费尽心思发展壮大的黑暗帝国,完了。
远处的枪声瞬间引爆了宴会厅中人群惶恐的情绪,或男或女惊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拉蒙倒退两步,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摔倒在地。而刚刚还挟持着他的女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易容的面具之下露出一张他全然陌生的面孔。
那张面孔比真正的拉兰切利亚还要艳丽,只是那双亮如寒星的眸子比最冷的冬夜还要寒冷,直刺得拉蒙·乔恩斯整个人如坠冰窟。
“拉蒙先生挣脱链子的时间有些久了,连从前的主人都忘记了吗?”
女人蹲下身子,戴着丝绒手套的手掌捏住他的下颌,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他惊恐地听着她的口中逐字吐出自己最不愿听到的语句,却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或许你在叛主之前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现在记住也一样。”
女人捏住拉蒙下颌的手缓缓向下,轻柔地抚上他脆弱的喉骨:“去了地狱别忘了自己究竟死在了谁的手里,我的名字是——”
“——安摩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