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眼镜飞来……眼镜——赫敏!”哈利头疼地说,“我觉得哪怕练习召唤咒,眼镜也不是一个好的教具……我现在都看不清你的方位了。”
“你的确没有看清。”塞茜莉亚冷静地指出,“因为你面前的是佩格莉塔。”
“我在这儿!”赫敏站在塞茜莉亚身边——也就是哈利波特的身后,几乎恨铁不成钢地说,“哈利,你需要专注一些——否则,怎么战胜那么一大只龙呢?”
“希望我和龙搏斗的时候是有眼镜的……”哈利嘀咕着,“那样我才不至于把自己戳进它的鼻孔里……”他接过了眼镜,才看清——佩格莉塔站得离他太近了,他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和赫敏特地找的没人的空教室,就是为了练习召唤咒,塞茜莉亚也是请过来的外援,赫敏似乎觉得哈利一定要两个人盯着,他才不至于训练的中途而想起和他绝交的罗恩而失声痛哭。
“——没有失声痛哭。”哈利咬牙切齿地说。
“你们两个见面的时候,就像要把对方咬碎吞掉一样,我倒宁可你们两个抱头痛哭一场。”赫敏评价。
“听说你在找赫敏开小灶,所以我就找来啦!”佩格扑过来,疑惑地看了看周围,“不过没有看到灶台啊?”
在赫敏较真地向佩格解释俗语字面义与实际含义的差异时,哈利恹恹地说:“很快就有了,你明天下午说不定就能看到炭烤波特——你们院长说不定会喜欢。”
“明天你就要比赛了呀?”佩格反应过来,“你们在练习?”
“是的……”赫敏点了点头,“我们得让哈利尽快掌握召唤咒。”她没有说得很详细,但大致解释了情况,哈利似乎准备用召唤咒召唤他的火弩箭来应对第一场比赛。
佩格陪着他们练习了一下午,哈利最后的成果还是只能让赫敏手上的书飘上半空,在他注意力分散之后,就会跌落在地。
不知道多少次尝试,“Accio……”他掀起眼皮,强行打起精神,用魔杖对准前面的书本,它微微颤抖着,像一名帕金森患者。而佩格莉塔像多动症的小狗一样用爪子去扒拉它,他不免带了情绪,“佩格莉塔!”
“嗯?”佩格直起背,忽然深呼吸——训练有素地飞奔过来,甚至还记得带着桌上的书。
“你看——召唤成功了吧!”佩格把那本书捧在哈利面前,笑嘻嘻地说,“佩格莉塔飞来了!别那么沮丧了——开心点嘛!”
“对不起……”哈利垂眼,“这些天糟透了,我确实没办法控制脾气了。”
“没事啦,毕竟也是你明天要是不努力,可是会进斯内普教授的肚子里的!”佩格不在意地说。
哈利:“……好,你让我肩膀上的压力又大了一些。”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佩格老气横秋地说。
她肚子太饿了和塞茜莉亚先去礼堂吃饭了,吃完饭之后,她们一起到草坪上散步消食。她们说着好多没有边际的事情——明天的比赛啦,霍格莫德冷饮店的新品啦,还有讨厌的斯内普教授又布置了什么新难题。途经魁地奇球场时,发现这里比往日人要更多一些。明天就是比赛了,现在这里到处穿行着工作人员,确保明天赛事能正常进行。
“那是你哥哥吗?”塞茜莉亚注意到,在不远处,正和克劳奇先生交谈的,正是佩格莉塔的哥哥瑟吉欧,他似乎朝这里看了一眼,也似乎没有注意到。
“瑟吉欧!”佩格莉塔兴高采烈地朝他挥了挥手,不过他的那边没有任何反应。佩格莉塔不高兴地用魔杖虚指着他:“瑟吉欧,飞来!”
塞茜莉亚噗嗤笑出声,可佩格看上去很严肃:“他居然没有像我一样及时地飞过来,显然他是个不合格的——”她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小精灵!”
