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羽和许思弦同时后退,沈恪行用一种“anyone who want to try”的眼神看他们。
僵持五秒,谢柏羽迈出大义凛然的第一步:“要怎样?”
“练习动作,收、翻、蹬、划,能明白吗?”
“不明白,你演示一下。”
沈恪行微微摇头,分析原因:“你就是看解剖牛蛙看少了,还是不懂得蛙泳的基本原理。”
谢柏羽生怕有诈,不接话也没动作,抱着手看他。身后传来“哗啦”水声,是天真可爱小学生上岸了。
她问沈恪行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沈恪行蹲下身跟她平视,指着谢柏羽告状:“他怕水。”
小女孩看向谢柏羽,说了一句英语,问他是不是这里的学生。谢柏羽很有礼貌用英语回答她。
“你不游泳刚好陪我聊天耶,我们去大厅,那里有零食。”小女孩拍着手,三句话拿下一个口语陪练。
谢柏羽进游泳馆本来就是临危受命,现在只能抱歉看一眼许思弦,解释:“你看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非常标准的英语发音。
两个人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许思弦对沈恪行尴尬一笑。
“老师,”他硬着头皮说,“我有点冷,要不咱爷俩坐下聊聊?”
沈恪行不理解许思弦对他的惧怕,但为了留个好印象,决定坐下谈心。
泳池里没几个人,他们披着白色毛巾坐在椅子上,目光并没有准确的聚焦点。沈恪行左看右看有些郁闷,他寻思自己也很松弛,怎么出来的效果跟谢柏羽完全不一样。
谢柏羽是慵懒随性,他俩,沈恪行看许思弦,总有一种互相递烟的冲动。
许思弦感受到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把背挺直。
“别紧张,随便聊聊。”警察问询标准开头。
“嗯,我不紧张,老师您聊。”
声音都发抖了还不紧张。沈恪行起话题:“为什么来体育馆?”
“强身健体,强国有我!”
“哦,”沈恪行想调侃的心呼之欲出,话到嘴里拐了弯,“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进步青年。”
许思弦在谢柏羽的谆谆教诲下,对沈恪行报以十二分小心,故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疑心他话里有话而自己太迟钝听不出来。
但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理想,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直面沈恪行。
但沈恪行迟迟没有动作,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对我不是王八没有那么灵活的脖子我来学游泳啊按道理来说我是牛蛙但沈老师说牛蛙得上解剖台……许思弦的脑回路山路十八弯,最后急刹车脱口而出:“师尊,请你敲弟子的头三下。”
沈恪行不懂,但沈恪行爱演:“高足何出此言?”
“弟子愚钝。”
“哦,不需要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来宿舍找我,在这里聊是一样的,”沈恪行点拨他,“你刚才说,谢柏羽怂恿你来的?”
沈恪行懂他,许思弦高兴;许思弦一高兴,就问什么答什么。
“他怂恿我来健身,练腹肌。”
沈恪行回想几秒,问:“怎么又不练了?”
许思弦犹豫几秒,迟疑着说:“因为很多人要教谢柏羽。”
“嗯?教练推销?”
“不是,是学员。”
沈恪行恍然大悟,他也经常遇到人举着肱二头肌:“摸摸,同学你摸摸。”
“还总是,呃,搭讪他。”
“哦。”沈恪行点点头,他也……“哦?”反应过来“搭讪”两个字,语气明显上扬。
许思弦有些心虚地隐藏下自己太病弱这个事实,落在沈恪行眼里却是不忍诉说谢柏羽的无助。
他明白,谢柏羽脾气好,有些小脾气却总是很容易哄好,遇到尴尬难堪的情况,最多就是瞪一眼然后走开。
然而真实情况是,谢柏羽不胜其烦,在对方不肯离开的第十分钟起身让他演示龙门架。对方相当热衷,在谢柏羽笑而不语的神色中逐渐把重量加到80kg,最后力竭倒地。
谢柏羽清风霁月从他身边跨过,鄙夷地留下一句脏话。
许思弦犯懒经不起折腾,又舍不得办卡花的钱,两人只能去健身房洗澡,美其名曰洗钱。洗着洗着又互相鼓励去学游泳,就这样造成了眼前的境况。
左思右想,许思弦还是坦白:“我听说,岑学姐喜欢健身,所以……”
“你哪来她的微信?”
