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祸,起于北城区。
可以说早有预料,毕竟为了防备这一天的到来,首领他们从知情那一刻就在做准备。但依然太过突然了,前一天基地里虽然弥漫着恐慌,却也勉强维持秩序。天黑后,商铺大都打烊,学校的学生老师也早回了家,驻守的卫兵换了夜班,就连街上游.行的人群也在约好第二天时间后准备解散。
就在一整天的喧嚣散尽,世界重新迎来难得的静谧之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宛若雷霆万击,响遏在基地所有人耳边。
某户普通居民家中。
正欲入眠的男人猛然惊坐起,一脸懵地对妻子问道:“是地震了吗?”
妻子同样迷茫:“可是C基地从来没有过啊。”
“啪——”他们面前桌子上摆放的瓶子由于巨响而震动,最终摔在了地上。
街道上,逐渐散开的游.行人群也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他们比室内的人们更加真切的听清了这声音,似是硬物剧烈相撞下发出,强烈的冲击感甚至让瘦弱的人险些跌倒。
然而他们都没有低头看向地面,而是齐齐望向了北方——那片只有贵族才能踏足的区域。
预热多日的戏拉开了序幕,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让所有人一直惴惴不安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死寂,从没有哪一刻C基地会比现在更加安静。他们都被定在了原地,怔怔地盯着北区域内城墙,据说用三年时间修筑而成,坚不可摧,在漫长历史中抵挡住了许多危机,是C基地最安全的地方。
在他们包含着复杂难言情绪的目光注视下,北区隐隐有被夜风的尖叫呐喊声,而后是火光冲天,撕开了被浓郁夜色所笼罩的天空。
枪炮声很快从那里为原点,散射状传遍了整个C基地。之前尚且懵懂茫然的人们也明白了过来,基地又出事了。
包括首领在内的知情人认为,这是北部的巨兽在攻城,他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分派一部分人手,奔入各区各巷,准备见情况引导民众避难。首领还尽可能为每位成员都配备了武器,除却分派的那部分,其他人都从各处聚拢起来,在北区域护城河对岸一处据点集合。
巨兽在短暂停顿后再次发起了进攻,接连的声响透过高大的内城墙,让看不了具体情况的人们心也为之揪了起来。
北区之外有人哭泣有人惊慌有人颓丧,却也有人幸灾乐祸。
“看啊这些贵族平日里高傲成什么样,还耗费巨资修内墙挖护河,就他们的命金贵,我们死了也活该呗!”
护城河对岸,瘦脸男人从贫民巷跑出来,衣着破烂满脸沧桑,本是再普通不过,可是此刻在一群人中却极其显眼。他和神情悲哀的人们不同,脸上充满快意,张着一口错乱的黄牙哈哈大笑:“现在还不是便宜了我们,就算是死也在我们前头!”
然而他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只见北区城门快速开启,宽阔的护城河从底向上升起了一座从未出现过的石桥,大量贵族在士兵的保护下冲了出来。他们的身后,是接天火焰构成的炼狱,激光枪和手炮发出来的亮线几乎刺瞎了所有人窥望的眼。
北区域内,距离城墙100米前。
由众多贵族私兵组成的军队如铁血无畏的战争机器一样,尽职地堵在第一防线上。
外面的人不会知道,早在第一声惊雷巨响过后,那片内城墙就开了数道碗口的裂缝。而他们上方的电网也如西城区一样,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成群的禽类变异兽们在几次进攻后,成功穿透铁丝网冲了进来。
这也是外面为什么能看到耀眼火光的原因之一——天空从来都不安全。
更令人绝望的还在后面,形态各异的虫潮像是无缝不漏的水一样,从城外涌了进来,它们数量多到骇人,即便是意志坚定心怀死意的战士们也不由面色大变。情急之下,只能用火焰枪不断的扫射。
映照着光亮,可以看见虫子们五颜六色的躯壳,密密麻麻的重叠在一起,如浪潮一样蠕动,让人窒息。
指挥军队作战的是城主亲信,在任职十三年来,他指挥过多场战役,见过血腥诡异的场面不在少数,可是他一贯是自信从容的,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脸色很不好看,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控制不住的往后方看去,心里不住地期望贵族快点撤离,他也好早点带着部下离开——他从没指望过抵抗成功,能把内墙撞成这样,他们这群普通人哪能对抗。
“砰——砰——”
震耳欲聋的剧烈撞击声再次响起,而且不再有挺多时间,一下接一下,让所有士兵痛苦捂住耳朵的同时绝望地死死盯着墙上的裂缝。
“城主大人呢!!!”指挥官嘶声对着助手咆哮,“有没有进化者?!他们来了没有!”