“这话还是别让赫敏听到了。”塞茜莉亚评价。
“瑟吉欧,飞来!”她魔杖都不拿了,朝着那边喊着——像一个精力充沛版本的哈利,而瑟吉欧仿佛就是那本不太听话的书。
“飞来!痛!痛!”佩格跺了跺脚,到后面都念成了ache。
她好笑地纠正:“是Accio——”
她看向草坪,不知是否终于结束了对话,那名高挑的青年朝这边走过来了,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因为没有距离多远,走到面前的时候,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简直像被抓包了一样,梅林在上,她只是被佩格的兴奋感染,好笑地跟着玩闹。分明没有做任何设想——但等他出现时,却使她感受到了异样的心虚。
“噗哈哈哈——”佩格捧腹大笑,她也忍俊不禁。
等瑟吉欧站到她们面前时,佩格和塞茜莉亚都已经笑成了一团了。他看着这两个笑得开怀的姑娘,无奈地说:“我是错过了什么精彩内容吗?”
“非常精彩。”佩格抢先说,“我宣布你合格了!”
“听上去不太像是什么好事。”他似乎对自己妹妹种种其意不明的暗语都有着处理经验。大概听到了佩格莉塔的动静,他的口袋里钻出了一只浑身漆黑的小蛇,那是佩格今天早上让他照顾的珊瑚,她总是忘记给珊瑚喂吃的,现在瑟吉欧来了,就直接打发给瑟吉欧干了。
“珊瑚!有没有想我,瑟吉欧有没有虐待你呀?”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它,没想到它滑不留手,直接蹿到了草丛里去,她慌慌忙忙地追撵过去,“诶!别跑啊!”
珊瑚在前面钻,佩格莉塔在后面追——而站在山坡上的塞茜莉亚和瑟吉欧,像是她留下了留守人口。她想要追上去,也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去,可是因为瑟吉欧完全没有动,她也迟疑,可能在原地等佩格回来更好?
正在纠结当中时,耳畔忽然传来了很轻的声音:“我在这里。”
“嗯?”
塞茜莉亚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他仿佛暗涵深意的蓝眸。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这个召唤物反应迟钝。”他笑起来。
“你听到了?”她讶然。
“你们声音算不上小。”他回答,微笑着的态度更近似于调侃。
好吧——塞茜莉亚心里想,现在这个场面称得上她本年度尴尬前三了,不过细数起来,好像排名前二的场景里似乎也有此人的身影。
“有准备礼服吗?”应对这种凝滞般的尴尬局面,显然瑟吉欧比塞茜莉亚更有经验,已经自如地抛出了其他的话题来缓解这片寂静了,“霍格沃茨的圣诞节应该有一场盛大的舞会。”
“教授还没有通知。”塞茜莉亚谨慎地斟酌,然后回答,她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显而易见的敏感,不愿再被抓到疏漏,她看向瑟吉欧,语气试探,“你这算是提前透露消息吗?”
“嗯,目前还算是秘密吧。不过按照三强传统推断也是能猜到的,算不上严重的泄露……”瑟吉欧自如地应对,但过了会儿,“啊……不过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请帮我保密。”
“私心?”她重复着这个词,对上他含笑的视线,警觉自己仿佛落入了猎人一连串的陷阱。
“临时思考太仓促,很容易被人钻空子吧。有更多的准备时间,更长的思考时间,对你来说更合适一些吧。”
“这就是你的……私心吗?”
