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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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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压倒性的姿态,却仿佛卑微到骨子里。

谢明夷萌生出一种就算随意践踏凌辱陆微雪,陆微雪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感觉。

不对,这怎么可能呢?!

话本还历历在目,他不能被陆微雪一时的伪装蒙蔽了双眼。

陆微雪向来都是最会投机取巧、装可怜、博同情的!

不能坐以待毙。

谢明夷晃荡了一下自己的脚,确认它是自由的之后,便蓄力,猛地踢了一下陆微雪的膝盖。

“走开。”

他堂堂小国舅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让我别折磨你,那也行,我不养恶犬,只养好狗,你乖乖做一只好狗,你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

谢明夷挑眉,趾高气扬,一如既往的倨傲态度。

“好。”

陆微雪顿了一下,嗓音沙哑,看着谢明夷,眼神中赤裸裸的欲望,难以掩饰。

谢明夷只当他是真有什么想要的,内心嘲笑他的俗气,便道:“那现在我命令你,起来。”

陆微雪乖乖照办。

谢明夷对他的听话有些意外。

他正要从石桌上下来,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群身穿官服的人正往这边走来,而被围在中间的,正是贺维安。

谢明夷一惊,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来。

他转头吩咐道:“赶紧走。”

陆微雪道:“舅舅不走吗?”

谢明夷有些不耐烦:“我让你走,你就走。”

他的指尖缠绕起陆微雪的头发,威胁道:“怎么,又不听话了?不想做一只好狗了?”

陆微雪垂着眼眸,将灼热的目光都敛下,轻声道:“只要是舅舅说的,我自然照办。”

谢明夷满意地点点头,扬了扬下巴,懒洋洋地示意他赶快离开。

陆微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捕捉到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终是什么也没说,只身离开了。

——

谢明夷迎上去,而贺维安也早就注意到了他。

贺维安先和同僚们打了声招呼,七八个同僚便都先回去了。

“明夷,事情可办好了?”

贺维安体贴地问。

谢明夷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药还在我身上未用,你若着急,先回去便好。”

贺维安笑笑:“不急,我等你。”

谢明夷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啊,状元郎,我就说吧,你有中状元的潜力!这下好啦,全大周都知道今年出了个贺状元呢。”

贺维安坦然一笑,道:“声名远扬,并非我所愿,此生所愿,唯有——”

“唯有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些普通的心愿。”贺维安垂下头,不敢去看谢明夷的眼睛。

他怕极了,怕藏不住自己的感情,怕谢明夷会嫌恶他。

谢明夷什么都没看出来,理所当然道:“想必是家人平安吧?不用不好意思,说出来就好,这样的心愿,人皆有之。”

贺维安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谢明夷很快去毓庆宫给十五皇子用了药。

每次来用药,他总能畅通无阻。

就像是……有人故意在帮他一样。

但谢书藜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谢明夷实在想不出来其中究竟有何蹊跷。

他只当是上天在护佑十五皇子。

——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坐那辆简朴至极的马车。

一路的颠簸,谢明夷好不容易才到了丞相府,连告别也未来得及,身体已经靠着本能跳下了这个极不舒服的马车。

谢明夷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丞相府门口。

他笑了笑,又跑到马车前,兀自拉开了帘子。

贺维安清俊的脸便在车窗上露出来。

谢明夷笑得灿烂,在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给贺维安。

“喏,打开看看。”

贺维安眼中闪过惊奇,动作小心地将布包打开。

靛蓝色的丝绸上,静静躺着一支干花。

正是那日在未央街上,贺维安投掷过来的那一支。

“我亲手做的,送还给你。”

谢明夷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片澄澈。

贺维安一时看得呆了。

种种美好在心中浮现,浑身的骨骼都似乎被温暖的气息填满,就连寡淡的舌尖,都仿佛尝到了一丝甜蜜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得那么深的。

他只知陷进去,便出不来了。

“你竟这样将这朵花放在心上。”

贺维安的唇角扬起,喃喃自语,笑得干净纯然。

谢明夷干笑道:“对啊,你是状元郎,这是状元郎抛给我的花,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呢?”

他不确定该不该解释,他只是不小心将这朵花遗忘在屋外,第二天一早,花便干枯了。

他唯恐贺维安将来某天要兴师问罪,便赶紧将花包起来,返还给贺维安。

这样他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了。

贺维安将花小心包好,放在自己怀里,紧贴着跳动的心脏。

他有些欲言又止。

谢明夷看出来了,便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贺维安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神情严肃,劝告道:“明夷,你最好不要跟九皇子接触太多。”

“他有可能……会伤害到你。”

谢明夷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主角觉醒了,要对付大反派了?!

他连忙表明心意:“我很讨厌那个陆微雪的,我看见他都绕道走,就算有什么接触,也是我欺负他,放心吧……”

“可是就在一个时辰前,他把你压在了桌子上。”

谢明夷一惊,没想到贺维安会用如此正经的语气阐述这么暧昧的事。

更没想到,原来贺维安早就看见了他们。

他有些欲哭无泪,苍天明鉴,绝对不是贺维安说的这样!

贺维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谢明夷的反应。

他刚一说完,便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自己这样,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他算什么?不论怎么说,陆微雪都是谢明夷名义上的外甥,起码他们有这层关系。

而他和谢明夷,仅仅只有一层朋友关系。

他总觉得“朋友”这个称谓,恰似那镜中花水中月,时有时无,如梦似幻。

哪天谢明夷忘了他,就再也不会想起了。

仅仅是将他的所见复述出来,贺维安便觉得无比刺眼,内心如针扎一般痛。

陆微雪,他凭什么。

谢明夷自己不知道,可贺维安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陆微雪对谢明夷的心思,正如滔天洪水,疯狂冲击着脆弱的堤坝。

只等某日,洪水爆发,便能吞噬一切。

而谢明夷对陆微雪呢?

贺维安垂下眼眸,他不敢细想。

他只能庆幸,谢明夷心思单纯,没觉察出陆微雪对他的爱意,反倒觉得陆微雪是他的死对头。

谢明夷久久未应答,贺维安连忙道:

“我多嘴了,不是这样的。”

他很怕消耗谢明夷对他的耐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贺维安能体会到,谢明夷对他总比对旁人多许多耐心。

他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份耐心并不是无休无止,而是有限度的。

等消磨光了,谢明夷便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若真有那么一天,贺维安确信,自己一定会疯掉。

——

远处。

一个女子戴着面纱,正停留在胭脂铺前,挑选着瓶瓶罐罐。

她看到一盒水红色的胭脂,便来了兴致,问身旁的男人:

“珩哥哥,你看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男人却未作声。

苏钰筱抬头,却见穆钎珩正望着一个方向,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缱绻眷恋。

她疑惑地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目光却被人群堵塞了。

好不容易探出头,但只见一辆普通的马车驶离。

苏钰筱本想松口气,却猛地想起什么。

“挑好了么?走吧。”

穆钎珩此时转过头,不带丝毫情绪地道。

他的语气,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苏钰筱迅速把手里的胭脂放下,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挑好啦,你能陪我上街,我就很高兴了,珩哥哥。”

穆钎珩冷声“嗯”了一下,便独自上了马车。

在穆钎珩看不见的地方,苏钰筱的手却攥得极紧,涂了蔻丹的指甲都深深嵌入肉里。

她在发抖。

面纱下,苏钰筱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丞相府的方向,她化成灰也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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