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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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招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然而，在第十二次抬手拎衣领的时候，旁边丢来了一片创可贴。

“你要是真的受不了，就贴一下吧。”

顾清昭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叶招舟猛然回头，和顾清昭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顾清昭笑着说：“不用谢我。”

叶招舟把创可贴丢进抽屉里，如果不是打字的时候一直敲back键，他说的那句“不需要”或许会更有可信度。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叶招舟直接关机冲出了银行，落荒而逃的意味十分明显。

迟嘉看了一眼顾清昭，轻声啧了一下。

顾清昭只是摊了摊手，他也没有想到叶招舟会这么纯情啊。

厉则深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扫了一眼信贷区，然后拿出手机查看了微信，确认自己没有收到任何的“通知”。

坐在车里的时候，厉则深发了一条微信。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叶招舟的消息才回过来。

【一叶扁舟：我回家了。】

厉则深系好安全带，行吧，本来还想带着小孩去找魏行蹭顿饭的，现在行了，得先哄人的了。

厉则深的车子还没有启动，魏行的消息就过来了。

【魏行：几点过来？】

厉则深第一次觉得好友有些麻烦，平时不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吗？

犹豫了一下，厉则深回了两个字。

叶招舟打车设置终点站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想要把目的地定在自己小区，却在确定的时候修改到了厉则深的小区。

叶招舟坐在后排的座椅上，回完厉则深的消息就摁灭了手机屏幕。

他想，他是害怕的。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叶招舟推开车门，中午出门的时候他没有问厉则深要门禁卡，他现在似乎只有向厉则深求救和找门卫大哥登记两种办法。

即便是找门卫大哥登记，门卫也会通知厉则深有客人摆放。

叶招舟低垂着头，一步一步朝门卫室的方向蹭着。

“叶招舟，回家没带门禁卡都不知道给我电话啊？”

叶招舟闻声抬头，厉则深站在门卫室外面的栏杆哪里，只穿着单薄的行服，连一件厚点的外套都没有。

想要扑过去又感觉自己的腿上绑了沙袋，叶招舟站在原地傻愣愣。

厉则深没有等叶招舟过来，抬脚走过去，然后圈住叶招舟的肩膀，抬手刷开了门禁，带着叶招舟走进小区。

一直到厉则深打开家里的门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温暖的室内，叶招舟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脸，站在玄关处没有动。

厉则深把西服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转身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叶招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不换鞋？”

叶招舟呆愣着，刚要弯腰，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把他摁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

厉则深蹲下身，帮叶招舟解开皮鞋的鞋带，换好拖鞋，才站起身。

“去洗手，我点了外卖。”

叶招舟跟在厉则深的身后，心里是忐忑的。

他很想问一下，为什么不骂他，但是他害怕这是最后的晚餐。

他不想连一顿晚饭都吃不消停。

厉则深洗完手扯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擦手，看着把手放在水流下走神的叶招舟，默默在心底深吸一口气。

叶招舟还在发呆，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扣住，整个人转了半圈，意识还没回笼的时候，嘴唇就触碰到了一抹温热。

厉则深柔软的唇瓣贴住叶招舟的唇，不同于之前有些粗.暴的亲吻，当下的亲吻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叶招舟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人轻轻握住，指尖在自己的后颈上轻轻摩挲，有些痒。

当厉则深终于松开叶招舟的时候，叶招舟把头埋在厉则深的颈间轻喘着。

厉则深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抚着，察觉到叶招舟调整好自己的时候，厉则深开口了：“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叶招舟的下巴垫在厉则深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厉则深有些无奈，如果对待感情是不自信的，他可以用叶招舟之前喜欢的人是个人渣来解释。

但是对待别人给予的问询采取回避到底的姿态，似乎和之前的感情经历没有什么关系。

叶招舟从来没有提过家里，至少在他们的接触的时候没有提起过，厉则深并不清楚他的家庭是什么样子。

但是，厉则深记起叶招舟的那笔对公贷款，那个公司的股东有叶招舟爸爸的名字，同样都是叶，或许那个雷厉风行的人是叶招舟的哥哥？

叶招舟不知道要怎么说自己拧巴的心情，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自己家里别扭的关系。

他和父母的关系一般，即便是一年半载不回家也不会想念。

读书的时候长期住校，一开始也会用犯错捣乱也吸引大人的注意力，最后叶招舟发现别人叫家长是父母来，而他被叫家长，来的永远是父亲的秘书，那个不苟言笑打着领带、行事一板一眼的叔叔。

