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沐泽等这一天等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他每日间,心肺都像爬满了蚂蚁一般,痒的他寝食难安。
好不容易,苏瑾一回来了,还是新任知府,他们可以日日见面,常常打交道。
可是这还不够,还不够!
他要苏瑾一的笑容只对着他一个人,他要苏瑾一的怀里也只能抱着他一个人。
为此,他甚至可以容忍娇娇儿的存在。
他附在娇娇儿的耳侧,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令人头皮发麻。
“好娇娇儿,告诉你真相,不是在同你商量。”
“而是通知。”
所以,无论你怎么反抗,只要你在我的手掌心,必须乖乖地按照我说的做。
他甩开娇娇儿,眼神嗜血又冷漠。
娇娇儿的腰间撞到柱子上,带来巨大的疼痛,可缺氧的大脑已经顾不上了,她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呼吸声像破洞的风箱,刺啦刺啦的。
“既然你不想穿我给你挑的衣裳,那就都别穿了。”他冷冷道。
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他将里面的粉末倒进杯子里,用茶水冲开,便捏住娇娇儿的下巴逼着她抬头。
娇娇儿挣不开,喉咙反射性地想呕吐出来,顾沐泽掐着她仰脖,一杯带着药的茶水都被他灌了下去。
茶杯被扔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出很远。
娇娇儿捂着喉咙想将药干呕出来,汗水打湿了她的鬓角,头发散乱,金贵的发钗步摇全都歪歪斜斜地挂在头上。
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丑。
顾沐泽已经一点掩饰都没有了,他仿佛已经坚信将整个顾家攥在了手心,整个人自信又张扬。
“这是烈性春药。”顾沐泽微笑,“你不同意不要紧,我知道瑾一道德感有多高。与你发生关系,知道你可怜,他会屈服我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我可以等。”
“哐”的一声,耳房的门被人推开。
“等不到了。”贺兰辞踏步进来,随后是面色惨白的苏瑾一和面色铁青的顾老爷。
顾沐泽脸色大变,站起来厉声道:“谁准你们进来的?”
贺兰辞第一个看见的便是躺在墙角的娇娇儿,她虚弱地倚着墙,手还捂着喉咙,努力想要将药吐出来。
一个健步上前,他将娇娇儿拦腰抱起,偏头道:“苏大人,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娇娇儿看见贺兰辞,第一反应便是将自己的脸遮盖起来,宽大的袖口盖住了脸,在众人看来,仿佛是害羞一般。
顾沐泽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恨的牙痒痒,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随即转身看向众人,露出平日里温和的笑道:“瑾一兄,爹,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瑾一没想到他在此刻还能如此镇定,他倒也没听见多少,只恰恰好听见最后一句。
烈性春药,想让他与娇娇儿发生关系,然后要挟他吗?
他当娇娇儿是什么?物件吗?
“顾三爷,有人指认三年前孙家村与宋家村灭门一案与你有关,劳烦您去官府走一趟吧。”苏瑾一说话还是十分客气,可动作却十分果断。
因是赴宴,他只带了两个随从跟他来,但是贺兰辞带了很多人,并且将这些人都借给了他用。
把人借给他,后续的一堆烂事也扔给了他,娇娇儿却被他带走,苏瑾一说不出半句话。
因为就算娇娇儿在他手上,他也不知该怎么帮她解春药的药性,反而是贺兰家的人,说不定还能找到法子。
而且......他是宋春白。
他垂下眼睫,道:“顾府查封,今日宴上所有人都不准走,等此事查清才可放人。”
“不——”顾沐泽还想狡辩挣扎,可只说出一个字,嘴巴便被布条缠上,很快手脚也被束缚住。
贺兰家的侍从身手敏捷,反应又快,很快就将事情处理好。
除顾家直系外,全部扣在顾府,顾府直系全部押入大牢。
娇娇儿被贺兰辞抱出耳房,耳边的人声渐渐远去,她忍不住道:“放我下来。”
贺兰辞听见了,但是他当做没有听见。
整个人被抱在半空中,哪怕怀抱再稳,娇娇儿都有些慌,她晃了两下腿,试图从他怀中自己下来,却被贺兰辞扣住,往自己的方向搂的更紧。
“别动,很多人看着。”他低声道。
娇娇儿果然不动了,将覆面的袖摆遮盖的愈发严实。
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娇娇儿觉得这一路走了好久好久,可当贺兰辞放下她时,她又觉得这一路走的太快了。
身下绵软,娇娇儿放下袖子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房间。
偷偷看了贺兰辞一眼,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房间在哪儿?