“我没有,是谢柏羽帮我问的。”
沈恪行看着头低得不能再低的许思弦,心里想起一句话:苦杏仁的气味总是让他想起爱情受阻后的命运。
君子有成人之美,但可惜沈恪行是街溜子,所以他卑鄙地利用了这个可怜孩子。
“许思弦,”沈恪行拍拍他的肩,“互相帮个忙怎么样。”
小女孩早离开了,谢柏羽在大厅等他们,不玩手机,仰头坐在靠椅上,像个离家出走的高中生。
出来的只有许思弦,还是跑出来的。“谢柏羽,沈老师伤了,你快去看看。”
谢柏羽匆匆赶到泳池边,只有沈恪行一个人,他双肘撑在岸边,水面露出的部分,自胸部至脖颈拉成一条微妙的曲线,不断起伏。
“你还好吗?”
“抽筋了。”沈恪行看着他笑,“还好。”
“教的时候不好好教,自己游倒是很起劲。”谢柏羽两步上前,问,“我去找医生?”
“不至于,我休息一下就好。”他还有心情玩水,“你说许思弦,这么一点小事都要去麻烦你。”
“要不是他来找我,你明天不用游就能自己漂起来。”
沈恪行说:“主要是肢体接触的话,会很为难。”
谢柏羽心想你几时这么清纯腼腆,但还是决定联系校医。
“你别走啊。”
“又怎么了?”
“扶我。”
“哦,知道要死,又不为难了?”谢柏羽蹲下身,用指尖在他的肩膀上跳舞。
沈恪行又笑,鼻息喷在谢柏羽指尖,一阵酥麻在两人之间传递。
“我们之间的话,应该是你比较为难。”
谢柏羽力破刻板印象,两手并用,把沈恪行从池子里扶上来。在水里泡太久,沈恪行有些脱力,不受控制朝谢柏羽身上靠,谢柏羽帮他站稳,但还是被打湿一身水。
“抱歉,但人确实不应该裹得严严实实进泳池。”
“我在帮你,你能有点感恩之心么?”
“不要总是打断老师的话,”沈恪行试图站稳,喘着气说,“我正打算邀请你跟我回去换件衣服。”
谢柏羽扶他走进更衣室,并拒绝他的邀请:“我得回家。”
“你全身湿着怎么回家,感冒了明天好逃我的课?”
谢柏羽还在犹豫,沈恪行得寸进尺:“你不换可以,能帮我换么?”
“少不要脸,谁说我不换?”谢柏羽瞪他。
沈恪行满意点头:“行,去外边等我吧。”他换了衣服出去,谢柏羽依旧一脸不高兴,但还是跟他回宿舍。
路上,沈恪行诗兴大发,跟他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你就不能走快点?”
“我是伤员啊。”沈恪行眨眼。
结果是谢柏羽打开衣柜随便套了件衣服冲下楼,宿管阿姨已经关了门追剧去了。
谢柏羽在门口思忖着要敲门,被抱着手看戏的沈恪行劝住。
“你是要告诉阿姨,你乱闯宿舍?”
“我是被劫持的!”
“行,你敲,”沈恪行做个悉听尊便的动作,“最近阿姨追的霸总剧烂尾了,据说霸总抛弃女主角跟一个外国人在一起,你猜猜她看到你会怎么想?”
闻言,谢柏羽半信半疑,刚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两位阿姨口诛笔伐八国联军。他放下手快步走到楼梯间,回头催沈恪行:“傻站着等我给你开路?”
沈恪行追上去,两个人的身影亲密无间。
“请,小的给洋大人您带路开门。”
“走狗!”
“这一试就给我试出来了,原来真是洋大人。”
谢柏羽要打他,沈恪行拔腿就跑,连上四楼不带喘气的。
最后他站在床边,夸口:“大清第一巴图鲁是也。”谢柏羽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步步紧逼。
“抽筋?”
“扭伤?”
“走不快?”
他离沈恪行只有不到十公分。
“巴图鲁?”
沈恪行刚要“你听我狡辩”,下一秒就被谢柏羽推到在床上。谢柏羽顺势跪上去,痛击这嘴里没一句实话的老骗子。
沈恪行边躲边求饶,直到谢柏羽把他逼到墙角,两个人贴到一起,完全意识不到床板乱响。
老胖和瘦猴过来砸门,杀蛙杀得人畜不分的老胖确实想杀人:“有什么夫妻功课出门开房!实在不行去庄稼地里!”
瘦猴尖声附和:“那一定美!”
沈恪行又不关门,于是闯进来的两人看见的是谢柏羽从沈恪行身上下来。
“羽哥,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瘦猴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咱们行哥的衣服!”老胖端着碗,倒抽一口凉皮。
“太可怕了,”瘫在阴暗角落里喘气的沈恪行在两人心里形象全部毁于一旦,“太可怕了,行哥居然……居然还有婉转承欢这一天。”
谢柏羽眼神冰冷,自上至下扫视两人,目光里的杀意把他们吓得连连后退,顺带关上门,只留下一句“新婚快乐”的祝福,嘴瓢还念成了“新春快乐”。
“羽哥,”沈恪行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要对我负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