没有意思。

无聊透了。

他不像哥哥那样优秀，也试图让自己变得优秀，但是他似乎没有继承父母优秀的那一部分基因。

在他还在为中考发愁的时候，他的哥哥早早就拿到了保送名额。

叶送寒就像是天上炽热的太阳，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是小时候的叶招舟不会嫉妒哥哥获得父母的偏爱，他会觉得自己的哥哥很厉害，懂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小时候的叶送寒有些讨厌时刻粘着自己的弟弟，他表达不满的方式也不过是面对弟弟的疑问时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

后来年级稍长，叶招舟意识到父母的偏心，回看自己的过去，才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中给弟弟带去了伤害。

他开始学着对弟弟耐心，学着像一位成熟的兄长，可是叶招舟开始了他的寄宿生活。

从初中开始，叶招舟就被迫选择了住校，因为父母说，你在家里会影响哥哥学习的。

那时候叶招舟想，如果他懂事一些，父母是不是会对自己伤心一些，人总是会在没有绝望的时候，对一些缥缈的东西心存期待。

当真的彻头彻尾失望的时候，叶招舟开始学着按时自己不在意，好像这样就真的可以不介意。

后来，叶招舟意识到叶送寒对他弥补一般的讨好，那时候他的心里是有些难过的，因为，他原本小心隐藏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去怪叶送寒，他只是知道，喜欢和疼爱是有要求的。

对于父母而言，喜欢和疼爱的前提是他优秀。

对于朋友而言，喜欢和帮忙的前提是他有一个良好的出身。

再后来。

对于喜欢的人而言，喜欢的前提是他是一个有用的人。

所以即便是厉则深承认了喜欢他，他也会不安，他想知道厉则深喜欢他的前提是什么。

良久的沉默中，叶招舟似乎感觉到了心脏坠落的慌乱。

他死死揪住厉则深腰间的衬衣，慌乱中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留住厉则深。

电话铃声撕裂了沉默，叶招舟没有松开手，厉则深就这样一手圈着叶招舟一手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放门口吧。”

厉则深挂断电话之后，轻声哄着：“要不要先吃饭？”

叶招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厉则深思考了一瞬间，索性托起叶招舟大腿，把人抱出了卫生间。

厉则深他们小区是一梯一户的，电梯门口正对着的方向，厉则深转了一个置物柜，平时的外卖和送货上门的快递，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就会被放在那里。

叶招舟就这样被厉则深抱着去开门拿外卖。

简约的包装袋上印着大大的logo，叶招舟认出那是前几天他随口说的想去打开的餐厅。

叶招舟被厉则深放在餐厅的椅子上，厉则深转身要去厨房拿餐具，却被叶招舟一把拉住了衣角。

叶招舟听见厉则深叹了一口气，然后顺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在桌边落座。

厉则深不喜欢一次性餐具，但是叶招舟现在的样子，他不喜欢也得硬着头皮用，用一次性餐具不会出事，但是如果他挣开叶招舟的手是真的会出事情。

米饭是软软的，叶招舟很喜欢，如果是放在之前，叶招舟应该会鼓着腮帮说喜欢，但是现在，叶招舟沉默地咀嚼着。

厉则深一边盯着叶招舟吃菜，一边在叶招舟碗里的菜快没有的时候适时地夹几筷子菜进去。

沉默着吃完一顿饭，厉则深感觉自己应该会消化不良，他扯过纸巾擦了擦叶招舟的唇，看着低垂着头的人，有些头大。

过往的经验在这一瞬间全部变成了无用功。

“我可以先收拾一下吗？”

厉则深出声询问。

叶招舟点头。

厉则深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收拾，餐桌上的外卖盒装回外卖袋里，拎着放在门口，顺便打开了楼道的窗户。

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叶招舟抬起头。

厉则深走进餐厅的时候就看到了眼睛亮晶晶的叶招舟，那一瞬间，心里所有的不舒服，突然就都消失不见了。

算了，不要去问了。

多哄哄就好了。

“等一下，我可以喝点酒吗？”

叶招舟抬手指了指一旁的酒柜，有些话他在清醒的时候没有办法说出口。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厉则深同意了，但是买醉总归是不好的。

叶招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坦白一些，他想大胆一次，他赌厉则深不会觉得他无病呻吟。

“我想和你说说话，有些话我好像只能借着酒意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