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立马收起喜色,一脸嫌弃地看着人道:“怎么,这世间叫张启荀的也不止你一人,我说都说不得了?”
庄荀,不对,此刻应该叫张启荀,冷嗤一声:“你也配?我可没听谁说家养的狗可以随便叫唤主人的名讳?!”
清尘听罢不怒反笑:“二公子既称自己为主人,为何不见大公子派你去灵霄山拜师?”
张启荀似是被戳中痛处,怒火中烧:“你一条家养的狗还吠到我头上来了?你手上的是什么?好啊!偷我兄长的东西,果然有什么爹生什么杂种?!还不速速把东西归还过来!”
季子琛听得瞠目结舌:“看来他见到的‘庄荀’还是脾气好了不少的版本。”
两人不由分说,仇人见面般分外眼红。尤其是醉清尘手腕上的佛珠串子,简直点燃两人之间的熊熊烈火!
张启荀抢身上前,一手擒佛珠,另一手格挡醉清尘出拳。气势好是雄浑,到了清尘手里却被轻轻松松拆解。见打不中人,他出手也越发急躁。
清尘游刃有余,笑道:“就这点能耐,你平时练的都是假把式?”
张启荀被他反拧着右臂,后背又被抵着,想转身也转不了,气得脸通红:“杂种,你敢不敢放开我?呵,料你也不敢,你只要敢放开,我定要叫你吃吃千机锁的苦果!”
清尘听罢,看向挂在他腰间还未展开的千机锁,不以为然,只是这一愣便被张启旬钻了空子。略微松力的手被反拧一道,手中人滑溜泥鳅般脱壳,须臾拖着右胳膊跳开一段距离。
张启旬那眼神恨不得拨了清尘的皮,道:“醉清尘,你也就这点能耐,总是窝里横,日后到了外面,失了我张家的庇护你看谁会给你好脸色?”
原来清尘少年全名醉清尘,好名字。
醉清尘不知想到什么,有了几分愠色,两人又不由分说扭打在一处,仍是醉清尘占据上风。高手打菜鸟,不用两招便已分出胜负。但耐不住敌人耍赖,剑走偏锋。
只见张启荀破罐子破摔,直接上手将串子一把扯碎。醉清尘本不屑于跟他打,手上功夫也只用了三成。
直到腕间一轻,他才意识到不对。面色瞬间煞白,猛力将侧身之人一掌击飞,慌忙转身去捡拾散落一地的佛珠。
季子琛此时此刻只想给张启荀这个脑子萎缩的傻狗上一套国粹套餐!
他的视角随着一颗佛珠哒哒哒滚进一丛青草中。还好视角不会随着珠子乱转,只是平移,否则他能当场吐出来。
山阶昏暗,醉清尘手握着残存的佛珠。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始作俑者。眸子血红,似是从笼中放出的凶猛野兽,理智难抑。
张启荀哑声,被吓得后退半步,慌乱道:“你干什么!不就是个破珠子!散了再串起来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张启辙亲手替他带上的,意义非凡。可到了张启旬嘴里却陡然成了轻贱物件,谁听了不生气,是以醉清尘气得发抖,吼道:“滚!”
张启荀极会审时度势,见人如此拔腿就跑,速度极快,生怕被追上似的头也不回。
当真是狼狈,季子琛心里都舒坦不少。
醉清尘没有追上去,一言不发将佛珠一一寻到,细细收了起来。他似乎没有因为这一茬子败了下山的兴致。随后又下了山进到一处勾栏中。
季子琛正准备感叹清尘不出俗套,那边的厢房便乌泱泱一窝人朝他喊着。
一人上前拦着他道:“清尘兄,明日就要走了,今日还来的如此慢,当自罚一杯是不是!!!”
厢房响起一片应和,推搡着将人带了进去。
一人给他斟酒道:“怎么?不舍得离家啊?”见人不说话,又调侃道:“莫不是舍不得我们这帮弟兄?”
另一人推开此人,端起酒杯敬道:“哪能啊?你少嘴贫了,我看我们清尘兄定是嫌酒水不好!来!老板,把你家藏着的酒且快快拿出来!来,喝酒!”
店家笑嘻嘻应下,赶忙招呼人下去拿酒。醉清尘许是融进这热闹的氛围中,脸上的冰河解冻,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季子琛听着看着,不自觉都享受起了这股氛围。
绕是这边再热闹,隔壁厢房还是传来一阵人声,道:“诶,那张老二是不是不在此次拜师的队伍里?”
另一人应和道:“可不是嘛!”
“他不是自己摸索出一套天机推演方法?当时可是吹了好久,如今怎么不见给他个位置?”
那人神秘兮兮道:“南边魔族骚乱,过不了几年只怕是会蔓延到迈疆地区。张家这一代子嗣单薄,此时怎么能离人?”
“那还不是他家次子心性不成熟,难当大任。那二女儿虽被指了人家,也终究是泼出去的水。这唯一能当家的大公子还是个药罐子,只怕……”这人话说到一半,就被身边的人捂住嘴,揪住半条命。
季子琛心惊:“这人真是会挑着雷区精准蹦迪!”
这边厢房霎时间沉入寂静,全在审时度势打量醉清尘的脸色,隔壁那人却喝大了般越说越多,殊不知死到临头。
只见醉清尘指尖一捏,将空酒杯往前一送,堪堪擦过对面人的发顶,直愣愣穿过纸糊的隔板,击在那人头上。没有打伤人,却实打实震慑到周边的人。
“哎哟!谁?”那人痛呼一声,不知死活一路骂到这边厢房门前,一见到清尘气势瞬萎,双腿发软,就差跪下。
季子琛心中跟着一紧:“还不跑?不要命了!”