助手勉强听清指挥的话,艰难地移开目光,大声做答:“城主大人已经召集进化者,他们正往这里赶来!”
几息间,内墙再次出现新的裂缝。
指挥官的脸彻底惨白了下来,他牙关紧咬,双手成拳指头用力扣住掌心至咯吱作响,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他就明白一切都完了。
现在就跑了吧,靠他们这些顶多强壮一点的人有什么用,不过是炮灰罢了,他尽职了,接下来就交给正赶来的进化者,他们才是希望,战局扭转之机。
就算他们跑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已经尽力了啊!他的命、军队士兵的命难道就那么不值一提吗,有必要无谓牺牲吗!
指挥官目光依然落在内墙裂缝之中,那里依然有虫子在蠕动,他们除却涌进城内,还在不停啃噬着墙岩,导致裂缝在逐渐拓宽。
指挥官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撞击声在多次连响后突然停顿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指挥官用扩音器对所有人怒吼:“都别TM给我愣在这里发傻!火.枪呢?对着那些狗娘.养的喷啊!!!”
说着他就率先高举起手胸前的火.枪,不顾枪尾灼热的温度,大步冲上前对着裂缝的虫子喷射出一团明亮的火焰,剧烈的高温甚至让指挥官的发须都卷曲焦黑。
众士兵在怔愣过后,受其鼓舞也顾不上之前的害怕,皆紧跟着冲了上去。
而短暂休停的撞击声也早就再一次降临,巨大的声浪让冲锋在一线的士兵痛苦乃至麻木,耳朵里只剩下嗡嗡轰鸣,就像此刻他们眼中也只有一片白亮。
温热的液体从无数双耳朵中缓缓流出,然而已经无人在意这点小事了。他们只是想着,自己卑微弱小的生命能否拖住墙外庞然大物,哪怕一瞬。
……
城主和他带领着的百名进化者以及上万军队见到了大厦崩毁的前刻。他向来信重的手下失去了温文尔雅的外皮,像个疯子一样带领着手下寥寥几人半跪在千疮百孔的城墙前,他的后方是无数的血肉模糊的死尸,不少天空飞落的鸟兽在啄食。
像是感应到动静,指挥官艰难的向后转头,赶来的援兵们不由骇然,只见他大半张脸上被无数黑色甲虫覆盖,穿梭于各穴窍,甚至露出了白色的头骨!
指挥官对着城主的方向,尚存的嘴唇微弱蠕动了几下,随后骤然侧倒在地。
“他说了什么?”有人问。
懂唇语的人仰头看向焦黑的内墙,惊恐万状:“墙倒了……”
声音太轻,其他人没听清,遂问:“什么?”
那人仿佛被这句问话刺激到,一字一句大声喊道:“墙!倒!了!”
“轰隆——”宛若守护神一样高高耸立的城墙再也无法支撑,顺着被撕裂的缝隙错位,而后大块大块地砸落,扬起无尽的尘埃。
那一刻如此短暂,又如此漫长,对于世代生于基地的人们而言,天地振荡,万物为之倾倒便不过如此。
而墙外,平静家园的入侵者,这场攻防战的胜利者,它终于彻底停下撞击之举,毫无庞然大物自觉地蜷缩四肢侧卧在废墟之上,抬爪至嘴边随意地舔舐,低垂着脑袋,硕大的眼睛在黑夜里反射出绿光,以一种极其闲适的姿态俯视着它眼中的蝼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