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要还是不要?”
“不要。”许珵摆摆左手,低垂着脑袋:“吃饭吃饭。”
沈嘉树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发堵,跟橡胶堵住了声发孔似的,他就这么愣怔地盯着许珵的动作看了会儿,喉咙用力哽了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又在这个私密话题的推踵下,又更近了一些。伤口却变得更狰狞了起来。
午饭完毕,回到六班教室。
“写还是背?”许珵把政治题和活页本放在桌上,转头看向坐在同桌的沈嘉树。
沈嘉树从书上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背。”
早上没背的内容,没有知识面覆盖,对着题也写不出个什么。
“哦,好。”许珵把政治题的本塞进了课桌里,开始学着沈嘉树脚的方法进入状态。
一页看完,闭上眼,对着刚才几下的内容在脑海里默读一遍,缺少哪里就多读几遍,一直到可以不落点的全几下再翻页。
下午的英语,次日的综合三科考完。
第二天下午,所有成绩已经下来了,而这一次,沈嘉树不仅稳坐年级第一,甚至在省排、校排、班排以723的佳绩强势掠夺了第一。
打印机里翻身而出的纸张上,黑体白纸的沈嘉树当之无愧排第一。
第一排,第一列——
姓名:沈嘉树
省排:1
校排:1
班排:1
总分:723
语文:131
数学:149
英语:148
政治:95
历史:100
地理:100
成绩一出来,博学楼四楼办公室里传了个遍,老师们嘴角快要咧到了太阳穴,乐得眼睛眯成了条缝。
年级主任拿着保温杯:“这个沈嘉树真是给我们振兴争了口气。”
“您以前不是说排名这种东西不用往心上去嘛?”英语老师看着高出估算的成绩,难得的也跟着贫出了声。
“那以前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年级主任捋了捋没几根毛的头,他笑着说,“现在情况不一样,现在有这个条件了。”
“对了,”年级老师正要出去,又暂停了脚步回头问:“第二名总分多少?”
“472.5,”一班班主任看着成绩笑脸也掉了下去,眉头紧锁地说,“可能是在这回考试心态没调整好,滑的太低了,离第三名差了两分。”
“你这个要找她谈下话啊,让她调整好心态,”年级主任说,“沈嘉树那是我们占了个便宜,这个学生一本的线一定要稳住了,不要到了高考掉链子。”
“好,我等下就去。”
A4纸下发到各个班级时,振兴全校沸腾了。
首次偷了市一中家的A4纸在各个学校传疯了。有关系的同学一个拖一个,拜托他们要沈嘉树的签名和照片,按照惯例,他们要拜学霸。
照片的流出,以至于沈嘉树在整个衡川火了好多年。
“卧槽!珵哥,你——”
许珵把A4纸折叠着塞进了口袋里,低垂着脑袋动作放得很慢,像是摸着什么宝贝,他头一抬,危险地说:“艹谁?你再说一遍。”
“!!”徐一星人都傻了,张了张口,没想到他会敢如此断章取义,他惊讶了一下,说:“不是,我是说,你这次没抄吗?这么好的机会,皇后就坐你前面,你怎么还打了个180的高分!”
“你知道吗?你这个成绩已经是年级倒数第一了!李亮都比你高了这么多分!”徐一星比了个夸张的开弓手势,看上去是楚河汉界的跨距。
六班借助着沈嘉树的帮助,抄的抄,写的写,几乎是每个人都爬上高分了,个个插在二三四班缝隙中。
“哦。”许珵懒懒散散地笑了下,他继续垂下眼帘盯着沈嘉树做的历史知识点。
他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徐一星仔细观摩了好一会儿,笃定心情不好。
讲台上老师正忙着讲课,徐一星嘴一张还想说点什么,老师的声音从台上砸下来,“徐一星,我讲课不好听啊,没有许珵有吸引力是不是?”
闻言,许珵又抬起了头,见徐一星模样傻傻的,俊脸一拉,不满地问:“你看着我干什么?不听课就玩你的手机去。”
徐一星连忙摇了下头,站起身回答老师:“老师,我在问、在问许珵怎么写题。”
“你问许珵怎么做题?”老师一脸不可思议,指着一旁的A4纸,说:“你这回成绩考了316.5,许珵是你的一半,你问他做题?”