放下她之后,贺兰辞就走向桌子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
娇娇儿看了一眼,想到顾沐泽给她下的药,也是用茶杯装的药,她有些恶心,蹙了蹙眉,摇头拒绝。
贺兰辞坐到她旁边,伸出一根手指抬住她的下巴,他的动作不是很强硬,娇娇儿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挣开,可她抿了抿唇,还是顺从了他的动作。
眼神在她的脸上游移,她有些不自在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别过脸去,手在脸上胡乱地将发丝捋下来,“你别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身后的人从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不丑,我只是看你下巴被掐紫了,疼不疼?”贺兰辞又将茶杯递过去,“里头放了点东西,缓一下你的药性,医师马上来了。”
娇娇儿这才想起来顾沐泽给她灌药时,是狠狠掐着她的下巴灌的,她的皮肤薄,想来掐的青紫一片。
知道他在茶杯里放了舒缓药性的东西,娇娇儿沉默一瞬,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
贺兰辞道:“你不怕我下点不干不净的东西?”
娇娇儿低着头将茶杯还给他。
哪里还用他下药,第一次顾泽瑞给她下药,她给人家送过去人家都不要,现在顾沐泽也给她下了药,据说还是烈性春药,若他想做什么,什么都不做就行。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她避而不答。
她今日见了他来,方才知道他是宋春白,才听出他就是那日夜里,在僧房骂她不知廉耻的人。
那他呢?
是不是,早就认出她来了?
“你爬墙的那次。”
果然,得知了真的是那次,娇娇儿反倒长舒一口气。
果然,在第一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了,而她还傻乎乎地给人送上门,还被拒绝。
娇娇儿感觉身上有些冷,她将一旁的被子裹在身上,径直躺下,“我有些不舒服,先睡了。”
“等会儿吧,医师给你看过之后还要喝药,不然等会儿再叫醒你你会难受的。”贺兰辞完全没听出她的心事,给出十分实用的建议。
“不用,没事。”娇娇儿有些懊恼。
空气中陷入沉默,娇娇儿背对着他,两眼睁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许是此刻静了下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燥热,而且心头很焦躁,比上次顾泽瑞下的药给她带来的焦躁感更重。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药性上来了。
娇娇儿越发烦躁,为什么,重见时她为什么不能体面一些?
偏偏每次见到他时,她总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
明明,当年在宋春白不告而别之后,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打扮的漂漂亮亮,露出一副神气的模样,身边奴仆服侍,丈夫俊俏温和,对她也小心体贴。
然后,碰到了宋春白,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转身就走,就像忘记了这个人是谁一样。
可现实却是,她狼狈又可怜,丈夫伤害她利用她,婆家也看不惯她,娘家也时时刻刻劝她忍耐着。
青梅竹马是丈夫的心上人。
这简直是话本里都不敢写的桥段,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身上。
身后的人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又传来信纸的声音。
娇娇儿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郎君亲启,妾名春娇,于天朝纪元八十九年春嫁于临江城城北顾氏......”
随着一字一句的念出,娇娇儿终于忍不住,翻过身反手就想抢夺信件。
男子反应比她更快,往后一仰,手臂一抬,她便落空。
“你干什么?”娇娇儿气恼着用拳头锤床。
那是她托红豆给贺兰辞的信,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贺兰辞就是宋春白,可她已经没有人可以求助了。
那日僧房,他虽骂她不知廉耻,可言行举止也确确实实对她十分尊重。
没有碰她,给她拥抱,给她安抚。
她知道她眼拙,总是看错人,可那次她突然就想赌一下,能不能,能不能求他帮她?
于是,在莫名的情愫下,她写下了这封信。
他也确实来帮了,就是出现的人却让她十分难受。
贺兰辞——宋春白。
真是,讨厌啊!
“是你求我来帮你的。”贺兰辞慢条斯理地将信纸折起来,折的很工整,还是按照送信时的折痕来的。
“那又怎么样?”娇娇儿赌气道,“你帮完了还要来笑话我吗?”
“笑话?”贺兰辞有些不明白,他将信收回怀里,凑过去看娇娇儿的表情,“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他的眼尾细长,与娇娇儿平视时,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点不自觉的诱惑。
对视上的那一刻,娇娇儿有些想亲上去,逼他把眼睛闭起来,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被褥下,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
是药,让她有些忍不住,不是她想亲的。
要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