“是啊。”对上她有些复杂,茫然的视线,他就像对自己所说的话含义毫无自觉一般,“我想看你的选择。”
她呼吸一窒——毫无准备,而瑟吉欧却折着手里佩格落下的细长草叶,自顾自地嘀咕“……虽然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来说,哪怕是选择在寝室蒙着被子睡一晚,或者去图书馆彻夜复习也是自由的选择。但对于这种难得的盛事来说,还是略有些可惜吧。”他抱怨般地叹口气,“我的学生时代里,可就没有这样隆重的宴会呢。”
是同一个人吗?意有所指地说出“我想要看你的选择”之后,又开始若无其事地抱怨着学生时代的遗憾。
“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会提前告诉我,是想要我告诉佩格?”她决定把疑惑都抛出来,而不是任由自己被他扰乱。
“不是因为佩格。”瑟吉欧断然否认了,“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她没有想过这件事——尤其是刚刚才经由他知道会有舞会的存在。
“这也我贸然在这个时候提前告诉你的原因。”微凉的风使塞茜莉亚清醒,而身旁的青年却始终使她深陷迷宫。
“那要看有谁会邀请我。”塞茜莉亚忽然开口,脑袋依然埋着,虽然显得有些落了气势,但她的确担心自己的眼神毫无保留地使她暴露想法。
说出来她就后悔了——虽然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但如果他此时顺势说出他邀请,她也落入了骑虎难下的局面。她一时间无法斟酌出正确的答案做出任何有意义的回应。
会尝试与他角力,也只是觉得一直被瑟吉欧搅在旋涡里,仿佛失去了自我掌控能力,忍不住想要小小地反抗罢了。
他果然没有追问,而是注视着她说:“我猜会有的。”
她松了口气,空气正常地流动了起来。
“毕竟……你已经开始思考了,对吧?”
瑟吉欧松开手,手中被折叠的草叶就轻盈地顺着风的方向飞向了辽阔的天空,而她的心也像刚刚被捋平褶皱后,此时又被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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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潮湿、昏暗的房间,寒气让骨头缝隙里都挤满了水分,沥不干净。
低矮的视角,狭窄的视角。
深绿的窗户像一块巨大的老翡翠,透过黑湖汩汩流淌的水。这些活水从许多年前就开始灌溉这里了,在这里还没有开始建造出魔法的城堡起,在还没有被挖出地窖,堆砌起牢固的石头起。
记忆里……还有深绿的床单、老旧的帷幕、掉漆的木床,铺得整齐、一丝不苟的床铺,不像佩格莉塔的床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她的橡皮筋、奇怪的小玩偶,堆在地上的软绵绵的地毯——这里什么也没有。
一扇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猛烈地在回忆的灰色调中振动着。一只年轻、修长、几无血色的手,猛地抓住了门把手,向外打开。
没有任何阳光涌进来,她始终在他的阴翳之下。
佩格莉塔……
他伸出手,手心向上,于是那条白色的小蛇,如记忆中那样,一次、两次、几百次那样,爬向了他的掌心。
这里是——
五十年前的斯莱特林男生寝室。
仿佛有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当时的你藏在哪里?
你在等待谁?
佩格莉塔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帷幕之后的,是一名罪魁祸首,苍白英俊的面孔,海藻般黑亮的发丝,时而温和、时而尽露野望。他将他的蛇锁在这个狭窄的柜子里,用作诱饵,仿佛涂抹着甜蜜的毒汁的牢笼,朝人敞开着。五十年前,五十年后,它都只是一间不会移动的房间,存放着经年的记忆。
——不要去,汤姆就是在等你过去。
——我知道你会回来,每次都是这样,佩格莉塔。
佩格莉塔在有求必应屋里抵达了过去的时间,踏入了曾经的旧房间。她走到了衣柜边,如被指引般,打开了它。
里面一件衣服也没有,而在她眼下的一层隔板上,正放着一串莹白的手链,上面有一颗蓝色的石头,仿佛一枚蛇的瞳孔。
她弯了下腰,在里面找出了它,将它握在手上。
“呀!”佩格莉塔忽然想到——她是不是比阿布所预想的,长得更高一些呢?
他是担心手链放在更高的地方,她会看不到,无功而返吧——他记忆中的,佩格莉塔……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吗?一直都是那样高的吗?
她不知不觉……已经超越了朋友“记忆中幻影”的年纪了,她比幻影更高,更年长,最重要的是,她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生存下去了。
——我长大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而这是第一次……她与五十年前的自己做出的对比,切实展露在她面前的差异。
曾经的她就像睡在十几英寸下的冰层里的种子,在意识到它们是植物之前,绝不发芽。因此哪怕过去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始终不会长大。
“我长大了……”她把手链贴在自己的唇边,好像在对小海螺悄悄说话。
如果你能——将这样的声音,传达给我更遥远的朋友,那素未谋面,永不相见的朋友。替我告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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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格把手链放在口袋里,悄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