刹那间,教室内响起了惊天动地地嘲笑声。
徐一星的话简直是无稽之谈,就这么会儿的工夫,认真调整了几次状态没能进入的许珵也跟着笑了。
晚自习下课,沈嘉树穿过走廊停在六班门口。
灯火通亮的教室内,只剩下许珵坐在自己坐位上一动不动地低着脑袋,盯着课桌上的本子,闭眼又睁眼。
咚咚,他屈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许珵抬起头看了眼门口的人,面无表情地脸颊爬上了些许的笑容,他顺手把桌上的活页本麻利的装进书包,起身往外走。
“我一会儿先遛狗,遛完狗去你家。”许珵先是关了灯,又取下门把上没什么形象的锁,动作飞快的锁了门。
沈嘉树“嗯”了一声,单手拽着书包,说:“抓紧吧,最后一班公交不剩几分钟了。”
“好。”
许珵爪子一伸,拽着他就往楼梯下赶,一脚又一脚的在阶梯上跺,感应灯随声亮起。清静的楼梯间里只剩下了不断奔跑的踢趿声。
跑出林荫路,他转过头往博学楼眺望了眼,表情有些不解。
夜晚开始发凉了,明显可以感受到凉意逐渐来袭,一寸寸吸吮着皮肤。
出了校门,上了公交,坐在车里正吃着宵夜的司机,愣是让他俩下了一大跳,架势跟抢劫似的,就差把枪抵在太阳穴上。
“寝室是十点锁门吧?”沈嘉树坐在最后排,他靠窗边,许珵坐在他隔壁,他把好奇地问题问了出来。
他们追公交每天都要这么跑,一班像是一点也不着急,近几次他在离开前,注意到还有人趴在桌上看书背题。
“嗯,”许珵笑了下,把书包搁在腿上,背往后一靠,轻笑着说,“你们一班有特权。”
沈嘉树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年级主任跟宿管阿姨打了招呼,停水了去宿管阿姨那儿接,关门了宿管阿姨也是开。”许珵说:“总之呢,规矩为一班让路。”
听上去,有点过于的浮夸了。
沈嘉树抿了抿嘴,没有再在这上面追问,他话头一撇,对许珵:“你的成绩,我看了。”
被吹得上了天的人淡定的跟个什么似的,好像什么夸奖都与他无关,自己跟个无事人一样。在此刻,却又忍不住想要安慰许珵两句。
在此之前,许珵成绩应该没有过这么低,虽然是抄的。
“哦,”许珵眼尾向上翘起,悠悠地问,“真实实力,漂亮吧。”
语气里炫耀的意味特别强烈,跟小孩儿做了了不得的大事要邀功似的。
沈嘉树忽略了他孩子气的表现,他捏住了书包带子的手摩挲了两下又捏紧了,舔了舔唇,说:“嗯,月考的分数不重要,是差是优都不用放在心上。”
许珵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蔫蔫地说:“我还以为你是要安慰我几句呢。”
沈嘉树“······”
我安慰你个屁!
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半点为了分数伤心失望的样子吗!
他靠着椅背,冷冷地说:“背一篇文言文。”
车厢内冷冷清清,前面上了一个哈欠连天的女生,穿着振兴校服,手里摊开着一本坐满了笔记的书。
“现在?”许珵这两天没背语文课文,乍一听,还有点心虚,毕竟答应了一天一篇。
“是的。”沈嘉树毫不客气地点头,别开脸,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许珵卡壳了一瞬,他从书包里抽出高中语文必备篇目掌心宝,这是沈嘉树给他布置的任务,他从网上买了每一科的掌心宝,为了空闲时间背诵。
“上次被盗了哪一篇?”沈嘉树接过了许珵递过来的掌心宝,随手翻了几下。
“唔······”许珵拉上书包拉链,准备瞎蒙:“”
沈嘉树不客气地拆穿他,二字连一直直射向了许珵,他眼神锋利:“说谎!”
许珵:“······”
“我就知道你不老实。”沈嘉树说:“琵琶行你背了一半,重新背。”
“从头来?”
“不然呢?”
前半段许珵已经卡的滚瓜烂熟了,他可以熟练不出错的背出来,沈嘉树借着他背书的时间里脑子里也注意听着。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他感觉到许珵已经开始卡壳了,翻开手中宝,瞄了一眼开始卡字的位置,提醒:“钿头银篦击节碎。”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他停了一下,来来回回是这一句。
沈嘉树:“······你是弱智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许珵不高兴了,他非常认真在背了,说:“这一篇太长了吗?你不觉得你是在为难我吗?”
他的话带着些许职责的成分,沈嘉树听出来了,低垂着脑袋把后半截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闭上眼。
“你可以选择不背。”沈嘉树说:“反正我对你,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三分钟热度,也不指望他能坚持多久。
沈嘉树心想,别是到了最后,成了他的一厢情愿。
许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情绪还没来得及转变,就听见了沈嘉树后一句话,心瞬间凉了半截。
车厢内气氛霎时间降到了冰点。
“什么叫你对我不抱有希望?”许珵脸上的几分郁闷也褪了下去,冷着脸说:“我这几天转的跟猴似的上蹿下跳,就给您表演了是吗?”
“说话,有没有礼貌?”
沈嘉树闭着眼:“随你怎么想。”
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让许珵更是怒火中烧,每一个字都像是往活力到了一盆又一盆的油。
许珵彻底火了,低声怒道:“什么叫随我怎么想,这是我怎么想的吗?什么话不都是让你说了吗,气人是你的绝活啊,一回两回,没完没了了。”
他的声音不算太低,司机和女同学都跟着声音回了头,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女同学显然是认出了两人,对两人之间的交集有所听闻,但没想到向来笑眯眯的许珵还会有这样的一面:“沈嘉树。”
全文默诵完毕。
沈嘉树抬起了头,直直看向了车内前方,认出了女生是许珵的小迷妹。