醉清尘一日被激怒两次,此时已是怒中怒,武功高强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抬脚一踹,那人便砸破栏杆重重跌下二楼。
醉清尘拿起侍女盘中的一瓶酒,怒饮一口,强压怒气道:“今日过节,我饶你一条狗命!他日再敢如此,这颗浆糊脑袋你也别想再要!”
那人听罢,磕了几个响头,连爬带滚地逃了出去。
季子琛拍手叫好:“少年!好魄力!”
醉意上头,兴致大扫。醉清尘胡乱拿过一旁桌上的面具,顶着众人的目光和挽留走出了勾栏。
一路摇晃颠簸,季子琛都以为他会醉倒在哪丛草里一觉睡到天亮。他却神奇地安全走到后山亭子下,秉着一把剑舞了起来。剑光时快时慢,似在诉说少年衷肠。
冷月似霰,清风徐来。直至一阵木轮滚草地之声响起,剑光才歇下。
张启辙道:“如何不快了?”
醉清尘赌气回道:“明知故问。”只怕他人还没到山上,山下的事早就穿进了这人耳朵里。
张启辙觉他小孩子置气,笑道:“这送行的酒可好喝?”
醉清尘一听他要开始讨伐自己了,灵机飞转:“不怎么样,一口都没喝上,就被扫兴鬼打断了!”
张启辙苦口婆心道:“日后若是出门在外,还是这般气性,恐生恶事。”
醉清尘不顾他说的,径直坐下,背靠在轮椅旁,不知真醉还是假醉,脸上仍是戴着面具,泼皮道:“那你就别把我往外推,我就在你边上,你管着我。”
醉清尘在他这里撒娇成性,张启辙早已应对自如,笑道:“可我记得某人儿时的愿望是当一位仗剑天涯的剑仙,除尽天下奸恶,守护天下安定?”
醉清尘擦着手中的剑,气急堵道:“你不总所世事无常?人总是会变得嘛,我现在……”思及心中所想,醉意放大羞耻,让他有几分难于启齿,但还是说道:“我现在只想守在张家,守在你张启辙身边,辅佐你守护迈疆的百姓安定。如此便好,好极了!。”好像就守住自己的那一方天下。
张启辙摸着腿边的一颗头道:“总会有时日的……”
醉清尘突然岔开话头,玩笑道:“诶,你说你我作古之后同穴而眠,我也不用木棺,将我的骨血融在石土中,捏一尊我的石像,带上这面具,摆在你的棺头如何?”
张启辙道:“为何不葬在棺里?”
醉清尘摘下面具道:“怎滴,百年以后你我名号定是响彻九霄。我剑术了得,若是有小辈仰名而来,我亦能考校考校晚辈剑法。”
张启辙道:“那若是有盗墓小贼进来呢?”
“自是打得他屁股尿流,不敢再犯!”
“那届时以你的威名,为何还要带着面具?”
“你都说我有威名了,我定是要那人凭着我的剑术认出我来,可不能靠的我这张俊脸!”
此言一出,两人噗嗤笑起来。夜间风凉,两颗心却暖暖的。
季子琛听到此处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两人是一对儿!这个原著作者绝对是披着男频皮的基佬!还有,墓室的石像竟然是醉清尘!
翌日,醉清尘拜别张家一行人,策马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地方。
一路车马劳顿,季子琛无聊透顶,醉清尘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进入灵霄山地界,一股回家的味道用上季子琛的心头,他真想揪出系统放一首《喜乐年华》!
可是系统不鸟他!
一入门,领着醉清尘修习的师兄不是他人,正是他的好师尊褚明锦。
季子琛:“!”
褚明锦黑发时竟有点雄姿英发的味道,带着底下的弟子训练也是严谨有方。
醉清尘本就底子好,悟性又高,再加上迫切地渴望早日学成归去,双重buff叠加。不多时便在一众弟子里冒出了尖。
万人仰望,千人敬仰,前途无量,直逼九霄。可这大好趋势,醉清尘却在万剑山拔剑时拔出了一把断剑。
季子琛恍然大悟:“原来醉清尘就是那位前辈?!”
此事在灵霄山派内一下炸开来。有人传言这是老天要绝他剑路。一时间叹惋与嘲弄弥漫在弟子中,久久不散。
只见醉清尘端着剑跪在灵霄山鎏金峰的大祭坛下,请求老天证道。
两人路过偷偷瞥着他,不禁叹惋低语。
一人略微气愤道:“自古总有天妒英才,可清尘师兄寻常与师兄弟相处融洽,为何如今深陷风波,却没有一人出身制止?”
另一人道:“你可不知,师兄弟们有的有苦难言,按理说上头有褚师兄顶着,下头定是不敢乱议的。可这张家幺女与褚师兄有一姻亲,很不得褚师兄青眼,所以……”
季子琛正叹惋着一代剑圣陨落,偶一听这两人之言,甚是惊叹:“绝不可能!褚明锦绝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这么传也不怕被拖到戒尺堂挨罚!”
一日又一日,风吹日晒,醉清尘不是铁人神人,自会有顶不住起身的那日。
谁料他跪了五日便起身,径直下山如来时一样策马归去。
灵霄山能才辈出,不差醉清尘这一个,只当少了一个饭碗,自是无人挽留。
谁都说他心高气傲,不习剑又不是没有他道可习。可谁又知他只想修剑道,只想护一人,老天不许,他也勉力一博!
此番归程便是想清楚了,往后他只想守在那人身边。
待醉清尘回到迈疆张氏的府邸是,此处已是改天换地,半个山头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张家那温润如玉大公子,半月前已病逝下葬。二公子下葬当日与其父起争执不知所踪。一日之内,张家如受千雷万击,严重受挫,只剩张氏老家主一人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